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被强嫁，去找玄烨
作者有话要说：</br>最近日以继夜地做视频，所以更新有些晚了。大年三十，视频将于春晚同步。在此祝大家兔年里兔兔兔兔，大展鸿兔。<hr size=1 /> 桀年和聚忠远赴东北的一个月后，家中收到了桀年的信。额娘和阿玛一封，我一封。兴冲冲地奔到前厅取信时，阿玛惊讶地说，为什么桀年给你写的信倒像茅山道士的符咒一样。我正奇怪阿玛为什么会这么说时，接过信一看，原来桀年的信是用英文写的。心中不禁感叹他心思缜密。大概古代不太讲究什么**权，父母有权拆看儿女的信件，所以我的那封信阿玛和额娘早拆开了。待我仔细去看信上的内容，原来桀年已经到达朝廷位于盛京浑水南岸的督练营，展开了为期三个月的集训，期间不得与外界联系，也就是说这封信我不用急着回，回了也收不到。倾吐过思念之情后，桀年在信的末尾留了一行英文诗。
My love wears forbidden colours
爱溺于禁色，
My life believes in you once again
我再次用一世相信你。
I will go walking in circles
轮回转生。
While doubting the very ground beneath me
沉没等同疑忌。
我收起信，方觉泪流满面。坂本龙一的《forbidden colours》，突兀地出现在清朝的竹色宣纸上，因思念而惊艳。
“姑娘，稍微打扮一下，天蕊轩的娘子一会来咱们家，给姑娘量身段裁剪衣服。这天蕊轩新请的裁缝师傅，据说是宫里面的老师傅，给皇后都做过衣服……。”碧玺正打门外进来，手里端着紫芋点心。
“又做什么衣服？这几年被东珠那丫头拐带的，好事没学着，那爱买东西的性子倒是学了不少。”我轻合上信，眼睛落到那点心上，却没有一点想吃的**。“你看咱们家的衣柜子里，什么织金的，云纹的，绣片的，还做？可是放哪儿啊？”
“姑娘还不知道吧？”嘴快的琉璃将话接了过来，“姑娘大喜了。宫里传了话，说是官媒将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赫舍里府上的索尼大人看过了，和索尼大人的长子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家的公子正合适，如今给姑娘做了新衣服，就是要订亲呢。”
我头后轰隆一声，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碧玺见我瞬间变了脸色，忙责怪琉璃：“你怎么嘴这么快，这种话是当着姑娘面说的吗？”然后握起我冰凉的手，劝慰到：“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事做衣服，只是桀哥儿走了这么一个月，姑娘看自己瘦了多少？这手上的镶红宝金镯子原来得两个丫鬟生生拽着才套进去，现在别说套不费劲，套上了一甩就掉地上了。何况那赫舍里更是京城里有脸的重臣，索尼大人又曾是咱们二爷的老上级了，掌管内务府，那家私……”
“碧玺，琉璃。”我声如朽木。“你们两个去唤额娘，说我不舒服。让她来看看我。”我其实很想亲自去她房里找她谈，但我发现我已经惊骇到走不了路了。
不久珍宁便神色匆匆地进了我的房间，脸带关切。
“斯年，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哥哥不在，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碧玺和琉璃并未跟进来，识相地守在门口。
“额娘怕孩儿出事，额娘的心果然还在孩儿这。”此刻我斜卧在炕上，一点一点地拽那盘紫芋点心，直到整块点心支离破碎。冷冷地说：“那为什么谈婚论嫁这么大的事，孩儿竟一点也不知道。”
珍宁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她一贯的镇定所掩盖。“这婚嫁之事，闺阁女孩儿自然都是不知的了。当年额娘订亲前，也没有见过你阿玛，如今不也生了你们两个，日子平安喜乐吗？”
“平安喜乐？额娘嫁给阿玛自然比进宫平安，可喜乐呢？对于您来说，额娘真觉得这平淡的日子会比宫中日夜争斗的日子喜乐？”我语气略带挑衅，完全不似桀年在时那般孩童心境，或许就是在碧玺告知给我珍宁将插手我的婚事时，我将隐藏在体内的成年女子心态被唤醒，我知道，桀年不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等他来接我。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珍宁见我提及旧事，果然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发作，被我抢过话头。
