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我看看白翼绯身后那一排愤怒的眼神，忙说，“你也选这门课呀？我怎么不知道。”手上悄悄把照片掩进书页里面。
白翼绯说：“你都没问过我！”
我讪笑。我有亲弟弟，但不是白翼绯。弟弟花咏怡小我两岁，在英国读书很多年，我跟他不熟。
白翼绯同学跟我都是十八岁，大部分同学都是十九岁上的大一，所以我俩基本算是最小的，但是白翼绯的生日比我晚了十四天，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不情不愿地管我叫老姐，我很受用。
右边的苏城突然说话，“唉，你看的这书我瞧瞧。”
然后凑过头来，我就把脑袋转向右边，看到苏城伸手要动《商刑》，我忙说：“你不懂啦，这书我也还没看完。”单手盖住！
左边白翼绯说：“老姐，你这几天怎么一下课就跑了？”
我向左转，“嗯，有点忙，好多书要看。”而且都是在方元夕那里看的，不过不告诉你。
右边苏城说：“谁说我看不懂啦，我要看。”
我赶紧向右转，“等我看完再给你。”
左边又插话，“忙什么？”
我左转，还没答，右边又说：“那我记下了，你看完一定给我……不然咱们一起看嘛。”
我只得向右转，还没答，左边又来了，“你忙什么？！”
我硬生生把一颗右转的头调成左转……
我头皮发麻。其实我只想对他俩说，你们可不可以统一话题？我快精神分裂了！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隐约瞟到窗外一抹白色，似乎还隐约听见一个低沉的说话声。
我定睛一看，侧耳细听。又没了。
应该不可能。于是我继续对付左右，我现在是该左还是该右了？
忽见左右二君一片肃静，忒统一。
我诧异。
然后清楚地听见，
咔咔咔——
皮鞋跟地板轻擦。
咔咔咔——
牡丹一路开花。
我眼前一黑。
他！！
这这这。
方元夕四平八稳腰杆笔直地走进来，抱着书本，他旁边还跟着童老师。
童老师笑呵呵地说：“同学们，这是咱们虞大的党委方书记。今天起由方书记任法制史的讲座老师，大家，感谢方书记百忙之中为大家授课！”
一片掌声响起。
教我们法制史的人，居然是方元夕！我瞪大眼睛，看他拿着书本走上讲台。还是白衬衣，略低着头，额前落下浓黑的头发，挡住神情。
他好像噙着一丝微笑，又好像没有。还是低低的声音，飘飘荡荡散开在大教室里，像南方三月的细雨，再高声能累倒他。
噗！！！
我简直想大笑。昨天我还在他办公室里调戏他，今天他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地讲起课来。
方元夕在讲什么我没认真听，我只是后悔，早知道是他的课，我就不躲在后排了。
他怎么还没笑场？
…………
有没有一种时候，在你想一个人的瞬间，铃声响起。这时候甚至不舍得接，想多想象一下电话那边他等待的神情。
我终于接起手机。
方，“喂……”
我接道：“那个谁。”
方元夕的声音低低一笑，有一丝慵懒，“你……刚才在笑什么？”
我举着手机，靠在椅背上，“你都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笑？”
“一进教室就知道你坐在哪里了，怎么会不知道？”
“咦？可是你好像一直没有看我呀。”
方元夕的声音淡淡的，“我不敢看你。”
不敢？我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方元夕的嘴里说出来。我顿了顿，似乎怕吓着他一样，放轻口气，“为什么呢？”
那边也静着。我好像看得到他整个人陷进办公室的大皮椅，周围似乎没有人。
方元夕的声音有毫不掩饰的困惑，“我不知道。”
我没有说话。
他停了一会儿，说：“看着你我可能会讲不下去。”
我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是有规律的节奏。我想他也听得到我的呼吸。
我们举着手机，各自沉默。一时都找不到话。
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光，我问了一句，“我们四个班的法制史，好像原本不是你任课的吧？”
“我有点事情，先这样，回头再说。”
迅速挂断。
从那天起，连阳光都充满魅力。
