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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4 扫墓

    于衡导演对安洛云的表现满意极了,原本他还担心从未接触过试镜这阵仗的安家小姐会在压力下发挥失常,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表演期间,并无多余的动作,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把颜蓉的挣扎、痛苦和失望表现得可圈可点,让观者感同身受,比起当初曾被媒体誉为颜蓉接班人的颜斐欣,也是不遑多让。

    从气质方面来说,安洛云比起其他两位女演员,也是最接近颜蓉的。沈依瞳太冷,秦黎则太傲,唯有安洛云,像极了颜蓉的处惊不变和荣辱不惊。

    于衡在心底评价一番,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待安洛云与白栎明的对手戏结束,心中已打定主意的于衡面上依旧保持着神秘,交代几句后便结束了《醉红颜》女主角的试镜。

    原本一直规规矩矩呆在导演身后的唐卿柏第一个飞奔到安洛云身边,腆着笑脸在她身前转圈,活像一大型犬类:“洛云美女,你这一演戏,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小爷我都看呆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当然,实际上只有唐卿柏一个人在讲。

    安洛云听着唐卿柏的唠唠叨叨,眼睛心不在焉地瞟向别处,在捕捉到某个熟悉的人影时,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怎么了,洛云美女?呦,是林彦之和秦黎啊,这两人又在秀了,你在看他们?”

    安洛云没有回应唐卿柏好奇的目光,再次确认没有认错人后,才撇过了头,重新往外走。

    她看的当然不是林彦之和秦黎,而是两人身后庞大助理群中的一位,看上去像是林彦之的助理——

    曾经,却是她的助理。

    跟了她好几年的助理戴佑晴,对林彦之和颜斐欣之间没有公开的感情知之甚深,也曾对林彦之因为秦黎而向颜斐欣提出分手的行为唾弃至极,可如今,曾经对林彦之和秦黎两人恨得牙痒痒的人偏偏做了林彦之的助理,是公司的安排还是……别的□?

    安洛云蹙起了眉。

    刚刚那一瞥,安洛云倒也瞧见了十指相扣、高调秀恩爱的林、秦两人,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甜蜜,是真真切切、叫旁人看着都觉得温馨的,可这种温馨却让安洛云只觉着心寒。

    颜斐欣不计名分地和林彦之在一起七年,几次提出要公开两人的关系,都被林彦之以“影响人气和事业”为理由给生生挡了回去。如今,林彦之倒是不在乎恋情的公开会影响人气和身价了?

    还是说,女朋友身为秦家二小姐的光鲜名头就能弥补所有的损失?

    安洛云至今还记得当初林彦之找她谈分手时说的一大堆可笑至极的理由,说什么“两人感情淡薄,性格不合”,“再拖下伤害更大”,“不如好聚好散大家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之类分手时最适用的场面话。

    察觉到异样的颜斐欣哪能不懂林彦之的潜台词,毕竟那时候林、秦两人的绯闻闹得满天飞,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摸得清。颜斐欣再痴再傻也明白,七年的感情怎样都敌不过一位年轻貌美的千金小姐所带来的诱惑。

    林彦之的野心从来都不小。

    尽管林彦之爱她,但显然,那个男人更爱他自己。

    他在娱乐圈闯荡多年,早就明白能够站在顶端、掌控别人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而这些,秦黎可以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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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洛云坐上了候在电视城外的车。

    安家的司机瞥见小姐不怎么爽快的脸色,以为试镜失利,二小姐正不痛快,也就不敢拖沓,发动了车子就往安宅的方向开。

    “等一下,先不回家,”上了车就一直看向窗外的安洛云突然发话,目光深远地望着西边某处,“我想去一个地方。”

    黑色奔驰一个大转弯,转而朝着辞山墓园的方向驶去。

    辞山墓园位于西郊,选的是山清水秀、风景独特、闹中取净的地方,用销售人员的话来说,真是“环山抱水、天人合一”的好地方。

    安洛云在墓园前下了车,遥遥望了山顶片刻后,独自一人上了山。

    很久没来了。

    以安洛云的身份,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是她刚回国的时候,用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祭拜长眠于地下的颜蓉。

    那次她站在颜蓉的墓前,吹着墓地冷清清的风,莫名地觉得孤单。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只有她一个人,像是远远地被隔绝于人世之外,以旁观者身份冷眼看着这个曾经谎言充斥的世界,看着前世自诩为她朋友的人在她死后丑态毕露,所谓的真实只让她觉得心凉。

    那种苦,她没法对任何人说,或许只能顶着安洛云的脸,在颜蓉墓前低低倾诉几句,算是发泄。

    安洛云怀抱着白菊一步步走上山,左转弯之后,就是颜蓉的墓碑。

    这条路,她曾经走得无比熟悉。

    在她还是颜斐欣的时候,就常常和林彦之一起来祭拜她。林彦之会体贴地留给颜斐欣空间跟养母单独说说话,在走之前还会搂着她的肩,真诚地向颜蓉保证,会好好照顾她的女儿,爱她珍惜她到永远。

    那些誓词,犹言在耳。

    可惜,物是人非。

    安洛云突然很想知道,现在的林彦之,还有勇气来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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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蓦然静了下来。

