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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云破天开续前缘

    覃君曜回忆起十三年前,遇见神行者的事。

    他那时被人陷害,趁人不备,满身伤痕地爬出山洞,一心寻死。跳崖时被神行者所救,神行者用医疗术恢复了他的身体机能。一个月后,他已基本能够行走;两个月后,身上的伤基本上康复了,功力更是比以前精进,可是心上的伤却是这一生都无法康复。神行者告诉他:杜倩一直在山中找他。他沉默着,以现在的他哪还配得上小倩。

    之后,神行者让他出山,并且要他保证不把她的消息泄露出去。神行者本可用威胁的方法命令他替她保密,或杀了他以绝后患,但她只是用朋友的口吻恳求他。他答应了。

    出山前,神行者领他去屋后看一株树,说:“这是龙樱树,是从琉球国移植来的,它的花季很短但是开的很灿烂。我的孩子将降生在明年三月初的花开之际,到时我会把孩子留在乡间。这块留音水晶请你代为保管,等到时机成熟后交给我的孩子。”

    “我如何分辨时机是否成熟,又怎么知道谁是你的孩子?”覃君曜问。

    “我的孩子那么特殊,只要时机一到你自然能找到她。只要把她的血滴在水晶上,就可以启动水晶。”

    神行者送覃君曜出山,给了他一个锦囊,里面有几个地址和名字,显然是当初残害覃君曜的那几人的身份。神行者告戒道:“别让仇恨迷了双眼,尽量学会开心地活着,放弃无谓的仇恨。不然终将半生凄凉半生愁。或开心或痛苦,都在一念之间。”

    覃君曜每次回忆起神行者的话,心情都异常沉重。六年前的中秋之后,覃君曜去过一次凤阳城东郊的鹿岐山,当年神行者收留他时所住的小屋早被大火烧毁,现在已被野草覆盖,但屋后已长出了一片樱花林,站在当年与神行者谈话的龙樱树下,覃君曜的思绪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当年被人谋害时的情景。

    那位神行者总挂着浅淡的笑容,神色间却充满忧虑,曾听她说过,她是为了阻止东海干涸而来。当年在龙樱树下一别,覃君曜再没见过她。次年,东海恢复了波澜壮阔,神行者也神秘消失了,或许已经回了神龙谷,而她留在民间的孩子覃君曜至今未曾见过。

    当时,覃君曜掏出怀里的留音水晶端看,内心复杂。他想着:我真能亲手将这块水晶交给神行者的后人吗?一个充满神力,能将死海复活的神行者,她留在民间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不知为何这几天脑子里重复最多的就是神行者和那小孩的话,这两人的身影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交错。

    多年后证实,那小孩竟然就是神行者的后人,多么神奇的相遇啊!

    离开樱花林,他回了轩辕城,事情过去一个多月,风盟总部外有人送信与他,说是关于中秋之夜的紧急信件。门卫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听到“中秋之夜”后,一旁经过的门人便上前询问。风盟里的人都知道,每年的中秋前后他都会消失几天,所以觉着事情可能真的严重。

    送信人还不肯把信递给门人,憨厚地补充道:“这是急信,必须亲手交给赤剑郎君覃大侠,麻烦你转告大人,有个小女孩说‘相逢何必曾相识’,他若能对出下句,我就把信给他,对不上,我就把信给毁了。”

    门人不敢怠慢,迅速向覃君曜报告。覃君曜听后,大概猜到是那个古怪的小女孩。接见了送信人,对诗:“相逢何必曾相识,纵使相逢应不识。”在对上诗后,那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信交给他。覃君曜在心里感叹:那小女孩做事还真是谨慎。

    信封上写着:赤剑郎君亲启。竹源居寄。

    字迹很陌生,虽然正楷,但撇捺间却透着散漫不羁。可以肯定不是小倩写的,却有点像那个小女孩的风格。覃君曜打开信封。里面有一份用碳笔画的六个蒙面人画像和一张信纸,那六人的动作、眼神、兵器各不相同,旁边还注解了六人的大致身高、体重、鞋子尺码。信上写着——

    亲爱的覃先生:

    你好!见信请默哀,低头,心中默数一二三。

    杜倩于九月十三晚被刺客劫走,恐有不测,请速速寻找。信中内附刺客画像。假如你先找到了杜倩,请代为照顾,没事就别让她回府了。我听说落发出家就是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而且出家还是可以还俗的。有可能的话请转告她,她的女儿在府里一切安好,勿念。假如你没有找到或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只能说明你俩今生无缘。对了,请给点小费于那位信差,人家也辛苦的。就此搁笔!此致

    敬礼!

