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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六章

    叶闵翎又回到了以前无人打扰的清闲日子,除了隔几日要被张师兄押去给江戸仪换药之外,基本上再也没人会来扰他。

    不用再做两个人的饭,不用再挑两份的水,不用再帮别人洗衣服,也不用再与人分享整个院子以及他菜园子里的蔬菜果子。可是,他却时常情不自禁的去望对面的屋子,或者看书的时候突然产生幻听,总觉得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喊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心中惊颤,然后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去看门边。

    而且,他发现更悲剧的是,他晚上开始睡不好。前段时间总要听见她的脚步声才能安心入眠,如今就算他把耳朵都贴在了墙壁上,除了山顶上动静异常大的风声外,什么也没有。

    一直忧心着她是不是还在外面流浪,如果遇见山贼土匪受了欺负又该怎么办。越想这些就越没办法睡着,经常半夜坐在院子门口,望着黑压压的远山和鱼肚皮一般的银白天际出神。

    时间大概这样过去了六、七日,这些日子里,他起过许多种念头。想独自下山进城去找一找她,或是寻张师兄帮忙让城里的弟子多多留意。然而,种种最终都被他一一推翻。

    她可是身份高贵的皇家公主,宫里的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找她的,那些人又怎会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回珍阁的力量又岂能与皇家护卫相提并论呢。

    苦思冥想辗转了好几夜,他渐渐也有些明白了。如今之所以如此在意,定是因为她很可能是被自己搞丢的,又是因为他的怯懦才没有回去寻找。这才让他心生了歉意,觉得不安。

    他平白焦虑了几天,最终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他决定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也不要再去想她。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反正下月他就得回家了,此生与她将再没有任何瓜葛。

    可是,就在芙裳公主失踪后的第八天,宫里突然来了消息。说是琴妃娘娘怀了龙胎,因近日天气闷热身体有些不适。太医看过都没找到办法缓解,也不知道是谁怎么传的就将叶闵翎的名字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一听闻他医术高超,造诣了得。就立即派了人来,宣他速速进宫。

    得知消息之后,张乙弘亲自来找了叶闵翎,并且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芙裳公主从他回珍阁悄悄溜走至今下落不明,陛下冲他发了好大的火,虽是在了解了实情之后并未降罪于他,可很明显对他的办事效率以及回珍阁的印象是大打折扣。

    如今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召叶闵翎进宫,还是为现在正得宠的琴妃娘娘诊脉。这其中必然不会只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可是为何独独是他的闵翎师弟?莫非此事与芙裳公主有关?

    因而,他意有所指的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企图从叶闵翎口中探出点由头来。奈何这师弟还是他的叶师弟,仍他如何旁敲侧击,除了点头和摇头依旧一个字也不与他说。真真是急死他了。

    最后,他还是决定陪他一起进宫。上头直点了闵翎师弟的名,想必就会与他有关。若是当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在旁边也好了解局势适时救他于水火。若是虚惊一场,他就当跑一趟锻炼身体吧。

    这头,叶闵翎心里倒没有多想。他以前也曾去过宫中几回,给一些得势的宫女侍卫或是小主看病。甚至于,在接到这么消息的时候,他还心生了几分急切。或许,进宫了就能听到一些芙裳公主的消息也未可知。

    两个人坐着皇宫里来的马车,那车夫一路快马加鞭毫不停歇的赶。张乙弘给前来传话的太监塞了些银子,这才套出些话来。

    琴妃娘娘近日身体不适不假,但是也没到不来请叶闵翎就好不了的程度。具体原由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琴妃娘娘自己向皇上提起的叶闵翎。琴妃这两年正是得宠,如今又孕上龙胎,更是如日中天,盛宠龙眷。

    直到亲见了琴妃娘娘的玉驾,张乙弘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事情果真与芙裳公主有关。

    且说这后宫三千佳丽,模样美貌者多不胜数,攻于心计者遍地都是,年轻的水嫩灵巧长江后浪推前浪,稍早些的气度丰韵绝不多输后来者几分。饶是张乙弘这个医官也大致知道,是分了皇后党和琴妃党的。

    他不知道芙裳公主在这里面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但是看如今的阵仗,十之**当初那份陷害她的药单就出自这位琴妃娘娘之手。那时候,皇上并没有回他的信,反而讯息传达出去没两天阁里就突然多了些行迹诡异的人。再看如今皇上对待琴妃的态度,若不是他有更深的计谋,便是身边得力的人已被收买。

    看见他也跟着来了,琴妃娘娘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靠着舒适的熏香垫子,懒懒道,“张阁主日理万机可是大忙人,怎么今日有空来本宫这里坐一会儿?”

    张乙弘忙勾首,惶恐道,“不敢不敢。实在是闵翎师弟不擅言辞,乙弘恐他笨拙惹怒陛下和娘娘。还请陛下、琴妃娘娘体恤乙弘一片关切之心,原谅了才是。”

    琴妃轻哼了一声没再睬他,只将视线转向他身后的叶闵翎,笑道,“叶先生果真生得俊俏得很啊,难怪芙裳公主会亲指来委以重任。”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很随性温和。可不知怎的,叶闵翎就是忍不住心生寒意。虽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将她言语中的他意、讽意甚至危险气息都分辨了出来。如此,他不由的往他张师兄背后缩了缩,并暗自警惕自己道:得离这个女人远些。

    见他这般反应,琴妃娘娘眼中神色一深,立即就扭头与旁边的玉庞帝道,“陛下,你看叶先生是不是不甘愿来给臣妾瞧病?竟是连吭都不吭一声。”

    玉庞帝也瞧着叶闵翎不顺心,一个成年男子没有满腔热忱,与人待事还冷淡得出奇,实在不是有抱负的热血男儿该有的模样。他甚至都没有直接与叶闵翎说话,只是指了张乙弘问,“你这师弟可是贺太祖师亲收的那关门弟子?”

    张乙弘垂首答是。玉庞帝沉吟了片刻,突然又问,“姓叶……可是陈东郡黎阳城商户叶霍的儿子?”

    虽然心中惊奇,但是张乙弘还是如实点了头。

    得知了叶闵翎的出身后,玉庞帝就沉默了,捏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旁边的琴妃像是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只让人准备了号脉的红绳沙枕,笑道,“本宫近日常犯困得厉害,可真真要睡时又怎么都合不上眼,劳烦叶先生给瞧瞧了。”

    心中就算是有着百般的不愿和排斥,但叶闵翎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场合自己反抗不得,也拒绝不了。遂垂了头移步上前,将红线搭在她手腕间,然后牵起另外一头。只当做病人对待,果真要轻松许多。

    琴妃的毛病并不大,叶闵翎甚至没需要捏算多久,便拟好了药单和诊疗之法。描绘在纸张上的笔迹泼墨一般,潇洒大气。他扬袖提笔一气呵成,各种气度顿时展现。再加上异常专注的神情,硬是在在场的嫔妃宫女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就在他做完事将双手收入袖中的时候,突见外头奔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只见他一边小跑着一边尖声急道。

    “陛下陛下……公主殿下……芙裳公主她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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