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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2 葬礼

    《锦绣》这个朱汉伦口中“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终结于柳柠和谭馥自古镇分别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遇。

    这一幕,在D市的影视拍摄基地内完成。

    故事的结尾,柳柠终于走出了她所心心念念想离开、如牢笼般束缚住她大半青春的古镇,在一位追求者的帮助下,以“锦绣”为主题的丝绣品展览会大获成功,柳柠也是在一夕之间,完成了她华丽的蜕变。而在她与男友大开庆功宴之时,在前来庆贺的宾客之中,她无意间回眸,便见到了比起三年前两人分手离别时,更为成熟美丽的谭馥。

    而谭馥的手,挽在一位气质不凡的男性的臂弯上。

    柳柠笑了。

    她想,谭馥终究和她一样,从那条见不到光的歧路上,回来了。

    而她们,都会过上正常的生活,她们……都会幸福。

    她的微笑,带着几分释然和……祝福。

    但沉浸在喜悦中的柳柠所不知道的是,消失在会场转弯处的谭馥支撑不住地瘫倒在地,身旁唤谭馥为“表妹”的英俊男子,扶起了她,即刻将她送回了医院。

    柳柠永远都不会知道,谭馥不久前做完一个手术,而这个手术,也仅是能多延续她几个月的生命而已。

    ——事实上,谭馥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柳柠的报道,不顾医生的劝阻,劝服了她的表哥,陪着她,演了这场戏。

    这的确是谭馥的人生中,与柳柠的最后一次相遇。

    一墙之隔,一边是成功的喜悦、恋人间的甜蜜,而另一边的,则是被病魔折磨、虚弱不堪的女人。

    ——这也是,整部电影,最后的定格。

    那时,结束电影拍摄的安洛云还不知道,在《锦绣》沉重的悲剧结尾之间,其实已然暗藏着某种令人心惊胆寒的预兆。

    昭示着某种注定的结局,携着恶魔的镰刀,在希望的另一头,桀桀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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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顺利杀青之后,或许是为了缓和剧组内有些压抑的气氛,离开D市后,朱汉伦便急不可耐地办了杀青宴。

    不同于《醉红颜》杀青宴时的全身而退,此番安洛云被导演朱汉伦和其他演员挨个儿敬了一遍——与于衡不同,朱汉伦对安洛云背后安迦诺这座大山全然不当一回事,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左一句“二小姐,我们一起来为奴家的慧眼干一杯”,右一句“二小姐,为你和依瞳的完美合作干一杯”,直把安洛云灌得昏乎乎才罢休。

    其他人虽不像朱汉伦这般肆意,但各种名头的敬酒,也让安洛云头疼不已,直到唐卿柏的出现,安洛云才从杀青宴上顺利脱身。

    “洛云美女,下次你大可不必理会那些人……”唐卿柏倒了杯茶,递到安洛云的手心里,“你的酒量不好,这么喝可不行。”

    “我没事,”安洛云放下茶杯,扶着戴佑晴的手慢慢往停车场走,“难得一次,没有大碍的。”

    看着安洛云喝得通红的脸,唐卿柏心疼之余,更是自责。

    ——前几回杀青宴、庆功宴安洛云能滴酒不沾的安然度过,据说有那位白大少保驾护航之故,如今白大少因公司事务难得脱不开身,而他又保护不力,以至于安洛云被灌成这样,这样鲜明的对比简直让唐卿柏比金子还精贵的少爷面子,掉了一地……

    唐卿柏叹了口气,望着身边人的目光,满是复杂。

    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人啊……

    难怪安洛云的选择,是白栎明。

    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放弃……

    三人走至停车场,刚想上车,却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足音。

    “安小姐。”

    安洛云闻声回头,却是比她早几分钟和助理一起离开的沈依瞳。

    “师姐,有事?”安洛云勉强挣开戴佑晴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醉意令她头重脚轻,这样的动作,已是极限。

    沈依瞳见安洛云着实醉得不轻,这样的状态显然不适宜多说什么,心里有些沉闷,但也不得不把要和她单独谈谈的话咽了下去。

    所以,最后沈依瞳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嗓音有些压抑地说:“不,没什么,还是……改天再说吧。”

    这是安洛云昏昏沉沉上车前,回荡在耳畔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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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酒喝得太多的缘故,那晚安洛云睡得很不踏实。

    她一直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如快进的电影般飞速地掠过意识之海,毫无逻辑关系的画面交错更迭,却真实的,让梦中的安洛云,眉头紧锁,出了一身的汗……

    或是林彦之与往日冷酷面貌截然不同的内疚充盈的目光,抑或是白栎明温柔而包容的眼神,而下一秒,却成了还是何耀的他血流如注的胸口……

    血色蔓延,充斥了整个梦境……

    直到她被惊醒的前一秒,梦中不断回旋的画面是沈依瞳空洞无神的双眼,以及从她毫无血色的双唇间不断吐出的一句熟悉的话语——

    “斐欣,对不起”。

    一字一句,像藤蔓般缠绕上了她的心口,勒出刺疼的伤口。

    惊魂未定的安洛云抬手开了灯,擦去了额头冒出的汗,然后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底涌起几许莫名的惊慌——尽管宿醉的她仍旧很累,却已没有了半分睡意。

    按住依然很闷的胸口,安洛云起了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微微透出晨光的天空静静地出神。

    天空是暗沉的灰色,晦暗的色调,映在安洛云的眼底,恰如某种危险的预兆。

    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破土而出……

    安洛云揉着太阳穴下了楼,刚走进起居室,就见安迦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大门之后。

    “哥这么早是去哪?”安洛云瞥了眼起居室的立钟,还不到六点。

    “娱乐公司出了事,少爷赶过去处理了。”管家替安洛云斟了杯茶,神色恭谨地回答。

    安洛云手端茶杯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公司的一位女艺人,刚被发现,在自己的公寓里,吞安眠药自杀了……发现得太晚了,医院没有抢救过来……”

    “是……谁?”

