正文 第四十五章
山尖依旧是雨雾缭绕。李尊的沉默和适才的亲吻都让锦娘觉得有些尴尬。和他共同生活一年有余,她多少也是了解他的,依照他的脾气,断不会轻易的相信于她。 适才的燥热感早已退去,锦娘的手因为寒冷而变的冰凉。 锦娘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就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罢。 她轻举素手,垂首解开颈脖下的第一颗纽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罗衫里头是件纯白的棉质中衣,锦娘的手忽然开始笨拙起来,再将这中衣脱去,那李尊将会看见她的躯体。在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是何等丑陋之事,若是被别人撞见她恐怕会被抓了浸猪笼吧? 她战战兢兢的解开了第一粒纽扣,胸前的肌肤已经裸露了一片。白玉般光洁剔透的肌肤映在李尊狭长的桃花眼里,反射出一片血红的光芒。 “不用了。”李尊淡漠冷酷的声音凉凉的响起。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将衣服穿上。” 他没想到为了证明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居然那么轻易的就在他面前宽衣。 听见他的话,锦娘顿时舒了口气。她捡起地上的衣裳,速速的穿上,这天,真冷!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锦娘站在李尊身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也转开身,去看那薄雨中的山景。 过了良久,李尊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何要怕我?为何要躲我?”他的声音带了些许失望。 锦娘双手环抱着自个儿的上臂,好让自己觉得暖和些。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躲他?锦娘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她不是怕他,不是躲着他。 曾经她那么爱他,那么相信他,但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她不过是害怕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自己,会像以前那样沉沦在他如墨的目光里,贪恋他谪仙般的容颜,依赖他给的温柔。她不想再做那样的程似锦,她是锦娘,是个可以依靠自己生活的女子。 她怕的不过是自己,她躲得不过是那一抹深刻的悸动。 “李公子多想了,锦娘怎会躲着你呢?锦娘只是觉得你我不过是旧识,我又是个新寡,还是离得远些为好。”锦娘说这些的时候依旧不曾回头看李尊一眼。她想,此时她的眼里一定有很浓很浓的哀伤吧,不能被他看见的。 “没有躲么?那你适才那么果断的在我面前宽衣又是为了什么?既是新寡,为何赵德芳就能靠你甚近?为何还要招个年轻俊俏的伙计帮佣?独独你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为何?”李尊扳过锦娘的身子,让她直面他的愤怒和不解。 锦娘望着他好看的双眼。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眼里已经有了盈盈的笑: “李公子,你这是在气些什么?” 一句话,足以让李尊反思自己反常的行为。是的,要生气也好,愤怒也好,总需要有个立场或者理由。 “公子这般,锦娘会以为公子是在吃醋呢。”锦娘的眼里,笑意更甚。 锦娘知晓,高贵如李尊,美貌如李尊,他身边多的是各色女子对他阿谀奉承,曲意奉迎。她的抗拒一定让他甚感挫败吧?所以他才会那么恼怒,恼怒到想把她给吞了。 李尊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别开了脸抬头望向苍穹,他的眼眸延伸至遥远的天际,仿佛要将一切看穿。 李尊将锦娘带回豆腐坊时,时间已过了申时正初刻(下午四点)。这也就是说,锦娘离开豆腐坊整整有两个半时辰。 锦娘刚进门,就看见了在铺子里急的团团转的绿屏和紫苏。见锦娘回来,她们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了锦娘的手,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生怕她有个闪失。自然也就没看见站在门外的李尊。李尊将锦娘送回后,并没有久留,只是扬了扬嘴角,转身离去。 绿屏握了锦娘冰凉的手,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些抱怨,她扁了扁嘴,说道:“小姐你可是去了哪里?也不知要言语一声,害得我和紫苏都快担心死了。我,紫苏还有重彦,都快要将这汴梁城寻遍了也不见你身影。这会儿还惊动了八贤王,他也正派人寻你呢。” 锦娘听完,本想和她们解释,回头时却不见李尊的身影。想了想,只说是去了南山的净觉寺,其他的,就没有多说。 不多时,叶重彦也回了豆腐坊,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衣角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看样子,是淋了许久的雨。他见了锦娘先是高兴,然后又沉了脸,看样子他也是急坏了。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锦娘给抢了先,她扬起一丝苦笑,语带歉意的开了口:“重彦,你先回房换了这身湿衣裳,晚些时候我再跟你解释,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待会重彦要骂锦娘,锦娘也是不会回嘴的。” 重彦眯起他琥珀色的眼睛,细细的将锦娘打量了一番,方才去了后院。 当叶重彦从后院出来时,赵德芳也正好从外头进来。他也是一身的湿衣裳,鬓角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看上去有些小狼狈。锦娘赶紧让紫苏去拿了块干净干爽的手巾给他擦拭。 接下来,两个男人就像审犯人似的问这问那,问东问西。锦娘依旧只说自个儿是去了南山净觉寺。只是看他们的表情,他们似乎并不相信。 锦娘眼看瞒不过去,只好说了实话。 “是李尊。”锦娘低头把玩自个儿的手指,似乎不甚在意“他今日忽然进了后院,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就将我带到了南山顶。” “李尊?”赵德芳听见这名字,俊脸上浮现出十分的惊讶,“他来作何?” 锦娘轻叹一声:“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想来找我证实。后来估计是觉得在这后院谈话有些不便,遂带我去了南山。” “那他说了什么?可有为难你?”赵德芳委实急了,生怕锦娘受了委屈。 锦娘抬头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说道“德芳放心,他没为难我。他只是问我我是谁,和他可有什么关系。你也知晓,我来汴梁也是为了躲开他,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我又怎能告诉他那些?我自然是否认了。” 有些关乎名声和名誉的事,锦娘自然是不能说的。 只是她的这一番经历,倒是让眼前的这两个男人都有了各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