我总是按耐不住往他办公室跑。他一见到我，总会露出笑意。他是迷人的，就算他不笑。有时候他根本没时间跟我说话，就在人群里冲我点个头，我就自己在一边玩。看着他跟一岔又一岔的人说着一岔又一岔的事情，听着他低低的声音，也能有像品尝甜点一样的幸福。
要是永远大一就好了。
可要是永远大一，我就赶不上他了。他是博士是教授是高官，年纪一定比我大很多。
跟他的人慢慢变得对我无比亲切，有的人赶上不得不候在一边等待方书记问话，还会来跟我闲聊，上的什么课呀，难不难呀，南方人在这边生活还习惯吗……
有时候我和艾生跑去看院系里男生踢足球，或者跟女生去外面逛街，或者同学聚餐什么的，没去他办公室，他会打电话来，“在哪儿呢？”开场语气不善，我立即就能听出来，但是我还是不怕他，相反，他越摆架子吓唬我，我就越想逗他。
他说：“拿你没办法，大冷天有什么好逛？想买衣服告诉我不就行了？我开车带你去步行街，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买那些衣服？不好。”
我说：“书记大人哪里有时间呀，女生买衣服是能花一整天的。”
他极其认真地想了想，“陪你逛两三个小时还可以，一整天我恐怕不行。这里事情太多，每天要开会。不然我叫司机陪你罢。你还买不买？缺什么？”
说着就掏手机翻电话，当真要叫司机。
我说：“现在不买，缺了我再告诉你。”
他还要再说一句，“不要乱跑。”
眉清目秀，却端起脸色，语气还是轻柔，也不知是想吓我还是想感动我。
其实我哪里是乱跑？同学们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参加活动，联谊聚会，逛街游乐，偏偏他不乐意。
每隔两天就有生管给我送上来东西。基本都是一大袋子，水果，零食，饮料，蛋榚，有时还有牙刷什么的日常用品。超市都不用去了，我连个花钱的地方都没有。
有一回我说好冷，洗手快冻死啦。第二天开始，生管又多了一项工作，给我打开水。
我赶紧跟方元夕说不要不要，人家生管也是来工作的，怎么能叫人给我打水？拼命拒绝，他才取消这一项，但是送了个烧水的电热水壶来。艾生很欢喜，这回连她都不用打水了。但是她木木的，一直以为这些是苏城，白翼绯或者某个男生干的，还乐滋滋地说：“给人当小三养活也不错啊……”
我一直期盼下雪，因为我的家乡紫州从来不下雪。可是要下不下的，天气更加阴冷。妈跑去香港血拼的时候专门给我买了适合北方穿的大衣，给我快递过来。
方元夕笑我，“什么都跟妈妈说，几岁了？早说缺什么告诉我。香港又没下过雪，真是为难当妈妈的。”
我不理他。不过我没想到，过一天，方元夕打电话来，寄的东西到了。
妈居然把我的衣服寄给方元夕？！
我不好意思当他面拆，怕拆到内衣。又不好意思不拆，弄得好像有什么瞒他。
终于还是拆，因为我觉得我妈没那么用心，不会连内衣都想得到。
果然，两件外衣，一红一蓝，不过还有两套羊绒的厚睡衣，一粉一红。
我当然只拿出外衣，方元夕点头，“还是她有眼光，比你乱买的好多了。”
我翻白眼。那还用说？我妈去逛的地方可是明星云集的中环，时代广场那儿挤着个人都说不定是明星。可是跟同学逛街买东西也自有乐趣啊，特别是当艾生跟人家斗智斗勇玩砍价。自从我跟艾生说，砍多砍少看你的，反正砍下来的部分都给你，她就砍得越发丧心病狂了，我围观得各种欢乐。
方元夕的手机响起来，我没在意。
我才发现，包里还有一瓶香水。是男士的。妈这是送谁？
耳朵猛然听到方元夕客客气气的声音，“是的，收到了，飞飞正在我这儿看……”
老妈……
方元夕跟我妈聊了一会儿，看着我说：“你妈妈要你接电话。”
我接过他的手机，上面有他手心的温度。
香水果然是送方元夕的……
办公室的暧气热烘烘的。他今天的白衬衣是中世纪复古样式的，宽袖，胸襟有花饰。没有比他更适合这款名贵的香水了。
我尽力自然地把手机递还给他，他接过，眼睫垂下不看我，紧握着手机。当我送上香水的时候，他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指尖略动了动，终于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送礼。
我们之间又一次出现送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妈就送过他礼，两盒明前茶，锦盒中心点缀的却是一尊镶白金的缅甸玉观音。
