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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二回 鸿门

    椒房殿偏厅,晌午时分,太后坐首席,皇后、郑贵妃左右随坐之,太子居左上侧陪同,挨着的是七皇子李朝昊,紧接着是彭左相、简太傅、礼部黄尚书等几位朝中大臣,右侧依次东平、平阳、长宁,次之简子茹、黄尚书家三千金黄宝媛等几位女眷。

    太后抬眼四下瞧了瞧,很是满意地撇首瞧向皇后,噙着和蔼的浅笑,开口道:“嗯,皇后呀,瞧这几个闺女生得多水灵。不错,哀家满意。开席吧!”

    顾皇后含笑颔了颔首,递了个眼神过去,顺公公拂尘一挥,正身洪声唤道:“传膳!”

    外面候着多时的宫婢内监们捧着各色盘碟恭敬地缓步呈送进来,上好菜后便默默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一两个随侍斟酒递菜的。

    “今日是临时起意的,就当是寻常的家宴,诸位不必多礼。哀家礼佛平日不吃酒,就不相陪了。诸位大人,也请随意,随意的好些。”

    太后慈祥地笑了笑,率先举箸开了席。闻言,众人只得端坐着微欠身行了礼,跟着举箸吃了起来。

    席间只随意聊了些无关紧的家常闲事,虽太后说了随意不必拘谨,众人亦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太后的每句话,尽力做到滴水不漏。

    瞧到这光景,太后也不恼,嘴角勾了勾,以茶代酒示意后,便招呼众人继续进膳,不再开口发问,只笑眼和蔼地瞧着右侧的几位官家千金,瞄瞄这个,瞅瞅那个,不时与皇后、郑贵妃凑耳悄语上几句。

    彭相等一众吃得越发地食不甘味,太子坐在那倒是还好,起先,还不时余光觑一眼对面座位挨在一起的简子茹、长宁二人,如此几次后,发现安然无碍后便不再理会。低首只顾自吃了起来,由着边上的侍婢斟酒,状似席上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平阳静坐在那,面上依旧是那副恬淡娴雅,举箸优雅进食着。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姜果然是老的辣。皇兄的装聋作哑事不关己,母后藉着太后想抱嫡重孙的想法,与郑贵妃很是有默契地一搭一唱,哄得太后笑眯了眼,连连点头称好。

    简子茹、黄宝媛几位与宴的官家千金,神色各异,喜不自胜者有之,清冷淡漠者有之,懦弱怯场的亦有之……但各色姿容皆属中上出挑者,盛装打扮下倒有了几分争奇斗艳的意味,瞧得人几分倾羡,几分惆怅。

    长宁调皮地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蓦地笑开,执起案上的酒盏凑近平阳,低语道:“二皇姐,我们吃一杯。”

    年纪小到底沉不住气,平阳柳眉微挑,暗自叹息了下。端起茶盏慢呷了口,轻声回道:“今日陪皇奶奶进膳,我也不吃酒。自己吃去,莫闹。”

    听得这话,长宁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缩到了一边,乖乖地低首进餐不再吭声。平阳淡淡笑了笑,抬眼与顾皇后目光交会了下,便继续装泥塑冷眼静待作壁上观。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寂然饭毕,宫婢内监们进来奉上茶水果品,撤去了碗盏盘碟。由着皇后的伺奉,太后茶水漱口盥手后,接过茶盏慢饮了口,开口说道:“好了,现下茶余饭饱。你们就陪着哀家,说些不打紧的闲话吧。”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站起恭敬行礼连呼不敢。太后勾了勾唇角,也不恼,双眸炯亮,经得方才皇后、郑贵妃的耳语密谈,精神头正好。继续道:“呵呵,都说了当家宴。莫与哀家行这些繁缛礼节,免礼,都坐下。彭左相,我那孙儿媳可到得京师否?到了的话,今日怎没来?”

