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宁为玉碎
到了房门，罗依伦慢下步子侧在一边，默默等着和宁先行。
和宁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咬着唇瓣急着跨过门槛，出去走了几步到了一旁，依旧是忍不住停下来，回身说：“依伦……”
罗依伦眼光却不在她脸上停留，神情异常平静，蓦地看去整个单薄的身子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清冷寂寥的迷雾，他漠然道：“公主，下官一定能为你分忧，查出通敌之人。公主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和宁蹙眉，心里勒得一阵发痛，而后又慢慢泛起酸涩，手足无力。
也是知道此事不可挽回，便是心底再担忧害怕再难受不舍，她还是会让他去的。
她想了想便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多加保重……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遇上险境，就不必管什么通敌之人了，保存自身为上。”
罗依伦一怔，像是不识她一样看向她，浅笑道：“公主，你这般说话，听得可一分都不像你。边关已临大难，下官怎能不尽心，只顾自身安危呢？”
和宁听完，就明白那天疑他的话，他还放在心上。思索一阵，便淡淡说：“罗大人，本宫也不能真有关心你的时候么。”
罗依伦也不知听到没有，径直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和宁又皱眉，有些无奈地跟上去。
良久，他幽幽说：“公主，这几日下官心里生了魔障……怎生都排解不去。公主殿下想要知道么？也算是求公主开解一番。”
和宁听得这话觉得郑重，只好认真回：“你说。”
罗依伦自嘲一笑，说道：“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忽然看开了些……我就是贪心了，不甘心了。”最后两句音量虽然不大，却是有着不容辩驳的意味，干脆利落。
和宁没说话，一双明亮黑瞳无惧地迎向他。
“我的贪念很可怕。”
“是么。”和宁轻声回了一句，平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公主殿下，你若要我真心实意地跟着你，为你建一番功业……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他面容沉静无波，似乎说着家常小事，半分不像是交涉谈判。
此时此刻，和宁也隐隐猜到了些，倒也没有惊慌，只是轻声问：“这么说，你心里头，你不再想着百姓，不再想着天下了吗？”
“天下？公主，此刻想来，那也不过是一个大阴谋。”罗依伦一副不屑模样道，“我的心境，我的作为就是天下。狂妄的把这等话宣之于口的君主帝王何止万千。我罗依伦不是君主，可说出这番话来的自傲也是有的。同公主一般，成就功名不就是个‘赢’吗？我现在坦率，不迟吧？”
和宁看着他脸上满溢的骄傲自矜却不为所动，只道：“那么，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罗依伦回头，略微贴近她身前，平淡地说：“我的妄念，就想做公主身边唯一的那个人，与公主并肩而立。”说完唇边慢慢漾出一丝笑意。
和宁凝视着他，没有慌乱，因为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罗依伦这句话里，有的先是他的才情自傲，更多的却也是他的自卑无奈。
名留青史是他的志向，为国为民是他的追求，可是如今发现，正道不可走，高洁不可期，一番挣扎过后明瞭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权力的更替，本来就不靠聪明才智。
他罗依伦这分才气，能得到人人赏识又如何，原以为新德顾忌他的才气，这才忍耐了他与和宁间的暧昧，其实，也就是他们没有真的深交过，新德这才放了他吧。
那一天，他赌的太大，就输的彻底了。
不仅和新德赌，也和自己赌，赌自己为了权势，为了心中的名声天下，能弃了外物。但是，原来这也输了。他的身子残了，就越来越受不了旁的人的目光，受不了旁人的言语。
其实这又有谁知道？他却不管旁人知道不知道了，只是他自己心里记得，也就觉得世人都记得。眼前处处都是镜子，照着他的模样，照着他的贪恋。
