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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1.缘份

    1.

    小明父亲的丧事办完,邵艾就要面对一件她最为头疼的事,那就是上班。

    很晚才睡着,接着是一连串的梦。早上醒来,邵艾愣愣地坐了一会儿。

    天亮之前,她梦到岳良了。

    在梦里,还是职高毕业的那年夏天,芍药花正在盛开。她看见岳良正向校门口走去,自己是背了沉重的一大捆书走在通往教室的红砖路上。梦是那样真切,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梦里看见岳良时的喜悦。可是,她背的书是那么沉重,路面又凸凹不平,她怎么也跑不快,怎么也追不上岳良。好容易跑到了校门口,岳良已没了影踪了,她急得放下书大哭起来。醒的时候,一滴冰冷的泪珠还挂在眼角。

    背对着小明,她用手背拭干了眼角。也是梦境,让邵艾知道,她从没怨恨过对方,还一往情深地爱着他。

    这梦意味着什么呢?她不是爱书的人,怎么会背着书跑?她怎么不扔下那该死的书?!哪怕是在梦里,让她见见岳良也好啊!现实是那么残酷,就让她在梦境里喘口气吧!天亮以后,她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眼神与嘲笑了。

    再躺下,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七点的时候,小明把她叫起。他以为她还在睡着。洗漱,吃饭,化妆,穿衣,这一连串的事情结束之后,邵艾知道,最为沉重的时刻到来了。

    一进单位的门,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过来。

    邵艾家的丧事,单位里,除了王冬、老黄和少数几个人去了,大多数人没有来。除了因为她是代办员,与其它科室的人来往不多,更重要的原因不言自明。这一点,邵艾没有任何怨言。世态炎凉,她也不能要求别人什么。只是,人们的目光雨,让她着实吃不住劲。惋惜,鄙薄,好奇,感概,漠然,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从单位大门走进营业室,短短几十秒,她的腿就软了。

    还有一种目光,叫做幸灾乐祸,正从丁艺的眼睛里发出来。

    “有的人春节过得可真开心!”丁艺给了房姐一个眼色。

    “这人也快,说没就没了!”丁艺带着讥讽,“统供没挺上一个月,就玩完了!”

    邵艾气愤地瞪在丁艺脸上。死者为大,这个不知好歹的**怎么不让雷劈了。

    “原来家里推不开门,这一死,都没几个人去!”丁艺迎着她的目光,“你说惨不惨?!”她胜利地给了邵艾一个白眼,转过身去问房姐。

    “丁艺,你让你姐夫帮着给问问,看能不能放出来?!”房姐哪有心思看别人的笑话,她的侄子还里看守所呢。

    “问也没用!”丁艺又转过身,“别说咱们家这点势兴头,就是贴上能人的不也死里头了?!这种事,凭天由命吧!”

    “那不一样,有志他不过气头上把玻璃窗给砸了,又没犯经济上的错误!咱们这事好活动!”房姐忧心忡忡,“你姐夫他交际广,人又活动,你跟他说说!”

    “我能不说吗?!”丁艺开始修指甲,“没用!”

    “那可得在里面呆上半年哪!”房姐声音颤抖,“我还不是为你着急!正是好岁数上,你说他在里面,你一个人也没意思不是?再说也丢人呀!”

    “那可不丢人!”丁艺斜眼眼看着邵艾,“咱们进去那是为民除害,是为了正义!不象有的人,死得丢人!犯了事吓死了!死了都没人送!”说着笑起来。

    “你嘴巴干净点!”邵艾忍无可忍,“小心遭天谴!”

    “我又没说你,”丁艺就怕她不搭茬,“你心惊什么?!怎么的你老公公他是吓死的?!这事真稀奇,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人家有捡钱的,有捡东西的,这又出来一个捡挨骂的!”

    邵艾气得心口都痛。她家里的事,任凭自己再会讲,也说不响嘴。

    “这真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听见点响动就心惊!”丁艺不依不饶,“还说我嘴巴不干净?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你倒是说说!”

    “别给脸不要脸!”邵艾气红了脸,嘴巴都哆嗦。

    “谁不要脸了?”丁艺站起来,“你让大家伙说说!”她的脸朝向会计科和出纳科,“你们大家听听,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是勾搭人家爷们儿了,还是让人上单位来找领导了?我行的正走的端,怕什么天谴?!”

    那目光雨,刷地一下又变了颜色,劈头盖脸地落在邵艾身上。

    “有的人看夫家不行了,就出去勾搭野男人!”丁艺抬着脸,“什么下流胚子,也敢来说我?!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呢!”

    “你把话说清楚,你在说谁?!”邵艾想站起来,腿上却一点气力也没有。

    “我说谁谁知道!”丁艺一笑,“活该,让她贪人家有权有钱!这回好,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剩个傻乎乎的老公,跟五大郎似的!老天爷真开眼,让她也有今天!”

    “你不要含血喷人!”邵艾好容易站起身。

    “你指着我干什么?!”丁艺声音清脆,“你没做过你脸红什么?!你心惊什么?!”

    “这是干什么?”王冬推门进来,“大家都回座位上去吧!小丁,你也坐下!”

    “真有意思,”丁艺向王冬一笑,“自己不干不净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敢说别人不要脸!”

    “小丁,不能这么说话!”王冬用威严的目光制止她,“你都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有人来找过领导?!别有的也说,没的也说!” “上来了!”王冬向邵艾。

    邵艾感激地向王冬笑一笑。

    “我都看见了,还听谁说的?”丁艺不服气,她讥诮地哼了一声。

    “好了!”王冬一拍手,“我说件事!”

    屋子里静下来。

    “春节也过完了,大家收收心!行里要进行业务比赛,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在大下个月进行!大家都准备一下,早点开始练功!行长特别重视这件事,对于成绩优异的,要给予重奖!”王冬看着丁艺,“小丁基础好,你得多下点功夫!这本传票就先给你吧!练功的帐表和传票不多,大家串换着练吧!”

    “小邵没事也得跟着练!”王冬把一本又破又脏的递给邵艾,“也不影响练!”

    丁艺见了,哧地笑出声来。

    “练个狗屁!第一又怎么样?!给个破奖状,一点用也没有!”房姐对这种比赛早已麻木,她把帐表甩向一旁,“人事无常啊!这些名啊,利啊,全是虚的!我们家对门老岳头前几天死了!也才办完丧事!想当年,那老岳头,原来也是纸机厂响当当的人物,是总工程师!什么先进、劳模、五一奖章,一大堆!怎么了?两腿一蹬,啥也没用了!还得费事烧!”

    王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邵艾的心,“格登”了一下。

    “老岳头累了一辈子,除了一身病,有什么好?儿子都没安排出去!他儿子大学毕业就搁外面飘着,到现在家还没成呢!这也好几年了,我看也没闯出什么名堂来!这不,他们家小良子今天中午就得走!公司就给五天假!一个人在外边闯哪那么容易?!”房姐看着王冬走远的方向,“这种事全是虚的,踩别人肩膀干上去才是真格的!”

    邵艾耳朵里进了水似的,嗡地一声。纸机厂的老岳头,总工程师,那是岳良的父亲哪!那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在对自己和岳良的事情上,他本着尊重儿子的原则,还和老伴争执过。

    那么说岳良回来了,他现在就在这个城市里,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就是说,他这几天也在殡仪中心忙着同样的事!可是,两个人竟然谁也没看见对方。她和他的缘分,真的是尽了!

    中午,邵艾借口说家里还有事,就匆匆忙忙出来。她打车直奔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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