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中）
黛玉懒懒的歪在榻上，手里的扇子有一会没一会扇着，也不说话。眼睛一直望着窗子外头。
雪雁和雨莺对视一眼，姑娘自太太房里回来之后便一直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便是方才在新到的两位嬷嬷面前虽是勉强笑着，她们这些从小服侍过来的丫鬟却也能看出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是随意聊了几句，指了西厢的两间房子给了她们，又温言说了几句话。再让院里的丫鬟们都相互见礼过，这才请几位嬷嬷下去歇息了，端的是礼数周到。只是人一走便坐在窗子前，已是许久。便是丫鬟们进里间去换冰盆子也没什么反应。
此时染墨进来了，先往里间看了一眼，见黛玉似无所觉。便走向雨莺那边，低声道，“雨莺姐姐，快饭时了，那两位嬷嬷是按什么例呢，主子们又没个言语。厨房的人不敢去找太太那边，说是那两位嬷嬷是咱们院子里的人，两位姐姐又不好打扰，就来找我了，说是请我来问问姐姐。姐姐，你看。”
雨莺正做着一条翠色长裙，闻言便放下针线道，“不是有王嬷嬷的例么，厨房的人也是糊涂了，嬷嬷原比我们要有脸面的多，难道主子不说，我还能决定不成。”
染墨道，“我原也这么说，可他们定要我来问一趟，说是那两位嬷嬷是宫里出来，难保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又道，“既这样，我去回了厨房的人，说是照王嬷嬷的例了。”
雨莺方想道，“去吧。”又转念一想，低声道“染墨回来。”
染墨不知其故，又走回来，道“姐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雨莺探头看了看里间里的黛玉，见她还是没什么动作，便叹道，“你先等会，我去问问姑娘。她都呆坐了好半个时辰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我去和他说说话也好。”说着便起身走进里间。
雨莺走近黛玉，小声道，“姑娘。”
黛玉听见了雨莺叫自己方才回神，才一转身，却见雨莺就站在自己身后，却是吓了跳，道，“你何时过来的，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吓死我了。”
雨莺只道，“是奴婢的错。”
黛玉也知是自己方才太过入神，便道，“无妨，也是我自己刚刚在想事儿。对了，你有什么事儿。”
雨莺道，“姑娘，您看天色都快黑了，也该用膳了，只是那两位嬷嬷那边还不知道按什么例呢。”
黛玉奇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是王嬷嬷什么例，宋嬷嬷和苏嬷嬷就是什么例，这还要问么。”
雨莺笑回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们愚笨。只是姑娘今儿是去太太那里用饭，还是在咱们自己房里用了。”
黛玉想了想，方迟疑道，“今儿，今儿就在房里吧，现在虽然没了日头，外面却还是闷热的紧，我也懒得出去。吩咐厨房，就在我房里摆饭吧。”
雨莺便道，“那奴婢就下去准备了。”
黛玉微一挥手，也不去管他，又把视线移向窗外。
雨莺见状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便出了门，想想又亲自去了厨房，吩咐了厨房一应事宜，又道，“姑娘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这里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点心一类的，给姑娘添两样。”又顺手拿了两百钱，递给那管事的媳妇，“你们也辛苦了，拿这些钱去给孩子们买果子吃吧。”
那管厨房的媳妇素来机灵，也知道雨莺是黛玉身边第一得意人，又是为主子办事，那里肯，还道，“不过是给姑娘添些吃食，那用的着这些。”
雨莺却道，“一码归一码，你们拿着就是了。”
那媳妇方接，还道，“那就多谢雨莺姑娘了。厨下还有些点心是方才刚做的，要是雨莺姑娘不嫌弃，不妨尝些。”
雨莺笑道，“不必了，我还要赶回去伺候主子呢。你们好生把姑娘的膳食做好，若能让姑娘用得开心，确实比什么都好。”
那媳妇便道，“是是是，那姑娘慢走。”
雨莺便回了房，刚走进院子，便一眼看见西厢分给两位嬷嬷的房门却是半掩半开这的，有心上前去，却又想想还是回了房间。