于是，这等自傲和自卑缠绕着他，连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看见和宁，一时想着替她操持战事，想着替她分忧，一时却又想着她如何也是不信自己的，以后在朝堂上自己的处境如何。
这么想下来，就像心里堵住什么。
忽然在某一刻想到，原来是他的私心压抑不住了。所以才会自卑，才会生气。如今他渴望的，居然回到原点，变回是她了。
什么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什么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原来都不及他心里的一点私心。他真是个人了。礼教才名，也是权势堆积起来的不是。
他就是忽然在乎名声了，在乎她了，又如何。这才是实际能把握的，迫切想要获得的。
难道他就只能在背后帮着和宁，做一个宦官谋臣，做尽险恶奸猾的事情么。
他如此这样在和福与和宁抉择不定，有人能说他实干兴邦，也能有人指责他趋势弄权。
这么一来，他似乎早就成了奸宦佞臣了。
再有往后，策反，分裂，战争，夺权，这都为的是什么？名没有了，权也不过是浮云。这剩下利了么？他追逐的这“利”，又是什么？
要他放弃一切，隐居世外，他不甘。
就要他看着和宁与齐长风相守么，他也不愿意。
如果她成了天下之主，他就想当她身边的那个人，看着旁人对她俯首称臣，也看着旁人对他折服钦佩，做个宠臣幸臣，名符其实，也不错。
那时候，或者，旁人眼中的他们，就是一对相恋而迫于权势而不可相守的恋人，也许……也能感叹他们这般凄苦的相知。
百般作为，都是……为了一起。
这么想，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于是，不及思量，他就脱口而出。
他的这番心思和宁都懂得，她小心翼翼地和他相处，就怕他想不清想不明白。
他们不是仇深似海，而是越来越纠缠不清。他不恨她，却是怨着她。
蓦地才察觉，那个远在皇宫里的新德，莫非，也想到了这一重？
新德该是明白的，对人心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也许还猜测罗依伦对和福有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者是同情。
既然罗依伦对和福有情，对和宁有恨，那么，他自然会选择。
新德知道和宁和罗依伦两个已经到了一句不顺一句埋怨可能就会爆发的情景，她有把握，在某个时刻，形势和武力逼迫之下，罗依伦就会狠下心来对付和宁。
这么，和宁也就无法选择了。
这就是新德要的吧，她算到了这一步，料想到这个发展吗。
真累啊。为何心思百转千回了，还是回到这一处。和宁就觉得四处逃避，也避不开那一股宿命的绝望，阴沉地整个罩下来，盖住了任何光亮。她的桃源，离得更远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幻想吧。
她心底苍凉得想哭，眼中却干涩倔强。
“……如果我不答应呢？”和宁苍白地问。
即便不问，也知道答案。就是把所有优势都弃了吧，然后责难挫折会接踵而来……她怕么？
和宁落寞地笑了笑，发现心里什么都想不及了，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知不觉地颤抖。
罗依伦不回答她的问题，唇边似笑非笑。
和宁一咬牙，从唇里挤出声音说：“你这是要逼我到绝境么。”
他摇头，“宁为玉碎。”
和宁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好！我，答，应，你。”
警告的意味太浓厚，像是怨念，像是诅咒，永生永世的愤恨誓言。
罗依伦回视她，脸上无甚表情，良久不过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下官会听从公主殿下号令，保存自身……尽力活到事成那一刻，共享江山……”说着又是似笑似讽的淡淡表情。
这回是和宁不作理会，移开了眼神。
罗依伦躬身告辞，和宁不待他说完就自顾自甩袖离去。
活到那一刻么？果然是求鱼死网破，不死不休啊。
和宁走了几步，转身立在城墙边远望他上马离去，面容沉静，眼中如一汪深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兵在远处扬声唤了几句。
和宁略略回神，转过头去看，原来是小林和轻烟给侍卫阻在了外头，还有那个何家序在。
和宁示意侍卫们把他们放了过来，小林和轻烟匆匆来到她身前，两人都是一脸焦急。何家序却是兴奋的模样。
小林道：“公主，齐监军听闻战情，随军往望岳城去了，来不及跟您说。不过，有一件事……”