“额娘可知我是待选的秀女，皇太后早有懿旨，待选秀女不得妄自婚配。额娘也曾为秀女，你难道忘记了？”我步步紧逼，原以为珍宁会有所顾忌，可她却说：
“若没有宫里的旨意，我怎么敢将待选的秀女私自配婚。这是你表姨佟妃的意思。”珍宁坐在我身侧，似乎并不为我刚才放肆的言语所生气，“我的斯年果然是大了，开始和额娘顶嘴了。为娘的啊，都是贱骨头，孩子小的时候盼着孩子长大，等孩子大了，又觉得还是小的时候听话。”
珍宁是我整个穿越人生中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她并不像孝庄那么肃穆，因由权力而带来的压迫使人屈服。也不像佟妃那样冷静，因由内心的强大而让人自卑。比起她们两个，珍宁更擅长用女人特有的柔和来打动人，尽管这柔和中，混杂着她内心的小算计。可我明知如此，却已然为刚才的唐突言行而后悔，便一把扑进她怀里：
“额娘，是孩儿错了。孩儿只是不想这么早出嫁。”
“并不是让你马上嫁，只是先订亲，待你哥哥回来再办喜事。”
我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让我当着桀年的面嫁给别人，还不如让我现在嫁了呢。我只为那赫舍里家的少爷担心，娶了我非死在桀年的掌风之下。而让我嫁入他家跟那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赫舍里芳仪做亲戚，恐怕赫舍里家满门都得死在我手下。我只是偶尔穿来清朝打酱油的，改变历史非我本意。
“额娘，此事就真再无商量的余地吗？”我哀求，又释放出前世威逼夏远夜买夜宵的经典眼神。谁知珍宁道：
“赫舍里家已经将你生辰八字取走，半月后送行纳采礼。得瑞园那边已经知晓了这件事，若你被退婚，就再难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心内平静如止水。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在和远夜重逢前就被指定了婚约我该如何面对，装疯、逃婚、出家、自杀种种我都考虑过。而当婚约在桀年离家后仅半个月就降临时，我却有些兴奋。这是我第一次在桀年不在时独自面对危难，这意味着……我可以打开第一个锦囊了。
“如被强嫁，去找玄烨。”
锦囊里一张银纹梨花薛涛笺，上面写了以上八个字，还有一句花体英文“miss you one more time”。不是不欢喜的，仿佛少女时收到了情书，还是这样一个这样料事如神的男子留书说想念我。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来蜜客思，我带着碧玺假意去东珠家，到了蜜客思后便将碧玺遣到前门大街买点心，碧玺听说我又恢复了食欲，忙不迭地去了。不一会儿，玄烨上了楼，也只带了索额图一个人来。索额图这个人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我面前我都是不讨厌了，尽管他日后未得善终，但其足智多谋，协君辅政还是让我心怀敬佩的。只是今日我要与玄烨谈的事就关系他家，叫我如何开口。
“索大人，斯年有礼。斯年今日召三阿哥来是想谈些私事，索大人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我说完此番话，索额图倒是反应不大，乖乖地退到远处，倒是玄烨脸上一红：
“斯年，你这么急着传话给小六子，叫我出来，有什么急事？咱们俩之间，一直是……”
我见玄烨结结巴巴的，就知道他想歪了：“我要被订婚了，对象是索额图的侄子，你管不管？”索性直说了吧，再不说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呢。
“订婚？侄子？管不管？”大概是我语速太快，玄烨冷不丁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捎带着点头。只间玄烨连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索额图不知道就从哪儿蹿了出来，清朝的大臣果然训练有素。
“你哪来的什么侄子要娶斯年，和我商量了吗？待选的秀女都敢娶你们家要不要命了。秀女就算是皇上选不上也是留给皇子贝勒的啊，你们家倒先惦记上了。索尼老头子是不是还想回盛京守先帝陵寝去？索额图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忠心耿耿你看我不抽你丫的？”我是第一次听到玄烨如此大声。