    管家低声说了个名字。

    “砰!”

    手一颤,未拿稳的茶杯瞬间落地,砸了个粉碎。

    压迫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缓缓地吐出,安洛云的双手盖住眼睛,掩住了从眼底泛起的酸意。

    她想起了昨晚最后一次见那人时,荡漾在她唇角边那虚弱的笑容。

    以及那句——

    “……改天再说吧。”

    改天?

    ——已经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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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月底的一个阴天,沈依瞳的葬礼在辞山墓园举行。

    身为娱乐圈的当红女星,A.Q.娱乐的一姐,沈依瞳的自杀在圈内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三年前颜斐欣的逝世。葬礼还未开始,墓园入口便聚集了闻风而来的各路媒体——由于沈依瞳在圈内的特殊地位,出席葬礼的明星足以让这些嗅觉灵敏的狗仔不停歇地按动手中的相机。

    戴着墨镜的安洛云在墓园门口下车,径直往前走。两旁的记者蜂拥而上,安洛云没有理会,在保安的开路下走得还算顺畅,很快就进入墓园。一路走来,她的面上未曾露出一丝表情,除了在见到某些二三流明星主动接受记者的采访并声泪俱下地回忆起A.Q.一姐给他们的帮助以及内心的不舍和伤痛时,才会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不知三年前在她死后,她的死亡又为多少人平添了出镜上位的机会呢?

    安洛云低着头往沈依瞳的安葬之处走去,直到能够看清那座冰冷的墓碑,她才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距离,已能让她看清墓碑照片上的女子过于年轻的脸庞——沈依瞳今年不过29岁,她美丽年华的花朵,还未绽放,业已凋谢。

    沈依瞳出道很早,是在与颜斐欣差不多的年纪。在娱乐圈中历经风雨十载,也算功成名就。可在离去之后,满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地为她年轻生命的凋零而感到难过?

    这样一想,着实有些悲哀。

    人性的百态,也只有在此刻才能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说,沈依瞳曾多多提携、特别照顾的一后辈,在她死后不过三日,便因在一夜店与友狂欢,而被记者拍了几张照片,上了报纸。

    如今看她一身黑衣,在沈依瞳墓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仿若那日夜店的狂欢只不过是戏一场,安洛云冷眼看着,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而也有人,是真心的,为沈依瞳的离世,痛不欲生。

    当朱汉伦一脸胡渣地出现在安洛云面前时,她几乎认不出这位总爱搞怪大笑的导演。

    沈依瞳出事后,由于她只有一个好赌成性的母亲,除了公司为她操办后事,出力最多的,便是朱汉伦。

    数日奔波下来,竟是瘦了一大圈。

    安洛云也有帮忙整理沈依瞳的遗物,也曾见过朱汉伦捧着沈依瞳用过的茶杯默默红了眼眶,已猜出朱汉伦心思的安洛云自然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至此。

    ——沈依瞳曾与她说过的“辜负了他人深情”的“他”,指的便是朱汉伦吧?

    “二小姐,”朱汉伦早已摘去了右耳的红色耳钉,一身黑色的西装令他仿若变了个人一样,就好像随着沈依瞳的离去,他所有的生命力也跟着被抽离,“可以聊几句吗?”

    安洛云点头答应了下来,随他走至一僻静处。

    朱汉伦停住脚步,望着聚拢在沈依瞳墓前的人群,冷冷地低笑了一声:“看看这些惺惺作态的人,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心里笑?”

    “这个圈子里多的是会演戏的人,”安洛云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不奇怪。”

    朱汉伦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好似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从沈依瞳的墓前移开,“二小姐,你相信……你相信依瞳她……会自杀吗?”

    安洛云怔了片刻,才缓缓摇头:“本来……是不信的。”

    ——可,又不得不信。

    与颜斐欣三年前的自杀案不同,沈依瞳留下了遗书。遗书上的字眼大多是厌世情绪的抒发,笔迹鉴定专家已经证实,确实是沈依瞳的字迹。

    而沈依瞳曾经有过的自杀经历,也佐证了沈依瞳确有自杀动机。

    安洛云曾见过的沈依瞳手腕间的疤痕,是在两年前割腕自杀未成时留下的。尽管公司对媒体和大众隐瞒了这件事,但沈依瞳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及A.Q.娱乐公司的一部分人,都知道沈依瞳割腕自杀的事。

    她的助理证实,沈依瞳的确有过一段极其压抑的时光,直到那次割腕,像是把所有积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自那次之后,沈依瞳抑郁的情绪才有所好转。

    本以为沈依瞳已经走了出来,却不想,她只是把自己悲观厌世的情绪掩藏地更好更深而已。

    说到令沈依瞳郁结在心的原因,一方面确实是由于感情的受伤——可就连她的助理,也不知沈依瞳深爱的男人是谁,至于另一方面,则是沈依瞳曾数次与助理提及过的,说是她做了一件“很对不起朋友”的错事。

    “不过,沈姐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沈姐她不怎么喜欢说自己的事。”当安洛云问及具体缘由时,沈依瞳的助理如此回答。

    而安洛云虽然没得到答案,但心里面,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说“很对不起朋友”,如果这个朋友,说的是颜斐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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