黛玉此时却还歪着，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欠考虑了。只是听到秦家杜若姐姐说的那般可怜，想想周毓乔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对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也只有杜若姐姐这样平素做惯了的老好人能容忍他的脾气。可是说到底，就自己看来，她也未做什么坏事，只是像被骄纵坏了。可是如今却受了父亲之累，成了囚犯。官家女眷有哪一个受得了这个的。更别说杜若姐姐还打听到她在牢里受了不少苦，饭无好饭，菜无好菜，更是不时还会被人欺辱。杜若姐姐心里头不忍，有心想要帮衬一二，便想着让下人送些银钱去，也好让她不那么难过。只是杜若姐姐让人一打听却又是有心无力，她一向是个手中散漫的，自然也是没多少银钱的，又不敢告诉别人。宋家几姐妹素来和周毓乔不睦，也是不好说的。便和自己商量，黛玉想着一切都已被杜若姐姐办好了，自己不过是出些许银钱的事，若能帮到周毓乔，岂不大善。便收拾了几十两银子，也能让她稍微过得好些了。只是却是没想到会被母亲发觉。
其实黛玉此时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是，自己私下递银钱给外头是不对，和犯官女眷有来往更是不对。可自己从头到尾便没有露过面，便是递银钱也只是拿给杜若姐姐。并没有嘱咐过任何下人，便是真有有心人查，从外头查，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身上，这也是她动了些心眼，免得帮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可是却没想到这样还是被母亲发觉，还这样教训了自己一顿。难道连一点又不危害到人的，力所能及的帮忙都不能被允许么。
黛玉闷闷的坐着，隐约听见外头有些声响，黛玉回头看去，却是雨莺雪雁领着几个小丫鬟摆碗碟，才觉得胃里空空的有些饿了，便走出来。
雪雁听着脚步声，道“姑娘出来了，刚准备摆好饭去请姑娘呢。”
黛玉道，“恩，有些饿了。”
雨莺嗔道，“这是自然，姑娘这几日受不得这暑气，好几日都没好好用了。今儿摆饭又迟，不饿才是怪事呢。”
黛玉笑笑并不接话，伸出手来了让丹锦卷了袖子，又拿了碧纱投的湿帕子来擦手，这才坐下。却见除了她平日里的素用的几道份例菜之外，另有好几道细点小菜。便问道，“厨房怎么多送了。”
雨莺笑道，“原是我见着这几日姑娘对饮食恹恹的，总是只用一点儿，有些担心。方才特意去厨房交代他们上几道开胃的小菜点心什么的，姑娘多少用些。”
黛玉听了只道，“却是劳你费心了，我也用不了多少，待会我用完了，你们也尝些吧。”
几个伺候的丫鬟笑道，“那就多谢姑娘给赏赐了，奴婢们今儿也有口福了。”
黛玉听了，笑道，“没见识的丫头，不过几道菜呢。倒像我平日里拘着你们，不让你们好好用饭似地。”
染墨笑道，“那可不是，姑娘只要一皱眉头，我们哪里吃得下东西。姑娘用的不好，我们也愁的不得了呢，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黛玉听了这话，笑道，“是么，染墨你过来些，到我身边来。”
染墨不知其意，便依言走过去。黛玉站起来，手上一点染墨的额头，笑道，“好个油嘴滑舌的小丫头，惯会哄人呢。”
染墨只笑道，“也是姑娘教得好呢。”
梦苏还在一旁布菜，道，“姑娘可别纵着他，这死丫头就仗着嘴甜，会哄人。”
染墨笑嘻嘻地道，“也是姐姐们疼我呢。”
黛玉听着她们说话，也只是笑着用饭，心情倒纾解了些。也还就着些小菜用了半碗碧粳米饭，又喝了一小碗去了油星的鸡皮酸笋汤，才放下筷子。雨莺还嫌不足，道，“姑娘再用些，哪怕不吃饭，吃点子菜，喝点汤也是好的。”
黛玉笑着摇摇头，道，“吃不下了，我平日里也就是用这么些，多了反而难受。”
雨莺听了这才罢了，雪雁便捧了香茶来给黛玉漱口。
黛玉收拾一番后，才又走进里间，取过绣篮，对着外头到，“你们就在外间吃好了，省的走来走去也麻烦。声音小些，我在里头做活，别吵了。”
众丫鬟笑道，“是。”
黛玉便低下头做扇套，这却是预备着送给晋贤的，得快些做好，过几日就是他生辰了，虽是小生日，生辰礼还是要早些备着的。又想着，明儿还是去找母亲，便是自己不懂事，母亲也会好好教导自己，这次到底自己是年纪小，或许当真是有些什么事儿，是自己不懂得，是自己做的不好。不管怎样，若是明儿母亲还生气，就先认个错，别的事再说罢了。