索额图乖乖受骂，我听着玄烨那一泄千里的责骂满嘴的现代京腔，果然是和现代人玩得太久了。好好的千古一帝让我们三个女的教成个胡同串子。索额图被骂了半个时辰后，趁着玄烨骂累了喝茶时插空回了一句：“三阿哥，奴才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不该订亲都敢订，你看我回皇阿玛让你家老头子再守陵去，我告诉你索额图，你别看你现在三等侍卫御前还带着刀，我说让你滚回盛京老家去你就得回去，你们赫舍里家是不是觉着自己开国有功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太后能把你们从柴火堆里拽到这紫禁城里，还能给你们一脚踹回去你信不信……”
“三阿哥。”我眼看着玄烨的口水沫子都快把索额图淹了，索额图纹丝不动，可这也不是个事啊，您回慈宁宫爱怎么骂怎么骂，索额图未来好歹也是个军机大臣啊，这么骂来骂去的人家都没面儿啊。回头再记恨我，未来我和桀年正跟东北喂猪呢，刚要商量今天是吃猪肉炖猪肉啊还是吃猪肉炖猪肉时索额图带一帮八旗兵来杀我就为今日被骂之事，我多犯不上啊。
“我觉得，这事还是先听听索大人怎么说。”
索额图心说，我还能怎么说，父亲这件事办得糊涂。明眼人都晓得三阿哥只和钮钴禄家的东珠和喜塔腊家的斯年交往慎密，只等日后太后择其一指婚，或干脆娥皇女英一并入主东宫。就算是为了芳仪着想，在太子妃的候选人里先除掉一个，可也该妥帖行事，不该露了形迹被斯年先发制人。只见索额图抬起了头，眼看斯年一脸急切，想是对三阿哥用情已深，自己却依旧是面不改色，缓缓道：“回三阿哥的话，斯年小姐这件事奴才确实不知，毕竟是给兄长的儿子订婚，家父不会同奴才商量。如果斯年小姐觉得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奴才定当回去禀报给家父，请他与兄长暂缓婚事，将斯年小姐的生辰八字退回府上。不过，这样在官媒处就将留有档案，也就是说，斯年小姐算是被奴才家退了婚。这对斯年小姐及喜塔腊家声誉都将有所损害。”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斯年必须嫁进你家了？”玄烨动了真气，怒不可遏，一脚踹到了索额图的肩膀上，跪在地上的索额图向后一踉跄。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屑，不愧为日后权倾朝野的索相，身为庶出，自己没资格掺和嫡子长房之事，便想办法拿话噎我和玄烨，或许也有为他长兄家里的赫舍里芳仪铺路之嫌，怕我挡了她的皇后之路。而玄烨刚才那一脚虽沉重有力，但毕竟只是少年人一时之气，不至于将个带刀侍卫踹一个踉跄。再看索额图脸上处变不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不禁感叹他心机之深。
斯年只道索额图是为他侄女芳仪铺路，却不知索额图因庶出，纵才华满腹，武艺超群却不被索尼所重视，一直被长子噶布喇压着，本就永无出头之日，心里恨不得赫舍里芳仪永不进宫，噶布喇满心愿望落空才好。只是他明哲保身，不愿多生事端。此番见三阿哥生了真气，仿若对斯年确有垂慕之心，由此心生一计，不失为一石二鸟，既不得罪三阿哥，又能灭了长兄威风。
“三阿哥，您无须动怒，让奴才想个办法。”
半月之后，是纳采礼的日子。照老例该是到玛法的得瑞园去等着赫舍里家派家丁送采礼，到了那日，得瑞园一家大小都端坐在正厅等候，只因赫舍里家数京中名门望族，再兼大伯母和四婶本就在府中闲来无事，因此也来凑热闹，当然，还带着那个眼神阴险的芮年。大伯母和四婶一见到额娘便连声道喜，在众人眼里，嫁入内务大臣家是一门好亲事。所以我早精心打扮好，穿一套桃粉色彩凤串珠绣片旗装，头戴金雀衔芙蓉珠，我知道今日我是主角，断不能失礼。
少顷，门外便响起了鼓乐之声，只听管事惊喜又慌张地来回话：“启禀老爷，索尼大人、噶布喇大人亲自带着采礼到了。”玛法听后一愣，这过采礼之事，像赫舍里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能派一个主管事来就已经合礼数了。玛法稍楞一下，回头看了看祖母和阿玛，只见整个正厅的主子仆妇都在整理衣冠，出门迎接。不一会，一众抬着十二台花梨木箱子的下人便训练有素地聚到前厅，为首的是个孔武有力，身穿三品武官服的满族男子，估计该是赫舍里芳仪的父亲噶布喇。他如此魁梧，挡住身后玛法正在向其行礼的老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索尼，尽管我曾经在头脑里幻想了一万次他矍铄的神情和犀利的眼光，但此刻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穿家常暗紫色松石纹马褂，头戴同色缀琥珀帽子。政坛上起起落落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和皱纹，使他显得有些憔悴，却挡不住眉宇间的精明和超然的气质。他微微向玛法还了一个礼，既不显得傲慢，也没丢了一品大员的身份。还礼之后，他迅速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厅，然后将眼神落在我身上，我不觉肩膀一抖，他目光坦然，嘴角竟有些笑意。
