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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Volume.31

    Volume.31

    罗西旅馆一楼中庭,餐厅露天座。

    难得的好天气,冬末日光和煦,寒气稍稍散去些许。G揉了揉眉心,侍应生将他点的那杯Lattie递过来,不加奶和糖,入口是浓郁的晦涩。

    一前一后不管不顾就闭门生起病来的两人,真是给了他好大的惊喜。想起一小时前的事,G就只想叹气。

    G一个人先用完了早餐,另两位同伴却连影子都没出现半片,无奈之下他便主动上门。门上了锁,好在为了方便英诺森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好伙计,窗帘拉没得严实,屋内采光昏暗,一切景象都是朦朦胧胧的,充满了黑白素描的感觉。被子里鼓起两团,两个人在床上都埋头睡得很沉。

    “这两个人……都是白痴吗。”他低骂一声,伸手拉开窗帘,金色的、淡淡的阳光穿透窗棂,拂上两人相对着的面孔。

    Giotto似有所感,不自觉让眉心微皱。半梦半醒间他看见G的手掌心搭过来,额头上一股温热,对方轻声叹息,离开房间了一会儿,回来后将睡在他身旁的人唤醒。迷迷糊糊就着温水吃下药,G只轻声留下句“好好休息”,走时替他们掩上门。

    Giotto意识不太清晰,下意识伸长了胳膊去环住靠近自己的热源,大约又睡过去片刻,冷不丁掀开沉沉的眼皮。滚烫的火苗在一寸寸舔舐神经,半阖的视野里点染了自熹光中孕育而生的斑纹。

    青年的面庞近在咫尺,柔顺的褐色额发覆住半边眉宇,纤长而浓的睫毛敛下,遮住阖起的眼缝,扇形灰色的弧影描在眼睑下方。

    他的皮肤光洁,浅金色的阳光掩不去病态的苍白。

    大多数情况下,对方总是不苟言笑的沉稳,云压雷动之时也能直视狰狞电光,云淡风轻、无所畏惧的感觉。淡漠,惊惶,隐压着的怒气,千篇一律的淡淡微笑。

    他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情绪,肯或不肯,无非就这几种,可是能让他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愉悦情绪的笑容,一次也没有。

    Giotto以为这大概是在他的梦境里,所以他才能看见青年半陷进松软枕头的唇角正翘起淡淡的弧度,像是沉溺在甜美的梦乡。

    这笑容令他有种自然而然的喜悦感,从心脏的最深处漫涌上来。

    这样真好,他想。

    他也感觉自己大概是脑子里神经快被烧糊了,鬼使神差中,Giotto微微一低头,唇瓣的热度隔着细碎的褐发,印在了青年的额头。

    然后他放任思绪渐远,最终重陷入黑沉的睡眠。

    这两个G口中的白痴,一病就一发不可收拾,在床上要死要活地躺了整整三天,直睡到骨头都化成了绵绵细水,完全使不出力气。

    在这期间,一些必要的事还是按照计划在进行中。

    G和杰罗·加百罗涅、斯凡特重新取得联络,这对完全是狼狈一窝,纷纷对Giotto的发烧表达了幸灾乐祸,恨不得再替他添上一把火的情绪,至于对待另一位,这两人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对公爵先生表现出极大的关怀和照料。

    杰罗:“通缉令的事情搞清楚了吗?”

    G:“还是一头雾水。”

    杰罗沉吟:“好吧……不管,结盟仪式照常。不过我会注意隐蔽性的。”

    斯凡特在一旁凉飕飕地加入对话:“不如就二月十四日吧,趁着人们都去甜甜蜜蜜过节,说不定警察干劲也少点呢。”

    此项建议遭到杰罗强烈反对。斯凡特语气淡淡地反驳:“为嘛?不是没人和你过节嘛,Giotto也一样,干脆你俩一起过呗,省得一分半分的寂寞。”

    “……”杰罗此刻大抵内心溢满了热泪。

    G:“……”一损损俩,真毒。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代入感……

    这一病之后英诺森头脑清醒了许多,对待Giotto的态度也回到了那不勒斯时,画册的事如此便告一段落。之前心态种种不平衡之处,他将缘由归结于这座城市本身,它美得太过虚幻了,总是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如回忆中,将现实与梦境的边缘模糊化,才让他总是醒不过来。

