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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曹阿植初次进京

    金枝做了许多梦,惊醒时天色已经微亮,她伸手往床里侧一探,吓得连忙坐起来。阿植去哪儿了?她连忙套上衣服,急匆匆下了楼。守夜的客栈小二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打哈欠,金枝过去问道:“可看见同我一道来的那位姑娘了?”

    那小二托着下巴懒懒地看着她,回道:“早走了,天还黑着呢,就走了。”

    金枝将碎银往柜台上一搁,立刻冲了出去。城门口空空荡荡,问了守城的小兵,人家也说一大早就有人过去了。金枝一咬牙,这死丫头还真是倔脾气,说走就真走了,一声招呼也不打。如今她可还真是长心眼了,怎么就料到自己想要捆她回去呢?!

    太阳缓缓升起来,道上的积雪软塌塌的,一点点开始融化。金枝搓了搓手,沿着街道往曹府去。

    她不晓得,此刻曹府的人因昨晚上接到了阿植的书信而忙成一团,正四处寻阿植。金枝刚踏入曹府的大门,便撞上正要出门的陈树。她猛地将陈树拉至一旁,悄悄说道:“我拜托你一件事,但务必不要同府上的人说。”

    陈树欠欠身:“说罢。”

    “阿植去京城了,具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晓得你过两天也是要去的,现下能寻个理由立刻进京么?只要你找到小板子我就放心了。”金枝一口气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树。

    陈树挑了挑眉:“找到曹小姐又怎样?她死心眼,劝不回来的。”

    金枝无奈道:“我是让你照顾照顾她,暂时不回来也无妨的。我想她许是不想见裴雁来,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罢。”她叹了一声:“就拜托你了,旁人我也信不过。”

    她听得陈树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她身后。

    金枝猛地一回头,看到梅聿之就站在她后面,一脸的沉静。

    “曹小姐去哪儿了?”梅聿之立在原地,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

    陈树拉过金枝,自己却笑了笑,回道:“我们府中的事,似乎还不必让梅少爷费心。”

    “我听闻曹小姐出走了,若是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姚小姐说的是将曹小姐托付给你照顾了?”梅聿之亦浅笑了笑,望着陈树道,“你们知道她的下落却不愿告诉府里的人……”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金枝就板着脸打断了他:“你又想做什么?!”

    梅聿之偏头笑了笑:“自然是担心曹小姐。”他看着金枝,说道:“曹老夫人若是听闻你们晓得曹小姐的下落却不言声……”

    金枝一咬牙,此人卑鄙无耻没有下限,若是真去告了密,阿植这不是白走了。

    她刚说出“京城”二字,陈树赶紧捂了她的嘴。

    对面的梅聿之不落痕迹地笑了笑,勾了唇角道了声谢,便转身离了府。

    陈树松开手,抿了唇角看着金枝叹了口气:“你急什么急?还真怕他去老夫人那儿告状?”他打量了她一番:“有时真觉得你比曹小姐还没心眼。”

    金枝察觉到自己的冒失了,脸色也不大好。那能怎么办?一着急就自乱阵脚!

    陈树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府内,看着她叹声道:“我今天就回京。”

    ——*——*——*——*——

    阿植走了一路,腿有些酸痛,便在一个关了门的铺子前坐下来捶腿。来来往往的路人行色匆匆,神色漠然。阿植想,这就是京都呀。

    虽与津州城相邻,街市却比津州要热闹许多。就连路上也是平平整整的,十分宽阔。阿植出来得有些早,加之走了许多路,又饿又困。她站起来,走到一个摊子前,摸摸内袋里的碎银子,看着摊子上的糯米糕说:“每块价钱可都是一样的?”

    摊主笑答:“一样的,一样的。”说罢就抄起一张油纸要给她包一块。

    阿植偏过头咳了咳,吸了吸鼻子,指着其中一块糯米糕道:“我要有红枣的这块。”

    那摊主见她这副模样,似是觉得她可怜,包起那块红枣糯米糕,又从一旁的盒子里抓了一把核桃仁给她。

    阿植拿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他,摊主找铜钱给她时絮叨了起来:“我家大闺女若是在的话也有你这般大了,小时候也是极爱吃红枣的,还爱吃核桃……姑娘你喜欢吃核桃不?”

    阿植愣了一下,又点点头,抓起糯米糕咬了一口。

    那摊主看她吃得极香,笑道:“姑娘你饿坏了罢,怎么这般潦倒地在外乱晃?”