“劳索大人跑这一趟，老夫未曾远迎，还请赎罪。”正厅上，玛法边敬茶边客气，我瞥见了祖母的脸上颇为得意，看来索尼亲自到府很是有脸。端瑾姨娘的脸上还是和往日一样布满了骄傲和体面的神情，众人都极力笑着，唯恐表情不生动开罪了索尼。
品了一口茶，索尼深吸口气：“荣德老弟客气了，你我当日同朝为官，同为万岁效力。如今又连了亲戚，这也是老哥我的福气啊。”场面话说完之后，他将目光投向我，我此刻已做了心理准备，因此目光直直地回应，并没有所回避。他在我略微有些挑衅的眼神中起身向我走来，问了句：“你就是斯年吧。”
我福了一下身，再次直视他：“回索大人的话，正是。”
索尼捋了捋胡须：“面如满月，体态丰腴，眼睛里就透露着精灵劲儿，怪不得京中盛传，喜塔腊家出了一名奇女子。”索尼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不足以表达他对我的关注，又附身在我耳边加了一句弦外有音的话：“似乎前途无量呢。”之后他回身向玛法贺到：“这就该恭喜荣德老弟啊。”
玛法听后很高兴，从座位上走下来，握住索尼的手：“同喜同喜啊，今天之后，斯年就算是半个赫舍里家的人了，待到礼成后……”
“什么半个赫舍里家的人？”索尼打断玛法的话，语气有些严厉，更加了些不甘，然后回头望向我，若有所指地说：“如此玲珑细致的女孩儿，老夫恨不得她此刻便是我赫舍里家的嫡亲孙女儿。来人，献上礼物。”
索尼一挥手，他带来的一众下人便呈上甲胄五副、上等绣缎五十匹、各色江南上等布一百匹，并着金银首饰，玉石翠宝首饰各四套，纯金银盆、茶壶、奶壶各一个。一时间正厅里珠光宝气，眼花缭乱。端瑾姨娘和大伯母、四婶等人本来还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眼睛都绿了，脸上写着五个大字“羡慕嫉妒恨”。这纳采礼物简直能媲美皇上大婚时的规模。可正厅里炙热的气氛并没延续多长时间，就被索尼一句话浇灭了。
“从今日起，斯年便正式是我索尼的干孙女了。”
我早说，今日我是主角，不能失礼。你看，一不小心当上索尼干孙女了吧。
My love wears forbidden colours
爱溺于禁色，
My life believes in you once again
我再次用一世相信你。
I will go walking in circles
轮回转生。
While doubting the very ground beneath me
沉没等同疑忌。
我收起信，方觉泪流满面。坂本龙一的《forbidden colours》，突兀地出现在清朝的竹色宣纸上，因思念而惊艳。
“姑娘，稍微打扮一下，天蕊轩的娘子一会来咱们家，给姑娘量身段裁剪衣服。这天蕊轩新请的裁缝师傅，据说是宫里面的老师傅，给皇后都做过衣服……。”碧玺正打门外进来，手里端着紫芋点心。
“又做什么衣服？这几年被东珠那丫头拐带的，好事没学着，那爱买东西的性子倒是学了不少。”我轻合上信，眼睛落到那点心上，却没有一点想吃的**。“你看咱们家的衣柜子里，什么织金的，云纹的，绣片的，还做？可是放哪儿啊？”
“姑娘还不知道吧？”嘴快的琉璃将话接了过来，“姑娘大喜了。宫里传了话，说是官媒将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赫舍里府上的索尼大人看过了，和索尼大人的长子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家的公子正合适，如今给姑娘做了新衣服，就是要订亲呢。”
我头后轰隆一声，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碧玺见我瞬间变了脸色，忙责怪琉璃：“你怎么嘴这么快，这种话是当着姑娘面说的吗？”然后握起我冰凉的手，劝慰到：“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事做衣服，只是桀哥儿走了这么一个月，姑娘看自己瘦了多少？这手上的镶红宝金镯子原来得两个丫鬟生生拽着才套进去，现在别说套不费劲，套上了一甩就掉地上了。何况那赫舍里更是京城里有脸的重臣，索尼大人又曾是咱们二爷的老上级了，掌管内务府，那家私……”
