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总付流光梦
“夏护卫，这茶不好喝么？”
夏青槐回过神，发现宁王朱权一脸微笑看着她，这才好好打量了传闻中盖过晋王风头的绝代美男。
“十七弟别理他，”朱棣原本在同兀良哈卫的都督和都指挥们畅谈，发现朱权向夏青槐搭讪，貌似打趣地说：“这小子什么都能来两下子，惟独不通茶道，你给他喝琼浆玉液都无用，十七弟这回可是浪费府上东西了。”
夏青槐痴望着可能是因打了胜仗神清气爽的朱棣，觉得宁王再怎么神姿秀朗、慧心敏悟也比不上他。男人的魅力是岁月沉淀的，朱权帅则帅矣，可年纪轻轻的，能有魅力到哪儿去。
“四哥，夏护卫未必不通茶道，我见他刚才皱了眉头，想是已经品出了什么。是不是，夏护卫？”
夏青槐赶紧把目光从朱棣那里收回。“宁王爷，青槐确实不通茶道，因为觉得喝茶麻烦，茶本是清心神之物，在青槐看来，不论茶具还是品饮都最好从简，以得其自然之性。但其实，青槐也并非不爱喝茶，”她又看了眼朱棣，略有些气恼地说：“只是青槐近来爱往茶里放奶，饮法被人瞧不起，就干脆少喝了。”
兀良哈的首领们全笑起来，一个叫哈丹巴特尔的都指挥用略带生涩的汉语豪爽地说：“夏护卫倒像是我们兀良哈人，我朵颜卫有的是会煮奶茶的美丽姑娘，干脆我送几个给夏护卫做媳妇，就是不见得有夏护卫生得好看。”
众人哈哈大笑附和提议，夏青槐不知怎么收场，偷偷看了眼朱棣，他竟也和旁人一样。见没人解围，她只好自救。“青槐是向佛之人，虽不至于遁入空门，但早已无意涉足男女情爱，都指挥的好意青槐心领了。”
兀良哈人均不解，两位王爷却神色各异。至此，夏青槐再不想多言惹来是非，遂沉默不语，直至跟着朱棣离开宁王府。
“王爷的腿要好生保养，别骑马了，”见朱棣又不愿坐车，夏青槐赶紧拦住：“您的膝关节已经有些变形，要是不治好，往后恐怕走路都需要人扶啊！”
“你自己坐车，别拦着！”朱棣不耐烦地把她一推，径自上马去了，蓦地回头，见她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怎么了？”他赶紧下马扶住她。
夏青槐紧咬嘴唇没有回答，朱棣发现她肩头又在渗血，心知刚那一推把她的伤口又弄裂开，此刻是懊恼不已，一把将她抱起，于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进了马车。
“王爷不要这样，别人会讲闲话。”
“啰嗦！”朱棣看着怀中的她，又莫名其妙发起火来：“你若不想本王被人说成左风，就快些好起来，这都半个月了，不过就是肩上一窟窿，居然还长不好，真是把本王的脸丢尽了！”
夏青槐觉得这人很不可理喻，心想我的肩伤难收口，同你的脸有什么关系。
“你再看！小心本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他脾气就是不见好，夏青槐这时才领悟到，他年轻时的那些斯文风雅可能没有一分是真的，为追求张夜溢，他实在用心良苦。
“笑什么？”朱棣捏着她的下巴恼怒地问：“刚不是说无意涉足情爱，那还盯着那小子看干什么？简直无耻，你这妖物！”
夏青槐一愣，脊背开始发凉了。随着这段日子的接触，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这位伟大的明日之君真有可能因为她这妖物患上了左风。她有苦不能言，若揭穿自己是女人，肯定会被军法处置，若一直这样下去，那朱棣可就苦了，他会一直生活在自我矛盾、自我谴责和自我折磨中，说不定还真会阳痿，和朝鲜人的说法一样。
她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牺牲自己救他人于水火，未想朱棣用一只铁手死死捏住她的双颊，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她。“夏青槐，你不要仗着救过本王就为所欲为。本王素来赏罚分明，尤其对身边人，所以你要是犯了错，本王决不轻饶！本王告诫你，千万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小心被凌迟！”
刑罚再次升级，夏青槐不止打消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善念，还生出了尽快逃跑的想法，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小命玩掉，人若连命都没了，何谈报答，难不成要她在地府里为他念经。她既疼又害怕，断断续续地说：“王爷，青槐不敢了，您放开……”