    耳边一阵寂静,轻轻的,寂寞的情绪涌了上来。

    安洛云弯腰把怀里的白菊放下,鞠躬之后看着颜蓉的照片有些脏了,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

    颜蓉和她的丈夫刘清葬在了一起,这一点,颜斐欣完全尊重了养母的遗愿。

    ——生不同时,死而同穴。

    安洛云半蹲在地上,擦完了照片,见着了墓碑上的灰尘,也干脆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

    “好久没来看您了,您不会生气吧?”安洛云望着照片上恬淡微笑的女子,轻声道,“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本来想着这一世就安安生生的别再进那个是非圈,但是想想还是不甘心……刚刚接了一部电视剧,演的就是您,看剧本的时候,特别想您……”

    压低声音说了会话,安洛云觉得蹲着的腿特别难受,便使了点劲,准备站起来。

    却不想蹲的时间太久,再加上鞋子有点跟,一时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地向后面倒去——

    然后,是一双手。

    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地停住了她向后跌去的势头。

    安洛云能清晰地感觉到钳住她胳膊的主人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以及抵在她后背的结实的胸膛。

    和随着喷吐的气息洒到她耳边的那句——

    “小心。”

    稳住身形后,安洛云从身后男人的怀抱里挣了出来,脸未红心未跳,极其冷静地说了句:“谢谢,白师兄。”

    她即将签约A.Q.娱乐公司,提前叫同一公司的白栎明一声“师兄”,也算不得吃亏。

    ——尽管,从理论上来讲,她入行的时间远远要比白栎明早得多。

    “不客气,”与初见时的印象相同,白栎明仍旧笑得极为客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疏离,“不过,女孩子穿高跟鞋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

    安洛云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白栎明回过身,从身后助理的手中拿过一束白菊,上前恭谨地祭拜。

    ——这男人……

    安洛云眯了眼。

    白栎明退回到安洛云身边,尽管掩饰得极好,但眼中的哀伤还是露出些许。

    ——以他的年龄来讲,难道是母亲的影迷?安洛云暗自揣测。

    “洛云小姐是颜蓉的影迷?”在摄影棚的时候,对她知根知底的于衡一直是“洛云洛云”的叫,并未提及她的姓,白栎明这样称呼她,也不奇怪。

    “是。从我懂事开始,就很喜欢颜蓉的作品,算是……她的忠实影迷。”安洛云对白栎明眼底埋藏的探究并不在意,聚焦在墓碑上照片的目光充满怀念,“白师兄,也是吗?”

    白栎明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哀伤似乎更浓了些:“是啊。不过,我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才喜欢颜蓉的,可惜他不能亲自过来扫墓,所以,我替他来了。”

    “你的朋友在国外?”

    “不,”白栎明顿了一会,“他已经过世了。”

    不及安洛云道歉,白栎明接着说:“等到人走了以后才发现,生者能为死者做的事,只有那么几件。所以很后悔,在他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做一些。”

    此时安洛云忽然觉得,白栎明口中流露着深深情感的“他”,应该是“她”才对。

    那种晦涩的懊悔和说不出口的怀念,除了爱着的人,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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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的风渐渐大了。

    安洛云朝着颜蓉的墓碑,鞠了三个躬。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先走了,师兄。”安洛云最后看了颜蓉的照片一眼,对身旁静默而立的男子说。

    白栎明颔首,眉目清爽。

    安洛云迈开步子,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洛云小姐,”白栎明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下山的路在那边。”

    “我知道,”安洛云回过头,淡淡一笑,“但是,我还想再去看一个人。”

    ——一个,不得不去看的人。

    闻言,白栎明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望着安洛云远去的背影,手越握越紧。

    他抿嘴苦笑了一声,待安洛云的身影完全消失,视线才重新回到颜蓉的墓碑上。

    ——“我似乎有了个猜想。您能……给我答案吗?”

    极低的呓语声,很快消逝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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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斐欣上一次以安洛云的身份来辞山墓园扫墓时,也是鼓起过勇气,准备去自己的坟墓前看看。但在距离墓碑一百米远的地方,安洛云踟蹰半晌,最终还是把脚缩了回去。

    当时的她仍抱有希冀,始终觉得重生为安洛云不过是梦一场,在没见着颜斐欣的墓碑以前,还能幻想哪天梦醒了,她还是好好的做着自己的颜斐欣,一个独自治疗情伤的傻姑娘。

    尽管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

    如今的她,已做好了面对自己的准备。

    安洛云脚下的步子慢慢坚定起来,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深埋过去的地方走去。

    “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来这里?你还有脸来这里?”

    尖锐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安洛云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她当然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一个从来都是冷酷的、面无表情的女人,竟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安洛云刚想继续向前走,一个更为熟悉的男声让她再次停留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的声音早已熟悉到融入了她的灵魂里,即使他把声音压得极低极轻,听上去疲惫至极,但从他说第一字开始,安洛云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只是,相处七年,她从未听过林彦之这样疲惫,甚至是濒临崩溃的声音,即使是处在他事业最低谷的时候,也没有。

    “我来看看她,干你什么事?”

    ——或许,还带着浓浓的、后悔莫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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