“碧玺，琉璃。”我声如朽木。“你们两个去唤额娘，说我不舒服。让她来看看我。”我其实很想亲自去她房里找她谈，但我发现我已经惊骇到走不了路了。
不久珍宁便神色匆匆地进了我的房间，脸带关切。
“斯年，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哥哥不在，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碧玺和琉璃并未跟进来，识相地守在门口。
“额娘怕孩儿出事，额娘的心果然还在孩儿这。”此刻我斜卧在炕上，一点一点地拽那盘紫芋点心，直到整块点心支离破碎。冷冷地说：“那为什么谈婚论嫁这么大的事，孩儿竟一点也不知道。”
珍宁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她一贯的镇定所掩盖。“这婚嫁之事，闺阁女孩儿自然都是不知的了。当年额娘订亲前，也没有见过你阿玛，如今不也生了你们两个，日子平安喜乐吗？”
“平安喜乐？额娘嫁给阿玛自然比进宫平安，可喜乐呢？对于您来说，额娘真觉得这平淡的日子会比宫中日夜争斗的日子喜乐？”我语气略带挑衅，完全不似桀年在时那般孩童心境，或许就是在碧玺告知给我珍宁将插手我的婚事时，我将隐藏在体内的成年女子心态被唤醒，我知道，桀年不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等他来接我。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珍宁见我提及旧事，果然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发作，被我抢过话头。
“额娘可知我是待选的秀女，皇太后早有懿旨，待选秀女不得妄自婚配。额娘也曾为秀女，你难道忘记了？”我步步紧逼，原以为珍宁会有所顾忌，可她却说：
“若没有宫里的旨意，我怎么敢将待选的秀女私自配婚。这是你表姨佟妃的意思。”珍宁坐在我身侧，似乎并不为我刚才放肆的言语所生气，“我的斯年果然是大了，开始和额娘顶嘴了。为娘的啊，都是贱骨头，孩子小的时候盼着孩子长大，等孩子大了，又觉得还是小的时候听话。”
珍宁是我整个穿越人生中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她并不像孝庄那么肃穆，因由权力而带来的压迫使人屈服。也不像佟妃那样冷静，因由内心的强大而让人自卑。比起她们两个，珍宁更擅长用女人特有的柔和来打动人，尽管这柔和中，混杂着她内心的小算计。可我明知如此，却已然为刚才的唐突言行而后悔，便一把扑进她怀里：
“额娘，是孩儿错了。孩儿只是不想这么早出嫁。”
“并不是让你马上嫁，只是先订亲，待你哥哥回来再办喜事。”
我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让我当着桀年的面嫁给别人，还不如让我现在嫁了呢。我只为那赫舍里家的少爷担心，娶了我非死在桀年的掌风之下。而让我嫁入他家跟那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赫舍里芳仪做亲戚，恐怕赫舍里家满门都得死在我手下。我只是偶尔穿来清朝打酱油的，改变历史非我本意。
“额娘，此事就真再无商量的余地吗？”我哀求，又释放出前世威逼夏远夜买夜宵的经典眼神。谁知珍宁道：
“赫舍里家已经将你生辰八字取走，半月后送行纳采礼。得瑞园那边已经知晓了这件事，若你被退婚，就再难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心内平静如止水。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在和远夜重逢前就被指定了婚约我该如何面对，装疯、逃婚、出家、自杀种种我都考虑过。而当婚约在桀年离家后仅半个月就降临时，我却有些兴奋。这是我第一次在桀年不在时独自面对危难，这意味着……我可以打开第一个锦囊了。
“如被强嫁，去找玄烨。”