雪雁和雨莺对视一眼，姑娘自太太房里回来之后便一直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便是方才在新到的两位嬷嬷面前虽是勉强笑着，她们这些从小服侍过来的丫鬟却也能看出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是随意聊了几句，指了西厢的两间房子给了她们，又温言说了几句话。再让院里的丫鬟们都相互见礼过，这才请几位嬷嬷下去歇息了，端的是礼数周到。只是人一走便坐在窗子前，已是许久。便是丫鬟们进里间去换冰盆子也没什么反应。
此时染墨进来了，先往里间看了一眼，见黛玉似无所觉。便走向雨莺那边，低声道，“雨莺姐姐，快饭时了，那两位嬷嬷是按什么例呢，主子们又没个言语。厨房的人不敢去找太太那边，说是那两位嬷嬷是咱们院子里的人，两位姐姐又不好打扰，就来找我了，说是请我来问问姐姐。姐姐，你看。”
雨莺正做着一条翠色长裙，闻言便放下针线道，“不是有王嬷嬷的例么，厨房的人也是糊涂了，嬷嬷原比我们要有脸面的多，难道主子不说，我还能决定不成。”
染墨道，“我原也这么说，可他们定要我来问一趟，说是那两位嬷嬷是宫里出来，难保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又道，“既这样，我去回了厨房的人，说是照王嬷嬷的例了。”
雨莺方想道，“去吧。”又转念一想，低声道“染墨回来。”
染墨不知其故，又走回来，道“姐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雨莺探头看了看里间里的黛玉，见她还是没什么动作，便叹道，“你先等会，我去问问姑娘。她都呆坐了好半个时辰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我去和他说说话也好。”说着便起身走进里间。
雨莺走近黛玉，小声道，“姑娘。”
黛玉听见了雨莺叫自己方才回神，才一转身，却见雨莺就站在自己身后，却是吓了跳，道，“你何时过来的，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吓死我了。”
雨莺只道，“是奴婢的错。”
黛玉也知是自己方才太过入神，便道，“无妨，也是我自己刚刚在想事儿。对了，你有什么事儿。”
雨莺道，“姑娘，您看天色都快黑了，也该用膳了，只是那两位嬷嬷那边还不知道按什么例呢。”
黛玉奇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是王嬷嬷什么例，宋嬷嬷和苏嬷嬷就是什么例，这还要问么。”
雨莺笑回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们愚笨。只是姑娘今儿是去太太那里用饭，还是在咱们自己房里用了。”
黛玉想了想，方迟疑道，“今儿，今儿就在房里吧，现在虽然没了日头，外面却还是闷热的紧，我也懒得出去。吩咐厨房，就在我房里摆饭吧。”
雨莺便道，“那奴婢就下去准备了。”
黛玉微一挥手，也不去管他，又把视线移向窗外。
雨莺见状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便出了门，想想又亲自去了厨房，吩咐了厨房一应事宜，又道，“姑娘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这里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点心一类的，给姑娘添两样。”又顺手拿了两百钱，递给那管事的媳妇，“你们也辛苦了，拿这些钱去给孩子们买果子吃吧。”
那管厨房的媳妇素来机灵，也知道雨莺是黛玉身边第一得意人，又是为主子办事，那里肯，还道，“不过是给姑娘添些吃食，那用的着这些。”
雨莺却道，“一码归一码，你们拿着就是了。”
那媳妇方接，还道，“那就多谢雨莺姑娘了。厨下还有些点心是方才刚做的，要是雨莺姑娘不嫌弃，不妨尝些。”
雨莺笑道，“不必了，我还要赶回去伺候主子呢。你们好生把姑娘的膳食做好，若能让姑娘用得开心，确实比什么都好。”
那媳妇便道，“是是是，那姑娘慢走。”
雨莺便回了房，刚走进院子，便一眼看见西厢分给两位嬷嬷的房门却是半掩半开这的，有心上前去，却又想想还是回了房间。