他都收下了。
白翼绯说：“你都没问过我！”
我讪笑。我有亲弟弟，但不是白翼绯。弟弟花咏怡小我两岁，在英国读书很多年，我跟他不熟。
白翼绯同学跟我都是十八岁，大部分同学都是十九岁上的大一，所以我俩基本算是最小的，但是白翼绯的生日比我晚了十四天，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不情不愿地管我叫老姐，我很受用。
右边的苏城突然说话，“唉，你看的这书我瞧瞧。”
然后凑过头来，我就把脑袋转向右边，看到苏城伸手要动《商刑》，我忙说：“你不懂啦，这书我也还没看完。”单手盖住！
左边白翼绯说：“老姐，你这几天怎么一下课就跑了？”
我向左转，“嗯，有点忙，好多书要看。”而且都是在方元夕那里看的，不过不告诉你。
右边苏城说：“谁说我看不懂啦，我要看。”
我赶紧向右转，“等我看完再给你。”
左边又插话，“忙什么？”
我左转，还没答，右边又说：“那我记下了，你看完一定给我……不然咱们一起看嘛。”
我只得向右转，还没答，左边又来了，“你忙什么？！”
我硬生生把一颗右转的头调成左转……
我头皮发麻。其实我只想对他俩说，你们可不可以统一话题？我快精神分裂了！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隐约瞟到窗外一抹白色，似乎还隐约听见一个低沉的说话声。
我定睛一看，侧耳细听。又没了。
应该不可能。于是我继续对付左右，我现在是该左还是该右了？
忽见左右二君一片肃静，忒统一。
我诧异。
然后清楚地听见，
咔咔咔——
皮鞋跟地板轻擦。
咔咔咔——
牡丹一路开花。
我眼前一黑。
他！！
这这这。
方元夕四平八稳腰杆笔直地走进来，抱着书本，他旁边还跟着童老师。
童老师笑呵呵地说：“同学们，这是咱们虞大的党委方书记。今天起由方书记任法制史的讲座老师，大家，感谢方书记百忙之中为大家授课！”
一片掌声响起。
教我们法制史的人，居然是方元夕！我瞪大眼睛，看他拿着书本走上讲台。还是白衬衣，略低着头，额前落下浓黑的头发，挡住神情。
他好像噙着一丝微笑，又好像没有。还是低低的声音，飘飘荡荡散开在大教室里，像南方三月的细雨，再高声能累倒他。
噗！！！
我简直想大笑。昨天我还在他办公室里调戏他，今天他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地讲起课来。
方元夕在讲什么我没认真听，我只是后悔，早知道是他的课，我就不躲在后排了。
他怎么还没笑场？
…………
有没有一种时候，在你想一个人的瞬间，铃声响起。这时候甚至不舍得接，想多想象一下电话那边他等待的神情。
我终于接起手机。
方，“喂……”
我接道：“那个谁。”
方元夕的声音低低一笑，有一丝慵懒，“你……刚才在笑什么？”
我举着手机，靠在椅背上，“你都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笑？”
“一进教室就知道你坐在哪里了，怎么会不知道？”
“咦？可是你好像一直没有看我呀。”
方元夕的声音淡淡的，“我不敢看你。”
不敢？我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方元夕的嘴里说出来。我顿了顿，似乎怕吓着他一样，放轻口气，“为什么呢？”
那边也静着。我好像看得到他整个人陷进办公室的大皮椅，周围似乎没有人。
方元夕的声音有毫不掩饰的困惑，“我不知道。”
我没有说话。
他停了一会儿，说：“看着你我可能会讲不下去。”
我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是有规律的节奏。我想他也听得到我的呼吸。
我们举着手机，各自沉默。一时都找不到话。
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光，我问了一句，“我们四个班的法制史，好像原本不是你任课的吧？”
“我有点事情，先这样，回头再说。”
迅速挂断。
从那天起，连阳光都充满魅力。
我总是按耐不住往他办公室跑。他一见到我，总会露出笑意。他是迷人的，就算他不笑。有时候他根本没时间跟我说话，就在人群里冲我点个头，我就自己在一边玩。看着他跟一岔又一岔的人说着一岔又一岔的事情，听着他低低的声音，也能有像品尝甜点一样的幸福。