“长风去了望岳城？”和宁惊道，脸色不由变了几分。
轻烟小脸通红，也跟着急说：“是啊公主，驸马听说有骑兵进了关，只好一同前往调度防务。怎么劝也劝不了……”
何家序上前一步抢道：“这事怎么能劝，监军总领后防，晏军骑兵深入内境，职责所在，他自然要跟着去了。不过，那个晏军火器之事有了眉目，监军要我等来通知公主。那个乡民说……”
和宁脑中一团乱麻，只好打断道：“等等，到屋里说去。”
小林急着摇头，小声道：“这事急着呢。听那人说，原来这晏军火器一直有边关的将领偷偷运些物料过去制作。”
和宁惊道：“这等要事，一个乡民怎么得知？莫不是浑说？”
何家序道：“本来是极严密的事，那个乡民只是刚好认识了一个晏国商人，听得了他们近日要运来火器。其实他也只听来一些消息，就炫耀一番罢了。可监军招他来细细查问，让他把那商人说的话都一一说了，这就……得知了有边关将领偷偷把火器制作材料。”
“有提到……是谁吗？”和宁挑眉，若是查出来了，可是大案一件。
小林犹豫了半天，这才说：“好像……事涉黎戟黎将军。”
何家序一听说到了这点，脸上莫名兴奋，大声说道：“不错，这等大事，一定要通知公主。”
“黎戟？”和宁一怔，却是没想到，一时就把方才与罗依伦的谈话先弃下了，全副心思都考虑其这通敌一事来。
如果是他，这边关早就成晏军后花园了。这等大将军通敌，几率太小。是晏军的离间之计吗？可如果真的是通敌，就……或者，是黎将军身边的某些下属？
如今黎将军主持中军，方才他的副将正领两营军兵去追击晏军骑兵。这剩下的中军士兵若再有差错，就万劫不复了。不管如何，这件事出了，不去看看不能安心，若有什么流言出来了更是不妥。
就同罗依伦往小阳山一样，也是亲身前往，首要的还是注重稳定军心。
她想到罗依伦，心里又是一拧。强自压制了烦躁怨恨，深吸了一口气。
和宁紧攥着手心，此时需要冷静，这整个乱局，即便她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自己。就算是个诅咒，也是得活到最后才能施行的诅咒。
她不会退缩，也不会轻易垮了。若要比狠……她还能输过谁。到了此层，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悲凉。
和宁想清楚了这些计较，便冷冷道：“既然如此，本宫就调查清楚，绝不污蔑一个清白之人，也绝不轻饶一个通敌蛀虫。”
和宁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咬着唇瓣急着跨过门槛，出去走了几步到了一旁，依旧是忍不住停下来，回身说：“依伦……”
罗依伦眼光却不在她脸上停留，神情异常平静，蓦地看去整个单薄的身子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清冷寂寥的迷雾，他漠然道：“公主，下官一定能为你分忧，查出通敌之人。公主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和宁蹙眉，心里勒得一阵发痛，而后又慢慢泛起酸涩，手足无力。
也是知道此事不可挽回，便是心底再担忧害怕再难受不舍，她还是会让他去的。
她想了想便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多加保重……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遇上险境，就不必管什么通敌之人了，保存自身为上。”
罗依伦一怔，像是不识她一样看向她，浅笑道：“公主，你这般说话，听得可一分都不像你。边关已临大难，下官怎能不尽心，只顾自身安危呢？”
和宁听完，就明白那天疑他的话，他还放在心上。思索一阵，便淡淡说：“罗大人，本宫也不能真有关心你的时候么。”
罗依伦也不知听到没有，径直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和宁又皱眉，有些无奈地跟上去。
良久，他幽幽说：“公主，这几日下官心里生了魔障……怎生都排解不去。公主殿下想要知道么？也算是求公主开解一番。”
和宁听得这话觉得郑重，只好认真回：“你说。”
罗依伦自嘲一笑，说道：“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忽然看开了些……我就是贪心了，不甘心了。”最后两句音量虽然不大，却是有着不容辩驳的意味，干脆利落。
和宁没说话，一双明亮黑瞳无惧地迎向他。
“我的贪念很可怕。”