    知名不具

    覃君曜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会是谁劫走了小倩?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木离,立刻召集风盟里没有出使任务的兄弟,有任务需要他们追查。”

    木离:“是!”

    覃君曜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有事!小倩,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

    根据竹林里的怪丫头给覃君曜的信息,风盟的兄弟很快查到了,是幽冥教的人掳走了杜倩,如今被困在幽冥教总坛。听说周子乙也在四处打探他夫人的下落,覃君曜不方便出面,便把消息透露给了周子乙。周子乙也当真亲自前往了幽冥教在东海的总坛,但他去了后又很快返回,并未带回杜倩。

    周子乙到了东海的七里泷便托人联系幽冥教的人。出来见他的是一个浓妆艳抹、袒臂露肩的妖艳女子,这女人正是易了容的飞错喜。她如今已是百花谷的主人。

    百花谷:位于百花山,由百花仙婆创建,现任谷主是喜由夫人(飞错喜)。谷中女子分品级而冠以花名,有一品十二仙子、二品十二姑娘、三品十二花奴,及许多花婢、花妈等等。所有女子衣服的左前胸皆绣有与自己花名相符的花卉,极易辨认。

    百花谷禁止外界男子入内,亦严禁谷中女子与外界男子交往,违者处死。但是自从喜由夫人接管百花谷后,强行掳掠年轻女子,收下那些红颜薄命又憎恨男人的女子,教她们武艺、媚术。并在谷中的藏花阁里收进许多貌美男人作为花客,从此谷中女子频繁出现于江湖,以期达到统治男人,统治武林的目的。

    这几年,她一直戴着假面具游走在各类男子身边,在她手下养有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弟子,都被她□成狐媚子用来接近成名男子,她要男子的钱财,更要武功秘籍,只因她要报复覃君曜和杜倩。

    幽冥教暗杀部的一个小头领是她某手下的相好,便对他说了杜倩知道八年前的神行者的事。八年前的神行者杀了幽冥教的代理教主冥天,与幽冥教仇根深种。幽冥长老已证实那个神行者并未回去神龙谷,而且跟民间男子有了孩子。杜倩被带到幽冥教后一直在被逼供,吃尽苦头。

    飞错喜和周子乙会面的事,没有几人知道。覃君曜只是查到周子乙在见过一个风骚女子后,突然打道回府,好像是身体不适,也有可能是朝中有事。反正之后,周子乙一直在暗中调查幽冥教的事,但一直没有攻破的方案,救妻的事便一拖再拖。

    覃君曜在风盟里等了两个月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了,决定亲自前去。过往的恩怨,是时候结算了。江湖上谁人不知赤剑郎君覃君曜以冷酷无情闻名。但他自己清楚,有一个女人一直都是他的软肋。

    覃君曜亲自前去了。飞错喜则派各个女弟子轮流上阵地引诱他,或风骚、或端庄、或娇柔,各种风情的女子轮流招呼他,但她们的下场不是被轰走就是死。

    隔日,有一个轮廓酷似杜倩的卖鱼女与覃君曜在街边巧遇。覃君曜当即失神,但又多了一分戒备,怀疑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此时出现几个地痞当街勒索一个老汉,那貌似杜倩的卖鱼女一副正义姿态地上前护着老汉,这女子也会点功夫,几十个回合下来勉强击退了地痞。

    “小鱼,这两人可是鲸鲨帮的人,你惹了他们日后恐怕会来寻仇。”街坊好心提醒。

    鲸鲨帮是海魔五教之首,统治着东海流域。帮主是:京天。

    “我才不怕他们呢!”卖鱼女收拾了鱼摊,推着鱼车起身回家。覃君曜一路尾随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发现有人跟踪,便喝道:“别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覃君曜一惊,他这天下门追踪部的首领可不是当假的,竟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行踪。就在他准备现身时,在小鱼的前路上出现了五个鲸鲨帮的人,一个个操着棍子,当中的一人说道:“你还真是贱命,喜欢出来自讨苦吃,就跟你那当贱人的娘一样!”