要是永远大一就好了。
可要是永远大一，我就赶不上他了。他是博士是教授是高官，年纪一定比我大很多。
跟他的人慢慢变得对我无比亲切，有的人赶上不得不候在一边等待方书记问话，还会来跟我闲聊，上的什么课呀，难不难呀，南方人在这边生活还习惯吗……
有时候我和艾生跑去看院系里男生踢足球，或者跟女生去外面逛街，或者同学聚餐什么的，没去他办公室，他会打电话来，“在哪儿呢？”开场语气不善，我立即就能听出来，但是我还是不怕他，相反，他越摆架子吓唬我，我就越想逗他。
他说：“拿你没办法，大冷天有什么好逛？想买衣服告诉我不就行了？我开车带你去步行街，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买那些衣服？不好。”
我说：“书记大人哪里有时间呀，女生买衣服是能花一整天的。”
他极其认真地想了想，“陪你逛两三个小时还可以，一整天我恐怕不行。这里事情太多，每天要开会。不然我叫司机陪你罢。你还买不买？缺什么？”
说着就掏手机翻电话，当真要叫司机。
我说：“现在不买，缺了我再告诉你。”
他还要再说一句，“不要乱跑。”
眉清目秀，却端起脸色，语气还是轻柔，也不知是想吓我还是想感动我。
其实我哪里是乱跑？同学们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参加活动，联谊聚会，逛街游乐，偏偏他不乐意。
每隔两天就有生管给我送上来东西。基本都是一大袋子，水果，零食，饮料，蛋榚，有时还有牙刷什么的日常用品。超市都不用去了，我连个花钱的地方都没有。
有一回我说好冷，洗手快冻死啦。第二天开始，生管又多了一项工作，给我打开水。
我赶紧跟方元夕说不要不要，人家生管也是来工作的，怎么能叫人给我打水？拼命拒绝，他才取消这一项，但是送了个烧水的电热水壶来。艾生很欢喜，这回连她都不用打水了。但是她木木的，一直以为这些是苏城，白翼绯或者某个男生干的，还乐滋滋地说：“给人当小三养活也不错啊……”
我一直期盼下雪，因为我的家乡紫州从来不下雪。可是要下不下的，天气更加阴冷。妈跑去香港血拼的时候专门给我买了适合北方穿的大衣，给我快递过来。
方元夕笑我，“什么都跟妈妈说，几岁了？早说缺什么告诉我。香港又没下过雪，真是为难当妈妈的。”
我不理他。不过我没想到，过一天，方元夕打电话来，寄的东西到了。
妈居然把我的衣服寄给方元夕？！
我不好意思当他面拆，怕拆到内衣。又不好意思不拆，弄得好像有什么瞒他。
终于还是拆，因为我觉得我妈没那么用心，不会连内衣都想得到。
果然，两件外衣，一红一蓝，不过还有两套羊绒的厚睡衣，一粉一红。
我当然只拿出外衣，方元夕点头，“还是她有眼光，比你乱买的好多了。”
我翻白眼。那还用说？我妈去逛的地方可是明星云集的中环，时代广场那儿挤着个人都说不定是明星。可是跟同学逛街买东西也自有乐趣啊，特别是当艾生跟人家斗智斗勇玩砍价。自从我跟艾生说，砍多砍少看你的，反正砍下来的部分都给你，她就砍得越发丧心病狂了，我围观得各种欢乐。
方元夕的手机响起来，我没在意。
我才发现，包里还有一瓶香水。是男士的。妈这是送谁？
耳朵猛然听到方元夕客客气气的声音，“是的，收到了，飞飞正在我这儿看……”
老妈……
方元夕跟我妈聊了一会儿，看着我说：“你妈妈要你接电话。”
我接过他的手机，上面有他手心的温度。
香水果然是送方元夕的……
办公室的暧气热烘烘的。他今天的白衬衣是中世纪复古样式的，宽袖，胸襟有花饰。没有比他更适合这款名贵的香水了。
我尽力自然地把手机递还给他，他接过，眼睫垂下不看我，紧握着手机。当我送上香水的时候，他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指尖略动了动，终于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送礼。
我们之间又一次出现送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妈就送过他礼，两盒明前茶，锦盒中心点缀的却是一尊镶白金的缅甸玉观音。
他都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