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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月现古木惊芳容

    赵政遣走岳璟瑜后,也是一夜未睡。次日下朝回来,问了几次外面的情况,李成英都说没有动静,让他更加静不下心来,几次拿起奏折又放下,到底无心在此,遂换上便服,往御花园而去。

    逶迤行到静平宫外,见宫门大开,隐隐听到院中有人说话。

    一个娇弱的声音道:“妹妹可以试试这个方子,姐姐我长年病着,久病成医这句话确实不错。你只是血虚,连着调养个把月,自能痊愈。”

    另一个温婉的声音道:“谢谢姐姐记挂彩衣,还特意配了这么麻烦的药丸儿,却叫彩衣如何心安。”

    赵政听得此言,转而往静平宫院里走去,李成英忙道:“皇上驾到!”

    大步进入院中,只见地上跪着两个人,年纪稍长的穿着件宝蓝锦缎剑袖,头发简单地挽起一个发髻,髻上插着一支玉簪,面色苍白,隐隐带着倦容,正是修媛孙月筝。

    另一位年轻的穿着件玫红色的云锦团花剑袖,外罩素色暗花夹袄,头上挽着繁复的翻花髻,髻上插着翠玉珠钗和团花宝钿,细眉秀目,巧鼻檀口,颇为端丽。

    赵政上前一步将孙月筝扶起,孙月筝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红润,羞涩地笑道:“皇上,今日怎么得闲了?”

    赵政摆手让蓝彩衣起来,拉着孙月筝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路过你门口,正好听见你们说药啊病啊什么的,就进来瞧瞧,可是又不舒服了?”

    孙月筝落寞一笑,道:“臣妾还不是老样子,倒是蓝才人近日得了虚症,臣妾瞧着心急,便私下里用自己用过的方子配了药丸,只盼着蓝才人调理好了服侍皇上。”

    孙月筝说得恳切,蓝彩衣听了不禁动容,在她们身后接口道:“姐姐本就身子弱,又为着彩衣操心,彩衣着实过意不去。”

    走进正厅,赵政在当中位置坐下,又摆手让孙月筝和蓝彩衣在下首两侧坐下,笑道:“你们姐妹间竟如此客气,要是后宫都像你们一样,岂不是一派祥和。”

    孙月筝抿嘴一笑,不再接口,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瞟向赵政,眼中满是柔情。

    赵政转头问蓝彩衣:“彩衣进宫也有几个月了,可还习惯。”

    蓝彩衣轻声道:“臣妾和姐姐住在这静平宫里,哪有不好的。”说完,歪头看了赵政一眼,嫣然一笑。

    赵政微眯着眼,看着她如花笑颜,竟彷如痴了般,半晌没移开目光。

    孙月筝心里有些失落,强撑着微笑道:“皇上晚上在此用膳吧,彩衣妹妹的青丝烙做得那是一绝。

    蓝彩衣羞涩地笑笑,眼中满是期盼。

    赵政看看孙月筝,又看看蓝彩衣,朗声笑道:“好,就在此用膳。”

    岳璟瑜从坠霞山出来,虽未找到墨璃,但从俘虏口中得知她已逃出,心下稍安。想着墨璃也许已经逃回东都,便紧催着往东都赶。

    进入东都城,便有侍卫在城门等候,禀报说赵政让他回来后立即觐见。

    岳璟瑜来不及回家,急急赶去皇宫。

    到了坤和宫,翠奴说赵政去了御花园,让岳璟瑜在此等候。

    岳璟瑜听说墨璃没有回宫,想着她身上伤势沉重,怕路程中出意外,心里焦急,便催着翠奴去御花园寻找,翠奴不甚乐意,可心里也怕赵政怪罪,只得带着岳璟瑜往御花园而去。

    翠奴带着岳璟瑜走到静平宫门口,见小祥子在宫门外守着,便猜赵政来了此处,心里暗暗奇怪,赵政已有数月不去那静平宫,何以今日心血来潮了?!

    小祥子见翠奴和岳璟瑜过来,忙进屋禀告,赵政刚坐下用膳,听说岳璟瑜回来了,顾不上咽下口中食物,含糊地道:“快宣!”

    孙月筝和蓝彩衣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回避。赵政将嘴里东西咽下,由于吃得急了,不住咳嗽。

    岳璟瑜大步进来,俯身行礼,赵政摆手止住,道:“如何?快讲!”

    岳璟瑜道:“山匪半数没在寨中,逃窜入山不好拘捕,带回了几个活口,可只是小喽啰,也没问出什么。墨璃……听说逃出来了,臣一路寻找不得,不知现在是否已回家,或是有什么危险!”

    赵政沉吟道:“没搜到什么东西?”

    岳璟瑜突然想起那封信,忙从怀中掏出。

    赵政一把抢过,只见信封上的火漆印子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封的,印上刻着一只鹰爪,爪上勾着一条弯曲的小蛇,甚为生动。

    为了不破坏火漆印子,赵政从侧面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函,定睛细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余苟延残喘之身,尚愿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君怎可独享安逸?

    余知君乃忠臣良将,但贤臣当择明主。忠奸不辨如洪德帝,懦弱苟安如宣泰帝,安配君为其劳心劳力?