    无疑晴天来了个霹雳,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尤其与宴的一众官家千金中,简子茹明显身形僵了僵,低首敛帕暗暗绞指。黄宝媛翦水含笑温情地觑了眼身侧握拳绷起面上却仍故作淡定的太子,嘴角勾起个促狭的浅弧,回眸轻投了个冷瞥给明显艾怜的怨妇。其他人则多做不明、或事不关己状……

    顿时,顾皇后冷意入了眼底,噙起抹温雅的笑,开口道:“母后,瞧你心急的。旨意还未颁布天下,你怎就随口说出来了?”

    “皇后,这话,像是在责怪哀家。哼!别以为有小孙儿抱,哀家就忘了这头等的大事。都吩咐下去多久了,怎至今还没具体的动静?”

    郑贵妃以扇掩唇笑了笑,解释道:“姐姐,你瞧瞧,老祖宗在怪我了。唉,臣妾确实不争气。陛□前侍奉这些年未有所出,好不容易老祖宗交代点事情,又左右拖着。臣妾这厢跪……”

    “好了,好了。哀家不是这意思,瞧你们这一唱一和。瞧瞧,弄得彭相多不自在,且近几步回话。”

    彭左相愣了愣,赶紧起身躬身行礼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定,拱手作揖回禀道:“禀太后、皇后、贵妃娘娘:前日就到了,正在府下住着。因长途跋涉多有疲倦,贱内无知,瞧到许久未见的家人就亭中闲话了半宿,不想受了寒凉,现下正病着。微臣该死,请太后责罚。”

    “哦,这可不好,那可让太医过去瞧过?”

    “回太后:当夜就请了赵太医诊治了,无碍,说是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那就好,越州离这千山万水的,也难为了那孩子。好好歇着吧,哀家不急这一两天。对了,皇后,可问得皇帝,何时颁诏?”

    “回母后,陛下说了下月初一好日子,届时大诏天下,按礼迎娶太子妃。”

    “好,那可有得忙了。郑贵妃、皇后你们要多多操劳些了,都快三十多年了吧,哀家至今记得皇帝娶孝贤吴皇后的时候发生的趣事。即席行礼时,皇帝紧张踏错了步子,一脚踩在了吴后的裙裾上,不是边上人拉衬着,可是丑大了。

    呵呵,还记得不,那个羞得大红脸儿手足无措的新郎倌,最后居然同手同脚走路,唬得典仪官一愣一愣的,差点念错了词,当时的戚太后笑得只揉肚子疼。”

    “臣妾记得,母后急坏了,命高公公偷拽了把才回神。”

    “可不是,以后臣妾再也没瞧过。一晃眼,已然……算了,不提了,老祖宗,我们说现在。臣妾以为侧妃还是依旧礼,在大婚前册立妥当些。”

    瞧了眼下座安然静坐面色如常的平阳,郑贵妃决定不再岔那些有得没得,直接奔今日的主题而去。太后眉眼挑了挑,瞧着右侧的一众美眷,慈蔼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嗯,也好。由着你们,不过要加紧办,就这几天完事的最好。勘儿,你至今东宫无一人,年纪也早过了成家的时候,下月就颁诏迎娶太子妃。现下哀家做主替你提前纳几个佳眷,宫里充盈一下。瞧着在场的几位,有中意的嘛?”