“是么。”和宁轻声回了一句，平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公主殿下，你若要我真心实意地跟着你，为你建一番功业……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他面容沉静无波，似乎说着家常小事，半分不像是交涉谈判。
此时此刻，和宁也隐隐猜到了些，倒也没有惊慌，只是轻声问：“这么说，你心里头，你不再想着百姓，不再想着天下了吗？”
“天下？公主，此刻想来，那也不过是一个大阴谋。”罗依伦一副不屑模样道，“我的心境，我的作为就是天下。狂妄的把这等话宣之于口的君主帝王何止万千。我罗依伦不是君主，可说出这番话来的自傲也是有的。同公主一般，成就功名不就是个‘赢’吗？我现在坦率，不迟吧？”
和宁看着他脸上满溢的骄傲自矜却不为所动，只道：“那么，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罗依伦回头，略微贴近她身前，平淡地说：“我的妄念，就想做公主身边唯一的那个人，与公主并肩而立。”说完唇边慢慢漾出一丝笑意。
和宁凝视着他，没有慌乱，因为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罗依伦这句话里，有的先是他的才情自傲，更多的却也是他的自卑无奈。
名留青史是他的志向，为国为民是他的追求，可是如今发现，正道不可走，高洁不可期，一番挣扎过后明瞭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权力的更替，本来就不靠聪明才智。
他罗依伦这分才气，能得到人人赏识又如何，原以为新德顾忌他的才气，这才忍耐了他与和宁间的暧昧，其实，也就是他们没有真的深交过，新德这才放了他吧。
那一天，他赌的太大，就输的彻底了。
不仅和新德赌，也和自己赌，赌自己为了权势，为了心中的名声天下，能弃了外物。但是，原来这也输了。他的身子残了，就越来越受不了旁的人的目光，受不了旁人的言语。
其实这又有谁知道？他却不管旁人知道不知道了，只是他自己心里记得，也就觉得世人都记得。眼前处处都是镜子，照着他的模样，照着他的贪恋。
于是，这等自傲和自卑缠绕着他，连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看见和宁，一时想着替她操持战事，想着替她分忧，一时却又想着她如何也是不信自己的，以后在朝堂上自己的处境如何。
这么想下来，就像心里堵住什么。
忽然在某一刻想到，原来是他的私心压抑不住了。所以才会自卑，才会生气。如今他渴望的，居然回到原点，变回是她了。
什么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什么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原来都不及他心里的一点私心。他真是个人了。礼教才名，也是权势堆积起来的不是。
他就是忽然在乎名声了，在乎她了，又如何。这才是实际能把握的，迫切想要获得的。
难道他就只能在背后帮着和宁，做一个宦官谋臣，做尽险恶奸猾的事情么。
他如此这样在和福与和宁抉择不定，有人能说他实干兴邦，也能有人指责他趋势弄权。
这么一来，他似乎早就成了奸宦佞臣了。
再有往后，策反，分裂，战争，夺权，这都为的是什么？名没有了，权也不过是浮云。这剩下利了么？他追逐的这“利”，又是什么？
要他放弃一切，隐居世外，他不甘。
就要他看着和宁与齐长风相守么，他也不愿意。
如果她成了天下之主，他就想当她身边的那个人，看着旁人对她俯首称臣，也看着旁人对他折服钦佩，做个宠臣幸臣，名符其实，也不错。
那时候，或者，旁人眼中的他们，就是一对相恋而迫于权势而不可相守的恋人，也许……也能感叹他们这般凄苦的相知。
百般作为，都是……为了一起。
这么想，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于是，不及思量，他就脱口而出。
他的这番心思和宁都懂得，她小心翼翼地和他相处，就怕他想不清想不明白。
他们不是仇深似海，而是越来越纠缠不清。他不恨她，却是怨着她。
蓦地才察觉，那个远在皇宫里的新德，莫非，也想到了这一重？
新德该是明白的，对人心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也许还猜测罗依伦对和福有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者是同情。
既然罗依伦对和福有情，对和宁有恨，那么，他自然会选择。
新德知道和宁和罗依伦两个已经到了一句不顺一句埋怨可能就会爆发的情景，她有把握，在某个时刻，形势和武力逼迫之下，罗依伦就会狠下心来对付和宁。