    想那岳武穆鞠躬尽瘁,却不得善终,孰之过?

    可惜一份拳拳报国之心,化作一抔黄土。国失栋梁,军失勇将,民失和平。难道君也欲如此?余肺腑之言,望君深思!落款:聂政居士】

    赵政目光飞快从信上扫过,眼中渐现怒色,看完最后一句,啪地把信拍在桌上,闭目皱眉,嘴唇因为怒气微微颤抖着。

    岳璟瑜不知信上写了什么,见赵政不语,心里焦急,道:“皇上,如没别的事,臣想去寻找妹妹。”

    赵政抬眼扫视岳璟瑜一眼,摆摆手让他退下。岳璟瑜顾不上谢恩,急退几步出得静平宫,甩开大步向宫外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岳璟瑜回到家,发现墨璃并未归家,便带了侯勇和数位家丁出外寻找。可接连几日,方圆百里都搜遍了,就是没有墨璃的身影,岳璟瑜心里越来越焦急,脾气也越来越坏。

    侯勇见他如此模样,便建议说不如去庙里求个签,也许可以找到墨璃也说不定。

    岳璟瑜已经乱了方寸,虽然不信这些神怪灵佛,但死马当成活马医,便答应次日早起去女儿庙求签。

    再说墨璃。

    颜柯与她告别之后,她心里揣着心事,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朦胧中听到街上梆鼓敲过四更,索性起来,倒了杯清水,坐在椅子上看月亮。

    月光皎洁,莹莹如雪,洒向大地一片清华。

    墨璃柔肠百转,不知琼丘现在是否能看到如此明媚的月光。抱膝蜷在椅子上,孤独感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好想念琼丘,好想念父亲,好想念母妃……还有赵勉,他是否也会仰望明月,惆怅忧思……

    此时琼王府西北角的小院落里,一个清俊儒雅的男人正坐在垂丝海棠下,面前红木古筝的琴弦在月光下泛着粼粼银光,男人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温柔得仿佛在抚摸少女的秀发。月光静好,可他却无心欣赏,那个曾经陪他一起看月亮的女子不在,月亮仿佛也失去了颜色。

    安庆提着灯笼从院外进来,凑到男人耳边小声道:“王爷,通伯来了。”

    赵勉点点头,安庆小心地左右看看,对院外摆摆手,一个樵夫打扮的老头从外面进来。赵勉使个颜色,安庆倒退着下去。通伯凑上一步,压低声音道:“王爷,那边传来消息,继有道的余党最近有异动。”

    赵勉眼皮轻抬,沉吟片刻,道:“现在局势复杂,睿亲王已经有些耐不住了,现在又搅进来个继有道余党,情势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依我看,你乔装了到东都去,记住,不可轻举妄动。”

    一颗流星划过长空,璀璨的光芒瞬间消失在天际,就像赵勉眼中一闪即逝的**,这不眠之夜,月光孤寂。

    晨光慢慢爬过窗沿,街上渐渐有了人声。墨璃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穿好衣衫,将头发挽起个松松的发髻,推门走出去。

    隔壁是颜柯的房间,墨璃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喂!颜柯,是我!起床了!”墨璃声音由小到大,可房间里依然没有声音。

    白不百端着早饭从楼下上来,见墨璃不住敲门,懒懒地道:“他走了,天不亮就走了!”

    墨璃愣了愣,走了?!是啊,昨天他已经说过要走,也不算不告而别。

    忽略掉心里的失落,墨璃故作轻松道:“好吧,我也该走了。”

    白不百把端着的托盘往前递了递,道:“你的早饭,他说让你吃完再走。”

    墨璃怔怔地接过,托盘上虽然只有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被人关心的滋味,真好!

    吃完早饭,墨璃又换回已经洗干净的天青色短衫,将颜柯买给她的罗裙收好,又将刚刚写好的纸条塞进陶瓷药瓶中,背上包袱,走出客栈,往西郊女儿庙而去。

    走到女儿庙时已是正午,庙里依然香火鼎盛,不时有少女面带羞涩地在姻缘树上系红线,也有满面忧伤的香客与她擦肩而过。

    墨璃心里唏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菩萨也不能保证给每个人幸福快乐,还是求人不如求己啊!

    上香之后,墨璃躲闪着绕到庙后,见四下无人,便快步向古榕树走去。

    走到树下,上次用过的尖石仍躺在地上,可见此处素来无人,遂放心了许多。

    拿着尖石在地上挖了个洞,把瓷瓶放进去埋好,上面又撒了层浮土。见一切妥当,便拍拍手站起。

    “阿璃?!你……怎么在这?!”

    墨璃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岳璟瑜站在自己身后,眼睛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哥?你怎么在这?!”墨璃被突然的变故搞得手足无措,退后一步,正巧踩在尖石上,脚步一滑,只觉脚踝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

    岳璟瑜忙伸手把她扶住,还待再问,却听墨璃道:“哥,我脚……好痛!”岳璟瑜见墨璃秀头紧锁,一脸痛苦的表情,叹了口气,兜身把她抱起,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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