锦囊里一张银纹梨花薛涛笺，上面写了以上八个字，还有一句花体英文“miss you one more time”。不是不欢喜的，仿佛少女时收到了情书，还是这样一个这样料事如神的男子留书说想念我。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来蜜客思，我带着碧玺假意去东珠家，到了蜜客思后便将碧玺遣到前门大街买点心，碧玺听说我又恢复了食欲，忙不迭地去了。不一会儿，玄烨上了楼，也只带了索额图一个人来。索额图这个人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我面前我都是不讨厌了，尽管他日后未得善终，但其足智多谋，协君辅政还是让我心怀敬佩的。只是今日我要与玄烨谈的事就关系他家，叫我如何开口。
“索大人，斯年有礼。斯年今日召三阿哥来是想谈些私事，索大人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我说完此番话，索额图倒是反应不大，乖乖地退到远处，倒是玄烨脸上一红：
“斯年，你这么急着传话给小六子，叫我出来，有什么急事？咱们俩之间，一直是……”
我见玄烨结结巴巴的，就知道他想歪了：“我要被订婚了，对象是索额图的侄子，你管不管？”索性直说了吧，再不说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呢。
“订婚？侄子？管不管？”大概是我语速太快，玄烨冷不丁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捎带着点头。只间玄烨连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索额图不知道就从哪儿蹿了出来，清朝的大臣果然训练有素。
“你哪来的什么侄子要娶斯年，和我商量了吗？待选的秀女都敢娶你们家要不要命了。秀女就算是皇上选不上也是留给皇子贝勒的啊，你们家倒先惦记上了。索尼老头子是不是还想回盛京守先帝陵寝去？索额图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忠心耿耿你看我不抽你丫的？”我是第一次听到玄烨如此大声。
索额图乖乖受骂，我听着玄烨那一泄千里的责骂满嘴的现代京腔，果然是和现代人玩得太久了。好好的千古一帝让我们三个女的教成个胡同串子。索额图被骂了半个时辰后，趁着玄烨骂累了喝茶时插空回了一句：“三阿哥，奴才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不该订亲都敢订，你看我回皇阿玛让你家老头子再守陵去，我告诉你索额图，你别看你现在三等侍卫御前还带着刀，我说让你滚回盛京老家去你就得回去，你们赫舍里家是不是觉着自己开国有功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太后能把你们从柴火堆里拽到这紫禁城里，还能给你们一脚踹回去你信不信……”
“三阿哥。”我眼看着玄烨的口水沫子都快把索额图淹了，索额图纹丝不动，可这也不是个事啊，您回慈宁宫爱怎么骂怎么骂，索额图未来好歹也是个军机大臣啊，这么骂来骂去的人家都没面儿啊。回头再记恨我，未来我和桀年正跟东北喂猪呢，刚要商量今天是吃猪肉炖猪肉啊还是吃猪肉炖猪肉时索额图带一帮八旗兵来杀我就为今日被骂之事，我多犯不上啊。
“我觉得，这事还是先听听索大人怎么说。”
索额图心说，我还能怎么说，父亲这件事办得糊涂。明眼人都晓得三阿哥只和钮钴禄家的东珠和喜塔腊家的斯年交往慎密，只等日后太后择其一指婚，或干脆娥皇女英一并入主东宫。就算是为了芳仪着想，在太子妃的候选人里先除掉一个，可也该妥帖行事，不该露了形迹被斯年先发制人。只见索额图抬起了头，眼看斯年一脸急切，想是对三阿哥用情已深，自己却依旧是面不改色，缓缓道：“回三阿哥的话，斯年小姐这件事奴才确实不知，毕竟是给兄长的儿子订婚，家父不会同奴才商量。如果斯年小姐觉得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奴才定当回去禀报给家父，请他与兄长暂缓婚事，将斯年小姐的生辰八字退回府上。不过，这样在官媒处就将留有档案，也就是说，斯年小姐算是被奴才家退了婚。这对斯年小姐及喜塔腊家声誉都将有所损害。”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斯年必须嫁进你家了？”玄烨动了真气，怒不可遏，一脚踹到了索额图的肩膀上，跪在地上的索额图向后一踉跄。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屑，不愧为日后权倾朝野的索相，身为庶出，自己没资格掺和嫡子长房之事，便想办法拿话噎我和玄烨，或许也有为他长兄家里的赫舍里芳仪铺路之嫌，怕我挡了她的皇后之路。而玄烨刚才那一脚虽沉重有力，但毕竟只是少年人一时之气，不至于将个带刀侍卫踹一个踉跄。再看索额图脸上处变不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不禁感叹他心机之深。