    “不许说我娘的坏话!”小鱼喝道。

    “大家一起上!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一小弟怯场:“可是东哥,要是被帮主知道了不好吧。”

    “帮主才不会管她的死活。上!”当头的下令。几人将小鱼围住,操着棍子便动手。

    小鱼取了秤砣当武器,跟他们打了起来。恶霸们仗着人多和体力上的优势很快就把小鱼打得无力还击,倒地上。

    东哥□着跟手下使眼色:“你们也真是的。她好歹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说着,一把拉起小鱼搂到怀里。

    “放手!混蛋!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小鱼双手被反扣住,东哥一直在她身上吃豆腐。

    “你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哈哈!”

    覃君曜虽质疑这女子的身份,但见貌似杜倩的女子被人调戏,还是愤怒出手了。剑一出鞘,这几人便伤亡过半。

    “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东哥问。

    “你不配知道。”又是一剑,刺破了他的声带。

    小鱼虽然感激覃君曜襄救,但对他出手的狠厉模样感到害怕。看见她惊恐的神情,覃君曜转身就走。小鱼立即叫道:“敢问恩公姓名?”覃君曜沉默地离开。

    覃君曜直接上了幽冥教要人,接见他的是大护法魑魅。魑魅向他言明,他若肯离开天下门,改投幽冥教便考虑放人。

    当覃君曜回到投宿的客栈时,却见小鱼赤身**地躺在他房里。覃君曜唤醒她,她却哭闹不止。覃君曜出门找小二询问是谁进了他房间,小二却一无所知。再回客房时门被反锁,敲了数次都无人应答。

    “你再不开门,我就踢门进来了。”覃君曜破门而入时小鱼正在上吊,救下人后,她缩在角落里哭。覃君曜查看了下床铺,竟看到落红,像是有人在他的客房里对她施暴。这是个很明显的陷阱,只是不知小鱼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受人指使,还是单纯的受害者?

    “你走吧。要死也离我远点。不是我做的事,我无从负责。”覃君曜冷漠地说。不想让酷似杜倩的女子影响他的心绪。

    小鱼哭着跑了,她跑到海边,想跳海自尽,可她本就生在海边,熟懂水性。最后一头撞在礁石上,血溅当场。覃君曜赶到时她已恹恹欲息,用内力和续命药给她医治,才勉强捡回一条命。经过沉思,在小鱼苏醒后,他答应娶她,并从此一起隐居。

    覃君曜想:既然他和小鱼都是不洁之人,配在一起正合适,反正我和杜倩是再也不可能了,而小鱼正好有一张酷似杜倩的脸。不论这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阴谋,他都决定接受。

    当天,覃君曜去了幽冥教,开出条件:“我离开天下门,从此退隐江湖,只求放了杜倩。”

    魃长老也在场,表示可以考虑,并追问覃君曜关于八年前的那位神行者的事。

    “你们若肯放了杜倩,我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好。魑魅,你现在就去把人放了。我相信覃大侠是个守信之人。”魃长老吩咐。“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我当初在大玉国京城的鹿歧山被人陷害,是神行者救了我。这事我从未跟天下门的人提过。那位神行者当初就隐居在鹿歧山的崖底,在她隐居的地方种有源自琉球国的樱花树。”

    “就这些吗?她当时可是身怀六甲?”

    覃君曜犹豫了一下,知道幽冥长老不好糊弄,便回答:“她的确有身孕,孩子有可能生在三月初。只是我之后答应了神行者,不再见她,不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如今我已失信于人,也没脸立足江湖。我会从此退出江湖,隐居山野。”

    魃长老眼中有精芒闪过,应道:“好。”他们从杜倩那查不出信息,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数日后,覃君曜带着小鱼在海边搭了个小屋,等小鱼的伤一好就完婚。在他们成亲当天,飞错喜带着女弟子押着有些狼狈的杜倩出现。她以杜倩作为要挟,引走了覃君曜。然后派女弟子带走新娘,让小鱼看清杜倩的容貌,让她明白自己只是个替代品,怂恿小鱼杀了覃君曜。杜倩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覃君曜站在现场无计可施。

