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第四十一章 十里连营,萧瑟秋风起
狂风暴雪,肆虐大地,寒冬腊月,终究在春风消融,冬去春来。 在春的温暖阳光下,冰雪化作了细流,从高山上流淌而下,贯通大地,江水绿如蓝; 在春的勃勃生机下,枯木抖擞了精神,长出了嫩嫩的叶芽儿,翡翠妆点,春风来裁剪。 春之万物复苏,夏之兴盛繁荣,时间,就在那四季轮转间倏忽而过。 当那夏堪堪走到了尽头,秋始萧瑟的时候,一年期将至,群山间,一人舞刀。 ——莫玄! 一年江湖风霜,屡见人间悲喜,今日之莫玄,稚气尽褪,持刀在手,气度沉凝。 “喝!” 暴喝声中,一跃而起,舞刀的身影陡然高大让人不敢仰视,心生惭愧,连那温暖的太阳都被遮挡。 刀光映照出一片亮白,扑面寒意,极似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雪。 “青龙偃月:忠义!” …… 大将赵桓为救幼主,万军中冲杀,回首刀断石梁,身死犹自阻敌; 义士孟黜为义兄报仇,为义兄留一点骨血,牺牲自家妻儿,豁出自己生命,与昏君汉王偕亡。 …… 刀光起落,整个天地蓦然安静了下来,那群山的低语,山风的呜咽,尽数在刀声中沉寂。 这是忠义之震慑! …… 莫玄回身,气息再变,那让人热血沸腾,高山仰止的忠义不再,横眉怒视间,有血海生波。 “青龙偃月:杀生!” …… 战场上,金戈铁马,刀枪斧钺,脚下大地泥泞,非是雨水湿润,而是鲜血的浸透。 大将策马扬鞭,每一蹄落,都有血与泥四溅;每一刀起,皆是首级飞出,一刀两断。 …… “杀!” 冷月浮动,血光乍起,莫玄舞刀处,周遭树叶飘零而下,青草尽数枯萎,无尽杀气断绝了生机。 …… 脚下一马平川,前方群山重重,莫玄持刀步步向前,一刀遥劈落,刀气一分成百,遍击环顾群山,恍若皆敌。 “青龙眼月:单刀赴会!” …… 市井,街头,两方游侠儿争锋。一方人多势众,一方孤身一人;一方倚仗人多势大,欺凌整条街上的父老商人,一方土生土长,虽是游侠浪荡,也要为邻里出头。 游侠儿,敞开衣襟,灌了烈酒,单刀赴会。 …… …… 莫玄的刀越舞越急,漫天刀光聚散间,若是天落花雨,无边绚烂美丽,又带着扑面寒意。 “一年!” “这一年间,我行走汉地,见那大将忠义、豪杰义气、市井游侠胆魄、战场兵卒杀生……” “一一融入刀中,遂有青龙偃月刀势,每一刀,都能融入关圣帝君意境,发挥出关公神力的真正威能。” “这,才是众神图录的真正威力所在!” 刀光渐渐清晰了起来,莫玄的动作越来越慢,霍地一下,刀光尽敛,莫玄横刀在胸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气。 “此时要是有强者与我试刀,或许就能一举突破桎梏,将青龙偃月刀势融合,最终化作‘春秋’一刀。” 莫玄不禁有些惋惜,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当初答应了家主的一年之期将至。 “也不知道,族中会有什么事情,家主如此郑重其事地交代?” 他心中想着,持刀转身,走向了不远处草地上摆放着的一个酒葫芦。 葫芦中装的是莫玄要拿回去孝敬武库老爷子的好酒,乃是他游历汉地时偶然所得,其烈无比,非英雄豪杰,喝之不得。 前行不过数步,莫玄忽有所感,隔着高山,回首遥望。 “铿~~~铿~~” 青龙偃月刀,长鸣不止,若为饥渴…… …… 终年不化冰雪为冠冕的雪山另一边,有角声连营,不知多少帐篷星罗棋布,看不到尽头,数不清数量。 在这些帐篷的中心处,有一个帐篷与众不同,华丽而高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中传出: “那个银衣客真的在那里?” “就在雪玉山的另一面?” 帐篷中,一个瘦削高挑,双手如鹰爪的中年汉子问道。 “不错,我们已经查得清楚,银衣客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雪玉山下一处小镇,借刀与一个游侠儿。” “此后,附近就再没有人见过他,十之,就是在那里。” 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汇报完毕,就自觉地退出了帐篷。 华丽宽敞的帐篷中,足以让百多将领,聚而议事,本来也是这般功用,现在却只剩下了十余人。 正中,一个身着镂空金甲,儒将风度的中年人高居在主位上,膝上横着古筝,时不时地拨动一下,声做铿然,似长刀出鞘。 两侧,包括那个鹰爪枯瘦中年人外,尚有十一人。 这些人中,有九人气度与鹰爪中年人相差仿佛,唯有两人,与众不同。 这两人一个峨冠博带,面如冠玉,气度极尽悠然,与帐中议事的凝重格格不入;另一个是他身边女扮男装的小童儿,时不时地打个哈欠,玩玩荷包,显然对众人所说的事情也没有半点兴趣。 曾经的汉国供奉南宫虎尊,还有其随侍童儿。 “鹰王,此人屡次干扰我联军行动,败坏大好局面,不杀实是一个隐患。” “我们宋齐梁陈四国二十万大军陈于此地,正是要祭天誓师的时候,不如就请鹰王出手,将这银衣客擒了下来,为我军祭天之牺牲如何?” “铿铿~”儒将悠然地拨弄着琴弦,淡淡是说着。 