    太子李朝勘明显僵愣住,身侧的拳紧松了几次,面色讳寞,倏地站起弓身回禀道:“回禀皇祖母,孙儿没意见,一切任凭皇祖母做主。”

    “呵呵,那好。郑贵妃,就交给你来。说了半日……哀家也乏了,先回宫休息了。”

    众人赶紧跪地行礼,太后站起身,忍笑朝平阳眨了眨眼,便由着随侍的搀扶,出了殿上了辇舆而去。

    太后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后脚太子便以国事忙匆匆告了退。皇后也不恼,留下剩余一众又笑语了会,瞧了瞧日头,才示意顺公公宣席散命他们都跪安退下。

    离开时,众人神色各异。黄尚书家的三千金黄宝媛捏着皇后方才赐的玉簪,行走时故意侧肘撞了下简子茹,冷嗤了一声,昂首与两个闺中熟识一并离开。

    瞧着前面渐渐远离的各色窈窕身影,简子茹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意。千万句爱语,无数次的花前月下指天盟誓,怕也敌不过眼前的一片姹紫嫣红。

    花无百日红明媚鲜研能几时。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可现下,她发现纵使自己算计了,身如浮萍随处飘,父亲出身寒门,为官以清廉自居。当年受过庆山王的提携知遇之恩,如今做得中书省平章政事,从一品的官。得蒙当今皇帝眷顾,又做了太子太傅。

    如今看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点滴知遇之恩,现如今她父亲需涌泉相报。夹在庆山王与太子之间,昼夜胆颤心惊苦闷难熬。半年前父亲的一场病,让她与传闻中的太子殿下碰了面,霎那间天雷勾得地火,她爱上了,恋上了。

    刻意地园中相遇,传递诗词,乃至亭中独处下棋谈诗,弹琴抚曲……青涩甜蜜的日子没过多久,庆山王的人暗下偷上得门来,命令他们一家以后需事事服从听得庆山王的安排,太子来府上,事无巨细皆需回禀。她害怕过,甚至胆怯想逃走……

    后来发现,庆山王那边只是希望她继续亲近太子,以女色柔情迷惑他。虽然很是歉意,但满腔的爱使得少有的歉疚瞬间烟消云散,花前月下灯烛下,红袖添香。她迷失在柔情似水中,她是爱太子的,真心地想与他执子之手白头偕老,至于庆山王与她无干。

    纵使蒙上了双眼,她的幸福依然没有持续多久。依照庆山王那边的计划,她的名字出现在太子妃最后的名单人选中。父亲为官多年的名声威望,还有简家清贫无后台的家世,依照之前的太子妃人选规则,最后雀屏中选的一定该是她。

    可惜,一切事与愿违。先是长宁公主对她的百般刁难,还有那无时无刻随时可能发生的明里暗里的杀机。父亲唉声叹气想辞官保太平,她前所未有的惊慌害怕,可她不甘,不甘……凭甚么,她哪里碍着了她们,非杀了她才肯罢休。

    藉着一次独处的机会,她满眼含泪瑟瑟发抖地依偎太子怀里,倾诉哭泣出一切。就算被厌弃,得不到垂怜,就算不能令他们兄妹反目,至少也要膈应一下那些暗里想害她一家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一向性格稳重的太子得闻后居然暴怒,不惜与长宁公主大吵了一下,甚至派他的贴身暗卫昼夜不离地保护自己。她感动了,太子还是爱她的。

    也是那天,太子向她许诺了一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共白首。她感动得泪水汪汪,不愧是她瞧上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妃的人选却一直确定下来。由于长宁公主的血腥手段,任何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她只能勾长了脖子慢慢等着,今天终于知道了,贺雅涵一个从四品地方刺史的女儿。凭空冒出了这么一个人,她纵使入宫也只能做侧妃。

    回头瞧了眼巍峨的椒房殿就像张嘴的巨兽,随时吞噬着一切。绵延的宫墙,冰冷的青石砖,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以前陪着父亲进宫怎么瞧出这么空旷寂寥。

    没意见,任凭他人做主?!呵呵,也就说侧妃的人选有没有她都不一定,为甚么?为甚么?绵绵爱语犹在耳边,简子茹面色苍白,佝偻着腰踯躅前行着。

    一阵凉风吹过,她努力抱紧身子蹲了下来,简太傅悄悄地跟上来,朝边上的侍卫作揖打个招呼,凑身安抚道:“快走吧,孩子,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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