黛玉此时却还歪着，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欠考虑了。只是听到秦家杜若姐姐说的那般可怜，想想周毓乔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对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也只有杜若姐姐这样平素做惯了的老好人能容忍他的脾气。可是说到底，就自己看来，她也未做什么坏事，只是像被骄纵坏了。可是如今却受了父亲之累，成了囚犯。官家女眷有哪一个受得了这个的。更别说杜若姐姐还打听到她在牢里受了不少苦，饭无好饭，菜无好菜，更是不时还会被人欺辱。杜若姐姐心里头不忍，有心想要帮衬一二，便想着让下人送些银钱去，也好让她不那么难过。只是杜若姐姐让人一打听却又是有心无力，她一向是个手中散漫的，自然也是没多少银钱的，又不敢告诉别人。宋家几姐妹素来和周毓乔不睦，也是不好说的。便和自己商量，黛玉想着一切都已被杜若姐姐办好了，自己不过是出些许银钱的事，若能帮到周毓乔，岂不大善。便收拾了几十两银子，也能让她稍微过得好些了。只是却是没想到会被母亲发觉。
其实黛玉此时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是，自己私下递银钱给外头是不对，和犯官女眷有来往更是不对。可自己从头到尾便没有露过面，便是递银钱也只是拿给杜若姐姐。并没有嘱咐过任何下人，便是真有有心人查，从外头查，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身上，这也是她动了些心眼，免得帮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可是却没想到这样还是被母亲发觉，还这样教训了自己一顿。难道连一点又不危害到人的，力所能及的帮忙都不能被允许么。
黛玉闷闷的坐着，隐约听见外头有些声响，黛玉回头看去，却是雨莺雪雁领着几个小丫鬟摆碗碟，才觉得胃里空空的有些饿了，便走出来。
雪雁听着脚步声，道“姑娘出来了，刚准备摆好饭去请姑娘呢。”
黛玉道，“恩，有些饿了。”
雨莺嗔道，“这是自然，姑娘这几日受不得这暑气，好几日都没好好用了。今儿摆饭又迟，不饿才是怪事呢。”
黛玉笑笑并不接话，伸出手来了让丹锦卷了袖子，又拿了碧纱投的湿帕子来擦手，这才坐下。却见除了她平日里的素用的几道份例菜之外，另有好几道细点小菜。便问道，“厨房怎么多送了。”
雨莺笑道，“原是我见着这几日姑娘对饮食恹恹的，总是只用一点儿，有些担心。方才特意去厨房交代他们上几道开胃的小菜点心什么的，姑娘多少用些。”
黛玉听了只道，“却是劳你费心了，我也用不了多少，待会我用完了，你们也尝些吧。”
几个伺候的丫鬟笑道，“那就多谢姑娘给赏赐了，奴婢们今儿也有口福了。”
黛玉听了，笑道，“没见识的丫头，不过几道菜呢。倒像我平日里拘着你们，不让你们好好用饭似地。”
染墨笑道，“那可不是，姑娘只要一皱眉头，我们哪里吃得下东西。姑娘用的不好，我们也愁的不得了呢，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黛玉听了这话，笑道，“是么，染墨你过来些，到我身边来。”
染墨不知其意，便依言走过去。黛玉站起来，手上一点染墨的额头，笑道，“好个油嘴滑舌的小丫头，惯会哄人呢。”
染墨只笑道，“也是姑娘教得好呢。”
梦苏还在一旁布菜，道，“姑娘可别纵着他，这死丫头就仗着嘴甜，会哄人。”
染墨笑嘻嘻地道，“也是姐姐们疼我呢。”
黛玉听着她们说话，也只是笑着用饭，心情倒纾解了些。也还就着些小菜用了半碗碧粳米饭，又喝了一小碗去了油星的鸡皮酸笋汤，才放下筷子。雨莺还嫌不足，道，“姑娘再用些，哪怕不吃饭，吃点子菜，喝点汤也是好的。”
黛玉笑着摇摇头，道，“吃不下了，我平日里也就是用这么些，多了反而难受。”
雨莺听了这才罢了，雪雁便捧了香茶来给黛玉漱口。
黛玉收拾一番后，才又走进里间，取过绣篮，对着外头到，“你们就在外间吃好了，省的走来走去也麻烦。声音小些，我在里头做活，别吵了。”
众丫鬟笑道，“是。”
黛玉便低下头做扇套，这却是预备着送给晋贤的，得快些做好，过几日就是他生辰了，虽是小生日，生辰礼还是要早些备着的。又想着，明儿还是去找母亲，便是自己不懂事，母亲也会好好教导自己，这次到底自己是年纪小，或许当真是有些什么事儿，是自己不懂得，是自己做的不好。不管怎样，若是明儿母亲还生气，就先认个错，别的事再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