朱棣松开了手，可脸色比吃人还恐怖。“兀良哈的女人丑是丑点，可个个精力充沛，”过了会儿，他自己换了个话题，但见夏青槐皱眉，开始面有得色：“青槐怎么不接受？害怕不成？可惜了哈丹巴特尔同你一见如故啊。”
“青槐不喜欢女人，”她话一出口发现有歧义，赶忙补充道：“也不喜欢男人，只是兀良哈的男人应该很合王爷的胃口，哈哈！”这是夏青槐在朱棣面前开的极少数玩笑之一，但其实也不全是玩笑。果不其然，朱棣没有恼，只问了一句何出此言。
“难得见王爷同一大帮子人一见如故。青槐对王爷忠心耿耿，棍子板子却似家常便饭，今儿个在旁边看着，一直都嫉妒那些鞑子。”
“原来青槐也会嫉妒，”领会其中深意的朱棣笑了，却避而不谈，拧着她的脸说：“只是嫉妒的人有些不搭调，鞑子丑死了。青槐，你这军中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是在辽东被人叫起的吧？”
夏青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因为记起了在辽东时的遭遇，眼见朱棣笑盈盈，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如若朱棣知道真相，定会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你怎么了？”
朱棣让夏青槐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王爷以为这句如何？”不待对方作答，她便凄凉无比地说：“然而在青槐看来，这世间男女多是因皮相而执着且不自知，什么除却巫山不是云，委实可笑，皆是自欺欺人。王爷莫要以为刚在宁王府青槐那番话是托辞，青槐原本就这样想。”
当触及心底最深的伤痛，夏青槐再也顾不得许多，凌迟都不怕了。她将两世的明白和委屈哭了出来，声音之凄厉能让所有正常人以为车里头在干坏事。
“哭够了？”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朱棣沉着一张脸说：“旁人还以为本王对你做了什么，你分明是想让本王难堪。回去自己领罚。”
凯旋的北征军在大宁又停留了一段时间，而自宁王府归来，夏青槐就一直受罚，当然也不是什么皮开肉绽的处罚，只是关禁闭。等她在黑暗中冷静下来，确实觉得自己那日太冲动，心想要不是早有不男不女的妖物以及爱哭的名声在外，朱棣肯定已发现了她的秘密，之后她定然会被咔嚓掉，若他那日不是开玩笑，保不准还是剐刑，那她真就前功尽弃了。
后悔归后悔，可她觉得把心里话讲出来还是很痛快的，何况是当着他的面骂出来。想通后，她开始专心养伤，伤口果然恢复得快了，而且很奇怪，每晚吃完牢饭，她就会睡得很沉，沉到连梦都不做，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醒来。
被放出来那天，看到久违的阳光，她心情雀跃，还没去跪谢王爷开恩，就一蹦一跳跑去伙房帮忙。她对朱棣的感情太复杂，据她自己说，她是完全对事不对人，在她看来，若抛开私人恩怨，除了遇上生理期偶尔脾气大些，朱棣简直是个完美领导，对每个下属的习性都了若指掌，只要被他当作自己人，福利待遇好得没话说，不用开口他就会满足你的一切，当然大前提是你真心为他卖命而且没犯错，甚至即使你犯了错，他也会坚持赏罚分明的原则，该给你的还是会给你。比如夏青槐前次救主有功，同时又违了军令，他虽罚饷三月，但亦准她往后行军单独使用一帐，享受副指挥待遇。夏青槐没想到他如此善良，更未料到会有这等好事，兴奋得满面通红磕头如捣蒜，直到被叫停，说小心伤口裂开。她回帐就感动得哭了，觉得自己真是遇上了明主，哪怕没有从前那段情，她也甘愿为他死一万次，不论沙场还是别的地方。
“王爷，用晚膳啦！”为了整出一锅于痹症有益的瘦肉炖沙参，夏青槐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自己粒米未进，这会儿是兴致勃勃端着锅子到朱棣那儿，没进门就高喊。她很久没见领导，又是才犯错的人，自然觉得该热情些，再加上人家潜意识里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
“夏护卫，好久不见。”帐内不见朱棣，惟有朱权笑盈盈坐在侧边，面前摆了尊琴。
“见过王爷，”夏青槐敷衍了一句，马上就问：“燕王爷去哪儿了？”