    小鱼对飞错喜说:“请给我一把刀,我要先去杀了那个女的。”飞错喜大笑着让弟子扔给她一把匕首。小鱼握着匕首一步步走近杜倩。

    当杜倩见到小鱼的容貌时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新娘竟会长的与她相像,这让她感到心酸,可又觉得甜蜜,至少两人都未忘了旧情。几天前,幽冥长老同意放了她,但她却被飞错喜的人带走,依旧是幽禁和折磨,而她也终于知道了当年害她家破人亡的主谋是飞错喜,覃君曜当年被人□折磨的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如今飞错喜要带她来看一幕好戏。杜倩笑着闭上眼,她现在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是放不下她的幼女婧音。

    “小鱼,不要啊!”覃君曜大喊。

    小鱼握着匕首刺了过去,她杀的是制住杜倩的女子。覃君曜在下一秒救下杜倩。

    “贱人!”飞错喜一巴掌打向小鱼,阴鸷地笑着说,“你这贱人扮什么高尚!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贱人。你的娘是人家鲸鲨帮帮主的侍妾,后来连着你一起被帮主夫人赶出家门。这覃君曜似乎至今都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呵呵呵,再告诉你一件事。当日非礼你的是本城最丑的地痞流氓赖七。呵呵呵,愚蠢的女人!我不会取你性命,我要让你痛苦地活下去。”

    “飞错喜,我知道是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覃君曜怒问。

    飞错喜诡异地笑着:“还记得你曾今对我说的话吗?”她学着覃君曜当初的口吻道,“如果你去找三个这城里最丑、最贱、最邋遢的男人各服侍他们三天,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诚心。”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做你的女人就该让最贱的男人先践踏了,我是在帮你实施你曾定下的选妻标准。”

    “你真是疯了!疯得可怕!”杜倩甩掉覃君曜扶她的手,质问,“你为什么要对无辜的女子下毒手!”

    “还不都是你们逼出来的!”

    小鱼伤心欲绝之下捡起地上的匕首扑向飞错喜,大喊着:“你这坏女人!”

    “找死!”飞错喜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回她腹部。

    “小鱼!”

    覃君曜挥剑迎向飞错喜,飞错喜拉了个女弟子替她挡下必死的一剑,然后下令让弟子断后,她向后退去。她临走时大笑道:“没想到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还不够精彩呢!哈哈哈!那我就最后好心一次,告诉你们,小鱼还是处子之身,我当时只是对她下了让人意乱情迷的迷幻药,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好梦,床上的落红也是我设计的。多么完美的一幕好戏,竟然没有我意料中的结果。哈哈哈!”

    “飞错喜!”覃君曜发狂似的杀向二十几个女子,但飞错喜已经跑远了。

    杜倩抱着血流不止的小鱼,小鱼颤抖地说:“姐姐,我们真的长得好像。覃大哥是个好人,我祝你们幸福。请帮我转告覃大哥,我叫京晓瑜。”她用最后的力气在地上写下名字。

    “小鱼!”小鱼死了,覃君曜杀红了眼。

    后来,覃君曜亲手将小鱼葬在了原本准备用来隐居的小屋旁,刻碑:亡妻覃氏京晓瑜之墓。覃君曜为小鱼守着坟。并去查了小鱼的生平,知道鲸鲨帮的帮主夫人曾虐待过小鱼跟她的母亲,便为小鱼凌迟了那女人。

    经历这一场磨难,在葬下小鱼后,杜倩便悄然离开了。覃君曜一直以为她回了夫家,直到中秋那天他上周府竹林吹笛时才发现她消失不见了。覃君曜试着寻找过,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假如一个人有心隐姓埋名,又何必再去打扰。

    三年后的一天,覃君曜在集市中与她巧遇。原来她一直住的离他很近。之后,覃君曜便跟她在海边搭了两间小屋比邻而居。缘分这东西说来很奇妙,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跟她做回了朋友。覃君曜知道她很想念女儿,便替她带了口信去学子观。

    周婧音,小倩的女儿,眉眼跟小倩长得很想,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的女孩。婧音在他寄出信的第二个月就由她的师傅陪同一道前来。见到她们母女团圆,覃君曜会心地笑了。突然发现,离开天下门的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开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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