他说得语气淡然,被他称之为“鹰王”的鹰爪中年人却不敢随便应承下来。这个儒将乃是宋齐梁陈四国大军的主将,有“名将”之称的周公明,岂是可以虚言糊弄之人? 鹰王沉吟了片刻,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周将军容禀,不是属下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是那银衣客从过去的手段看来,实力着实高强,当是先天中的巅峰人物,老鹰一人,不敢言胜。” 言下之意,胜都不敢说,谈何生擒?! “太难太难!” 在鹰王的身旁,一个横竖看起来几乎一样长短的矮胖子插口说着,也是附和鹰王的意见。 “莲尊也是这么看吗?” 周公明略微皱着眉头,弹动古筝的手显得稍稍快了一些。 “老鹰,胖子,你们也把那个小子看得太厉害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厉害?我老牛第一个不信。” 说话之人语气中颇有点愤愤不平之意,踏前一步,将手上浑铁枪朝地上一插,顿时整个帐篷都在颤动。 “牛蛮子,那雪玉山又没人拦着,不信你不会自己去试试,我等在这等你好消息就是了。” 鹰王冷冷说着,话音刚落,莲尊这个胖得不成人形的又煽风点火:“是啊,牛蛮子,你就去吧,要是绑了回来,胖子我给你斟酒认错如何?” “好,我这就……” 牛蛮子人高马大,一人几有两人高,脑子却有点不清楚的样子,受鹰王和莲尊一激,就要口出大言,正在这个时候,一双玉白的手掌把他嘴巴牢牢捂住。 “呜呜呜~” “老鹰,死胖子,那个银衣客有多厉害,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竟然想怂恿牛蛮子去送死?” “再要这么对付自己人,别怪娇娇不客气了。” 对这个自称“娇娇”的人,鹰王和莲尊都有点怯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那莲尊回过头的时候瘪了瘪嘴,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自语:“什么狗屁自己人,我看是你男人才是?” “呕~” 只是想想,莲尊就有点作呕的感觉。这一点,只要看到那个“娇娇”者,都会一般无二。 娇娇皮肤雪白,蜂腰削背,声音柔美,全身上下都像女人,当然,若是没有那根根如黑针般扎出来的胡须的话。 不男不女,半男半女,阴阳厉娇娇。 看着“她”的模样,作呕的不仅仅是莲尊,最夸张的得数南宫虎尊身旁童儿了,只见得她“呕”的一下,真的吐出来了…… 厉娇娇顿时脸如锅底,要不是碍于南宫虎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以其脾性,早就把童儿生剥活吞了。 想到南宫世家的威名,南宫虎尊的厉害,她也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一时间,帐中不知多少人偷笑,也就是那个牛蛮子一脸茫然地摸着脑袋,不知道众人在笑些什么。 “七哥儿,你怎么看,想不想亲自出手,拿下那贼子?” 众人正在窃笑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乃是一个身披虎皮的高大汉子。 这个汉子骨架极大,偏偏瘦弱,带着病容,否则定然是猛虎一般的大汉。他说话的对象,则是安坐不动,仿佛神游物外一般的南宫虎尊。 “病虎南宫氓。” 在场众人,无论是儒将周公明、鹰王、莲尊、阴阳人厉娇娇、浑人牛蛮子,还有其余的几人,齐齐将目光凝到了南宫虎尊的身上,显然颇为期待。 病虎南宫虻,是南宫世家的旁支子弟,论起辈分更在南宫虎尊之上,可要说身份、实力等等,那自是望尘莫及。 “氓叔,小侄就不插手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南宫虎尊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径直起身:“兴尽矣,谢诸位款待,族中尚有事情,南宫告辞。” 话一说完,他冲着儒将周公明及病虎南宫虻点了点头,拉起小童的手,施施然地从帐篷中走出。 “小心银衣客,他没有那么简单!” “言~尽~于~此~” 最后四字从帐篷外传来,一字一顿,渐至飘渺,显然已经远去。 倒是没有人怪罪南宫虎尊不给他们面子,他有这个资格,问题是他这番话说来,却给这一祭旗的打算蒙上了一层阴影。 沉默半晌,古筝声忽然转剧,仿佛沙场点兵,战鼓雷动,肃杀之气大起。 “铿!” 琴声顿止,儒将周公明双手按在琴弦上,沉声说道:“联军十大高手听令。” “在!” “一起出手,围杀银衣客!” 秋风,起,十里连营,一片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