这么，和宁也就无法选择了。
这就是新德要的吧，她算到了这一步，料想到这个发展吗。
真累啊。为何心思百转千回了，还是回到这一处。和宁就觉得四处逃避，也避不开那一股宿命的绝望，阴沉地整个罩下来，盖住了任何光亮。她的桃源，离得更远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幻想吧。
她心底苍凉得想哭，眼中却干涩倔强。
“……如果我不答应呢？”和宁苍白地问。
即便不问，也知道答案。就是把所有优势都弃了吧，然后责难挫折会接踵而来……她怕么？
和宁落寞地笑了笑，发现心里什么都想不及了，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知不觉地颤抖。
罗依伦不回答她的问题，唇边似笑非笑。
和宁一咬牙，从唇里挤出声音说：“你这是要逼我到绝境么。”
他摇头，“宁为玉碎。”
和宁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好！我，答，应，你。”
警告的意味太浓厚，像是怨念，像是诅咒，永生永世的愤恨誓言。
罗依伦回视她，脸上无甚表情，良久不过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下官会听从公主殿下号令，保存自身……尽力活到事成那一刻，共享江山……”说着又是似笑似讽的淡淡表情。
这回是和宁不作理会，移开了眼神。
罗依伦躬身告辞，和宁不待他说完就自顾自甩袖离去。
活到那一刻么？果然是求鱼死网破，不死不休啊。
和宁走了几步，转身立在城墙边远望他上马离去，面容沉静，眼中如一汪深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兵在远处扬声唤了几句。
和宁略略回神，转过头去看，原来是小林和轻烟给侍卫阻在了外头，还有那个何家序在。
和宁示意侍卫们把他们放了过来，小林和轻烟匆匆来到她身前，两人都是一脸焦急。何家序却是兴奋的模样。
小林道：“公主，齐监军听闻战情，随军往望岳城去了，来不及跟您说。不过，有一件事……”
“长风去了望岳城？”和宁惊道，脸色不由变了几分。
轻烟小脸通红，也跟着急说：“是啊公主，驸马听说有骑兵进了关，只好一同前往调度防务。怎么劝也劝不了……”
何家序上前一步抢道：“这事怎么能劝，监军总领后防，晏军骑兵深入内境，职责所在，他自然要跟着去了。不过，那个晏军火器之事有了眉目，监军要我等来通知公主。那个乡民说……”
和宁脑中一团乱麻，只好打断道：“等等，到屋里说去。”
小林急着摇头，小声道：“这事急着呢。听那人说，原来这晏军火器一直有边关的将领偷偷运些物料过去制作。”
和宁惊道：“这等要事，一个乡民怎么得知？莫不是浑说？”
何家序道：“本来是极严密的事，那个乡民只是刚好认识了一个晏国商人，听得了他们近日要运来火器。其实他也只听来一些消息，就炫耀一番罢了。可监军招他来细细查问，让他把那商人说的话都一一说了，这就……得知了有边关将领偷偷把火器制作材料。”
“有提到……是谁吗？”和宁挑眉，若是查出来了，可是大案一件。
小林犹豫了半天，这才说：“好像……事涉黎戟黎将军。”
何家序一听说到了这点，脸上莫名兴奋，大声说道：“不错，这等大事，一定要通知公主。”
“黎戟？”和宁一怔，却是没想到，一时就把方才与罗依伦的谈话先弃下了，全副心思都考虑其这通敌一事来。
如果是他，这边关早就成晏军后花园了。这等大将军通敌，几率太小。是晏军的离间之计吗？可如果真的是通敌，就……或者，是黎将军身边的某些下属？
如今黎将军主持中军，方才他的副将正领两营军兵去追击晏军骑兵。这剩下的中军士兵若再有差错，就万劫不复了。不管如何，这件事出了，不去看看不能安心，若有什么流言出来了更是不妥。
就同罗依伦往小阳山一样，也是亲身前往，首要的还是注重稳定军心。
她想到罗依伦，心里又是一拧。强自压制了烦躁怨恨，深吸了一口气。
和宁紧攥着手心，此时需要冷静，这整个乱局，即便她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自己。就算是个诅咒，也是得活到最后才能施行的诅咒。
她不会退缩，也不会轻易垮了。若要比狠……她还能输过谁。到了此层，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悲凉。
和宁想清楚了这些计较，便冷冷道：“既然如此，本宫就调查清楚，绝不污蔑一个清白之人，也绝不轻饶一个通敌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