    阿植小心翼翼擦了擦嘴角,将嘴里的糯米糕咽下去,这才慢慢回道:“家中出了些变故,所以出来散散心。”

    “你这可不像散心的样子。”那摊主一脸狐疑。

    阿植晓得没有必要同不认识的人讲太多自己的事,便往摊子上多放了两枚铜钱,算是核桃钱,便抓着糯米糕心安理得地走了。

    哪料她还没走出去百米,那摊主竟追了上来。

    阿植一扭头,蹙眉看着他:“若是方才我核桃钱给少了,我再给你两个就是……”

    摊主摇摇头:“姑娘你听我一声劝,还是赶紧回家去罢。”

    阿植神色黯了黯,没有应声,只轻咳了咳。她是觉得困倦,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以前家里让她睡得安稳,如今却不是了。她正要转身走,那摊主又喊住她:“姑娘,我家就住在那个拐角胡同里,门口种着桂花树的就是。若是有什么难处,来找我们便是。”

    阿植晓得这世上坏人虽多,好人也是有的。然她现在却还不必接受这等好意,只道了声谢,便继续往前走了。

    她越走越远,自己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路人越来越少,渐渐没有了人烟。她如今倒觉得有人的地方更可怖了,没人的地方反倒落得难得的清净。正四处打量,想看看这是哪里时,她却瞥到了匾额上的“容府”二字。

    一名路人恰巧走过,阿植拦住他问道:“这个容府……可是那个丞相府?”

    路人好奇瞥了她一眼,撇撇嘴道:“除了丞相府,还有哪个容家能建得如此气派?姑娘,听你口音是津州来的罢?可别在这附近乱转悠……”

    阿植被他的语气表情给吓了一吓,也没敢打探缘由。那人走了之后还回头看了看她,一副“我提醒过你了啊,可别真出事啊”的恐吓表情。

    等那人走远了,阿植看了看眼前偌大的府邸,真是左右望不到头。若是这一片都是容家的地界,那也忒嚣张了些。

    那时曹允说容家曾用她的性命来同曹家换一本账册,还害死了父亲,害得曹家从此落魄。她又想起容夫人,想起管仪,甚至想起那日在南香山寺中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阿植心慌了一下,低着头匆匆往前走。

    走了一段,她老觉得有人跟着自己。然一扭头,却什么都没有。天色渐渐暗下去,阿植晓得这么晃下去不是个事。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客栈,她摸摸内袋里的碎银子,在外头徘徊了很久。她晓得只要住一晚,她兜里的钱就全没了。罢了,反正客栈外头也有灯笼,到底不是黑黢黢的一片,便在外头睡罢。

    她抱着膝盖坐在门旁,小灯笼随风晃啊晃的,昏昧的光线也一动一动的。她裹紧身上的棉衣,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睡觉。她冻得发抖,忽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阿植一偏头,看到客栈里的小二正满脸带笑地看着她。

    “姑娘,我们快打烊了。掌柜的说今天还有间房是空着的,就留给你住了。”

    阿植面色有些窘迫:“我,没有银子。”

    “掌柜的说反正也没人住,不收银子的。”小二又笑了笑,“姑娘一个人在外头睡委实太可怜了些,不必客气的。”

    阿植心里头难免有些奇怪,以前总听各式各样的人说人世险恶,可她一天之内总遇着好人,也实在离奇了些。

    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不要,便缩了缩身子,回道:“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睡。”

    那小二见劝说无用,便苦着一张脸走了。

    客栈的一楼已没了人,然里头的灯却通亮着。更离奇的是,客栈的大门也不曾关,那小二苦着一张脸坐在桌子前看着门外那个小身影,不停地打哈欠。到了二更天,阿植见他还那么坐着,便探头进去看了看:“你们客栈还得这么守夜?”

    从未听说过有客栈是开着大门亮着大灯派人守夜的。

    那小二无奈地瘪瘪嘴,又望了望屋顶,悄悄地挪到门口,小声地对阿植道:“姑娘我求你了,你能坐进来么……大门开着冻死我了。”

    阿植觉得不大对:“为何?”

    那小二凑近了道:“我也不晓得,掌柜的收了别人的钱,说务必让你住下,你若是不肯住就得一直看着你……说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容易出事。”他苦着脸接着道:“本来打更了我就能去睡了,可如今我却得这么看着你……”

    阿植眉头一紧:“谁?”

    小二已经哭丧着脸了:“姑娘你别逼我,我也不晓得。就算我晓得,我若是说了怕也会变成刀下鬼的……我虽然下无小,上还有一老……姑娘……”

    阿植的神色凝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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