朱权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夏护卫真是尽职。四哥有事，出去半天了。你端的是什么？本王亦未用过晚膳，可否尝尝？”
夏青槐本能向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想把这锅东西浪费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罢了，”朱权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你放那边去吧，本王是开玩笑的。”
被人说中心事，夏青槐不好意思了，待把东西放到朱棣桌上，她决定同这善解人意的帅小子聊聊，心怀鬼胎。
“王爷，您这琴看起来很好啊，”她使用了标准的搭讪口吻：“青槐早就听说王爷您精通音律，一直敬佩得很，诸位皇子中极少有您这般文武全才的。”
“夏护卫谬赞，都是些雕虫小技，上不了正席，”朱权在烛火下微微笑着，道姿仙骨的模样：“听闻夏护卫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才，还明佛理、善岐黄，还对四哥忠心无比。四哥有这样的下属，着实羡煞本王。”
“王爷过奖，青槐样样都只学了皮毛，”夏青槐不失时机地说：“至于忠字，那也是因为燕王爷之重情重义乃当世少有，对青槐有知遇之恩在先。”
“未知夏护卫所言知遇之恩何指？”朱权一脸戏谑：“怎么和本王听闻的不同？”
夏青槐心知谎话被揭穿，定了定神，用哲学黑话搪塞道：“情和法并不相悖，信因情所致，情又源自于法，世间万物皆有法，故谓法生情、情生信。青槐不仅不怪燕王爷，反倒觉得他是……”
“在说什么？”朱棣掀帘而入，瞅了眼略有些局促的夏青槐。
“四哥晚来一步了，夏护卫刚在说你重情重义，于他有知遇之恩，”朱权笑答：“弟弟真是羡慕四哥，能有如此多才又忠心的下属。”
“是吗？”朱棣冷冷看了眼夏青槐，旋即云淡风轻地对朱权说：“十七弟，我一直以为这小子空有皮相，如今他有福气遇上你。干脆这样，现在就让他弹一曲，如若是伯牙遇知音，哥哥我便将他送你如何？”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初夏时节，杨树开花飞絮，伤心人独饮雨夜，醉卧黄河滩头。
夏青槐回过神，发现宁王朱权一脸微笑看着她，这才好好打量了传闻中盖过晋王风头的绝代美男。
“十七弟别理他，”朱棣原本在同兀良哈卫的都督和都指挥们畅谈，发现朱权向夏青槐搭讪，貌似打趣地说：“这小子什么都能来两下子，惟独不通茶道，你给他喝琼浆玉液都无用，十七弟这回可是浪费府上东西了。”
夏青槐痴望着可能是因打了胜仗神清气爽的朱棣，觉得宁王再怎么神姿秀朗、慧心敏悟也比不上他。男人的魅力是岁月沉淀的，朱权帅则帅矣，可年纪轻轻的，能有魅力到哪儿去。
“四哥，夏护卫未必不通茶道，我见他刚才皱了眉头，想是已经品出了什么。是不是，夏护卫？”
夏青槐赶紧把目光从朱棣那里收回。“宁王爷，青槐确实不通茶道，因为觉得喝茶麻烦，茶本是清心神之物，在青槐看来，不论茶具还是品饮都最好从简，以得其自然之性。但其实，青槐也并非不爱喝茶，”她又看了眼朱棣，略有些气恼地说：“只是青槐近来爱往茶里放奶，饮法被人瞧不起，就干脆少喝了。”
兀良哈的首领们全笑起来，一个叫哈丹巴特尔的都指挥用略带生涩的汉语豪爽地说：“夏护卫倒像是我们兀良哈人，我朵颜卫有的是会煮奶茶的美丽姑娘，干脆我送几个给夏护卫做媳妇，就是不见得有夏护卫生得好看。”
众人哈哈大笑附和提议，夏青槐不知怎么收场，偷偷看了眼朱棣，他竟也和旁人一样。见没人解围，她只好自救。“青槐是向佛之人，虽不至于遁入空门，但早已无意涉足男女情爱，都指挥的好意青槐心领了。”
兀良哈人均不解，两位王爷却神色各异。至此，夏青槐再不想多言惹来是非，遂沉默不语，直至跟着朱棣离开宁王府。
“王爷的腿要好生保养，别骑马了，”见朱棣又不愿坐车，夏青槐赶紧拦住：“您的膝关节已经有些变形，要是不治好，往后恐怕走路都需要人扶啊！”
“你自己坐车，别拦着！”朱棣不耐烦地把她一推，径自上马去了，蓦地回头，见她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怎么了？”他赶紧下马扶住她。
夏青槐紧咬嘴唇没有回答，朱棣发现她肩头又在渗血，心知刚那一推把她的伤口又弄裂开，此刻是懊恼不已，一把将她抱起，于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进了马车。
“王爷不要这样，别人会讲闲话。”