斯年只道索额图是为他侄女芳仪铺路，却不知索额图因庶出，纵才华满腹，武艺超群却不被索尼所重视，一直被长子噶布喇压着，本就永无出头之日，心里恨不得赫舍里芳仪永不进宫，噶布喇满心愿望落空才好。只是他明哲保身，不愿多生事端。此番见三阿哥生了真气，仿若对斯年确有垂慕之心，由此心生一计，不失为一石二鸟，既不得罪三阿哥，又能灭了长兄威风。
“三阿哥，您无须动怒，让奴才想个办法。”
半月之后，是纳采礼的日子。照老例该是到玛法的得瑞园去等着赫舍里家派家丁送采礼，到了那日，得瑞园一家大小都端坐在正厅等候，只因赫舍里家数京中名门望族，再兼大伯母和四婶本就在府中闲来无事，因此也来凑热闹，当然，还带着那个眼神阴险的芮年。大伯母和四婶一见到额娘便连声道喜，在众人眼里，嫁入内务大臣家是一门好亲事。所以我早精心打扮好，穿一套桃粉色彩凤串珠绣片旗装，头戴金雀衔芙蓉珠，我知道今日我是主角，断不能失礼。
少顷，门外便响起了鼓乐之声，只听管事惊喜又慌张地来回话：“启禀老爷，索尼大人、噶布喇大人亲自带着采礼到了。”玛法听后一愣，这过采礼之事，像赫舍里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能派一个主管事来就已经合礼数了。玛法稍楞一下，回头看了看祖母和阿玛，只见整个正厅的主子仆妇都在整理衣冠，出门迎接。不一会，一众抬着十二台花梨木箱子的下人便训练有素地聚到前厅，为首的是个孔武有力，身穿三品武官服的满族男子，估计该是赫舍里芳仪的父亲噶布喇。他如此魁梧，挡住身后玛法正在向其行礼的老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索尼，尽管我曾经在头脑里幻想了一万次他矍铄的神情和犀利的眼光，但此刻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穿家常暗紫色松石纹马褂，头戴同色缀琥珀帽子。政坛上起起落落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和皱纹，使他显得有些憔悴，却挡不住眉宇间的精明和超然的气质。他微微向玛法还了一个礼，既不显得傲慢，也没丢了一品大员的身份。还礼之后，他迅速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厅，然后将眼神落在我身上，我不觉肩膀一抖，他目光坦然，嘴角竟有些笑意。
“劳索大人跑这一趟，老夫未曾远迎，还请赎罪。”正厅上，玛法边敬茶边客气，我瞥见了祖母的脸上颇为得意，看来索尼亲自到府很是有脸。端瑾姨娘的脸上还是和往日一样布满了骄傲和体面的神情，众人都极力笑着，唯恐表情不生动开罪了索尼。
品了一口茶，索尼深吸口气：“荣德老弟客气了，你我当日同朝为官，同为万岁效力。如今又连了亲戚，这也是老哥我的福气啊。”场面话说完之后，他将目光投向我，我此刻已做了心理准备，因此目光直直地回应，并没有所回避。他在我略微有些挑衅的眼神中起身向我走来，问了句：“你就是斯年吧。”
我福了一下身，再次直视他：“回索大人的话，正是。”
索尼捋了捋胡须：“面如满月，体态丰腴，眼睛里就透露着精灵劲儿，怪不得京中盛传，喜塔腊家出了一名奇女子。”索尼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不足以表达他对我的关注，又附身在我耳边加了一句弦外有音的话：“似乎前途无量呢。”之后他回身向玛法贺到：“这就该恭喜荣德老弟啊。”
玛法听后很高兴，从座位上走下来，握住索尼的手：“同喜同喜啊，今天之后，斯年就算是半个赫舍里家的人了，待到礼成后……”
“什么半个赫舍里家的人？”索尼打断玛法的话，语气有些严厉，更加了些不甘，然后回头望向我，若有所指地说：“如此玲珑细致的女孩儿，老夫恨不得她此刻便是我赫舍里家的嫡亲孙女儿。来人，献上礼物。”
索尼一挥手，他带来的一众下人便呈上甲胄五副、上等绣缎五十匹、各色江南上等布一百匹，并着金银首饰，玉石翠宝首饰各四套，纯金银盆、茶壶、奶壶各一个。一时间正厅里珠光宝气，眼花缭乱。端瑾姨娘和大伯母、四婶等人本来还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眼睛都绿了，脸上写着五个大字“羡慕嫉妒恨”。这纳采礼物简直能媲美皇上大婚时的规模。可正厅里炙热的气氛并没延续多长时间，就被索尼一句话浇灭了。
“从今日起，斯年便正式是我索尼的干孙女了。”
我早说，今日我是主角，不能失礼。你看，一不小心当上索尼干孙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