“啰嗦！”朱棣看着怀中的她，又莫名其妙发起火来：“你若不想本王被人说成左风，就快些好起来，这都半个月了，不过就是肩上一窟窿，居然还长不好，真是把本王的脸丢尽了！”
夏青槐觉得这人很不可理喻，心想我的肩伤难收口，同你的脸有什么关系。
“你再看！小心本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他脾气就是不见好，夏青槐这时才领悟到，他年轻时的那些斯文风雅可能没有一分是真的，为追求张夜溢，他实在用心良苦。
“笑什么？”朱棣捏着她的下巴恼怒地问：“刚不是说无意涉足情爱，那还盯着那小子看干什么？简直无耻，你这妖物！”
夏青槐一愣，脊背开始发凉了。随着这段日子的接触，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这位伟大的明日之君真有可能因为她这妖物患上了左风。她有苦不能言，若揭穿自己是女人，肯定会被军法处置，若一直这样下去，那朱棣可就苦了，他会一直生活在自我矛盾、自我谴责和自我折磨中，说不定还真会阳痿，和朝鲜人的说法一样。
她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牺牲自己救他人于水火，未想朱棣用一只铁手死死捏住她的双颊，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她。“夏青槐，你不要仗着救过本王就为所欲为。本王素来赏罚分明，尤其对身边人，所以你要是犯了错，本王决不轻饶！本王告诫你，千万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小心被凌迟！”
刑罚再次升级，夏青槐不止打消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善念，还生出了尽快逃跑的想法，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小命玩掉，人若连命都没了，何谈报答，难不成要她在地府里为他念经。她既疼又害怕，断断续续地说：“王爷，青槐不敢了，您放开……”
朱棣松开了手，可脸色比吃人还恐怖。“兀良哈的女人丑是丑点，可个个精力充沛，”过了会儿，他自己换了个话题，但见夏青槐皱眉，开始面有得色：“青槐怎么不接受？害怕不成？可惜了哈丹巴特尔同你一见如故啊。”
“青槐不喜欢女人，”她话一出口发现有歧义，赶忙补充道：“也不喜欢男人，只是兀良哈的男人应该很合王爷的胃口，哈哈！”这是夏青槐在朱棣面前开的极少数玩笑之一，但其实也不全是玩笑。果不其然，朱棣没有恼，只问了一句何出此言。
“难得见王爷同一大帮子人一见如故。青槐对王爷忠心耿耿，棍子板子却似家常便饭，今儿个在旁边看着，一直都嫉妒那些鞑子。”
“原来青槐也会嫉妒，”领会其中深意的朱棣笑了，却避而不谈，拧着她的脸说：“只是嫉妒的人有些不搭调，鞑子丑死了。青槐，你这军中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是在辽东被人叫起的吧？”
夏青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因为记起了在辽东时的遭遇，眼见朱棣笑盈盈，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如若朱棣知道真相，定会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你怎么了？”
朱棣让夏青槐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王爷以为这句如何？”不待对方作答，她便凄凉无比地说：“然而在青槐看来，这世间男女多是因皮相而执着且不自知，什么除却巫山不是云，委实可笑，皆是自欺欺人。王爷莫要以为刚在宁王府青槐那番话是托辞，青槐原本就这样想。”
当触及心底最深的伤痛，夏青槐再也顾不得许多，凌迟都不怕了。她将两世的明白和委屈哭了出来，声音之凄厉能让所有正常人以为车里头在干坏事。
“哭够了？”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朱棣沉着一张脸说：“旁人还以为本王对你做了什么，你分明是想让本王难堪。回去自己领罚。”
凯旋的北征军在大宁又停留了一段时间，而自宁王府归来，夏青槐就一直受罚，当然也不是什么皮开肉绽的处罚，只是关禁闭。等她在黑暗中冷静下来，确实觉得自己那日太冲动，心想要不是早有不男不女的妖物以及爱哭的名声在外，朱棣肯定已发现了她的秘密，之后她定然会被咔嚓掉，若他那日不是开玩笑，保不准还是剐刑，那她真就前功尽弃了。
后悔归后悔，可她觉得把心里话讲出来还是很痛快的，何况是当着他的面骂出来。想通后，她开始专心养伤，伤口果然恢复得快了，而且很奇怪，每晚吃完牢饭，她就会睡得很沉，沉到连梦都不做，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醒来。
被放出来那天，看到久违的阳光，她心情雀跃，还没去跪谢王爷开恩，就一蹦一跳跑去伙房帮忙。她对朱棣的感情太复杂，据她自己说，她是完全对事不对人，在她看来，若抛开私人恩怨，除了遇上生理期偶尔脾气大些，朱棣简直是个完美领导，对每个下属的习性都了若指掌，只要被他当作自己人，福利待遇好得没话说，不用开口他就会满足你的一切，当然大前提是你真心为他卖命而且没犯错，甚至即使你犯了错，他也会坚持赏罚分明的原则，该给你的还是会给你。比如夏青槐前次救主有功，同时又违了军令，他虽罚饷三月，但亦准她往后行军单独使用一帐，享受副指挥待遇。夏青槐没想到他如此善良，更未料到会有这等好事，兴奋得满面通红磕头如捣蒜，直到被叫停，说小心伤口裂开。她回帐就感动得哭了，觉得自己真是遇上了明主，哪怕没有从前那段情，她也甘愿为他死一万次，不论沙场还是别的地方。
“王爷，用晚膳啦！”为了整出一锅于痹症有益的瘦肉炖沙参，夏青槐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自己粒米未进，这会儿是兴致勃勃端着锅子到朱棣那儿，没进门就高喊。她很久没见领导，又是才犯错的人，自然觉得该热情些，再加上人家潜意识里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
“夏护卫，好久不见。”帐内不见朱棣，惟有朱权笑盈盈坐在侧边，面前摆了尊琴。
“见过王爷，”夏青槐敷衍了一句，马上就问：“燕王爷去哪儿了？”
朱权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夏护卫真是尽职。四哥有事，出去半天了。你端的是什么？本王亦未用过晚膳，可否尝尝？”
夏青槐本能向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想把这锅东西浪费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罢了，”朱权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你放那边去吧，本王是开玩笑的。”
被人说中心事，夏青槐不好意思了，待把东西放到朱棣桌上，她决定同这善解人意的帅小子聊聊，心怀鬼胎。
“王爷，您这琴看起来很好啊，”她使用了标准的搭讪口吻：“青槐早就听说王爷您精通音律，一直敬佩得很，诸位皇子中极少有您这般文武全才的。”
“夏护卫谬赞，都是些雕虫小技，上不了正席，”朱权在烛火下微微笑着，道姿仙骨的模样：“听闻夏护卫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才，还明佛理、善岐黄，还对四哥忠心无比。四哥有这样的下属，着实羡煞本王。”
“王爷过奖，青槐样样都只学了皮毛，”夏青槐不失时机地说：“至于忠字，那也是因为燕王爷之重情重义乃当世少有，对青槐有知遇之恩在先。”
“未知夏护卫所言知遇之恩何指？”朱权一脸戏谑：“怎么和本王听闻的不同？”
夏青槐心知谎话被揭穿，定了定神，用哲学黑话搪塞道：“情和法并不相悖，信因情所致，情又源自于法，世间万物皆有法，故谓法生情、情生信。青槐不仅不怪燕王爷，反倒觉得他是……”
“在说什么？”朱棣掀帘而入，瞅了眼略有些局促的夏青槐。
“四哥晚来一步了，夏护卫刚在说你重情重义，于他有知遇之恩，”朱权笑答：“弟弟真是羡慕四哥，能有如此多才又忠心的下属。”
“是吗？”朱棣冷冷看了眼夏青槐，旋即云淡风轻地对朱权说：“十七弟，我一直以为这小子空有皮相，如今他有福气遇上你。干脆这样，现在就让他弹一曲，如若是伯牙遇知音，哥哥我便将他送你如何？”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初夏时节，杨树开花飞絮，伤心人独饮雨夜，醉卧黄河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