    那些该来的事尚在不知何处蛰伏,现在的他应该全阵以待,将那些纷纷乱乱的东西全都摒弃于脑海之外。

    至于Giotto,他在退烧后还是咳嗽流鼻涕,好好说着话呢突然就开始喷嚏不断,可能有些过敏性鼻炎了。英诺森对此表达了他的抱歉,他心里很是懊恼,毕竟对方是担心自己出事才在外奔波了一天找他的。Giotto自然地摆了摆手,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嘱咐了他不需内疚,就转身投入结盟准备工作里去了。

    这方面有G帮着他,英诺森无事可做,连日来慵懒得过分,睡得时间越长,就越是容易打呵欠。

    于是他便去圣伊登街,细凤那里想必总有需要他的地方。

    轻装上阵来到细凤所在的主楼,女子正往烟袋中添加烟叶,垂着眼帘专心致志的模样。英诺森来时在走廊尽头不见了那樽历史悠久的古董西洋座钟,随口问了一句:“座钟坏了?”

    细凤显然远远就瞧见了他的到来,反应不大,将烟叶嵌入烟袋里,随后将之点燃:“嗯,可能是机芯部件老旧了,针走慢了好些时间。先挪开了,找日子去修上一修。”

    有淡淡的烟草瘾香如毒素般飘浮过来,侵入鼻腔。

    英诺森想起那天遇见肖蒙时一起去的钟表店,报了地址,评价道:“那家店的老师傅手艺活不错。”

    细凤在这时候抬头,视线在英诺森身上上下扫视一圈,眯起细长的凤眼:“你这几天是生过病了?休息好以后感觉面色好了不少。”

    英诺森苦笑:“真是瞒不过你。”

    细凤抽了口烟,吐息中烟雾弥漫,说话时嗓音微微沙哑,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你啊,就该放下那些有的没的包袱,把一切都忘记闷头好好睡上一觉,不然再那样下去,何止安娜看不过眼,我也要发火了。”

    英诺森被数落得有些尴尬,类似的话杰罗也说过他一通,他似乎总是在令周围的人担心。

    捕捉到细凤口中一个人名,英诺森一怔:“安娜?”

    细凤悠然应道:“是啊,那丫头可劲儿担心你呢。你对她那么好,她心里就把你看作她哥哥了,毕竟你也知道,她亲哥哥是个什么货色,否则她也不会沦落到威尼斯四处颠沛来了。”

    “嗯。”英诺森心下一软,“找机会我会谢谢她,然后道个歉。”

    “你有改正的意思在就好。”细凤似乎是是不太乐意相信他,目光中颇挟怀疑。

    其实早在初识的时候,她见到了这位传言中乐善好施、政见总是触怒国王陛下的公爵先生时,便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今还记得在他将她带到这片建造在水上的广袤土地时,她轻轻地、断断续续地咳着,身上的伤口都流脓了,还有些甚至还淌着血液,骨骼酸疼无力。但不经意间侧过头,她看到了那位一直以来都神情浅淡的青年公爵,竟露出了至今在记忆中还难以磨灭的表情。

    细凤记得那时气候炎热,天空中是黑黑的阴霾,延绵的雨丝不断坠落进水下,大运河两侧的建筑物都被天染成了失去生机的灰,甚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毫无质感的色调。

    贡多拉在雨幕中微微晃着,沿着宽敞的河道前行。

    英诺森撑着一柄黑色的伞站在船尖,他身上薄薄的棉质衬衫很快被雨滴打湿,伞面遮住了他半张面孔,同样湿了的尾发凌乱地、黏腻腻地贴在颈子里。

    他似乎很喜欢威尼斯这座城市。

    因为带她逃难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也因为他至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似乎是要将眼底所有的景色一点不落地剜刻到心尖上去。

    细凤知道,喜欢一座城可以有很多很多理由。

    但最深刻的一个是,因为在一座城邂逅过最重的爱,而喜欢上这座拥有最深记忆的城。

    英诺森静静看着船侧划开的纹路半晌,这时他换了只手握住伞柄,伞面下他略微低垂的脸得以钻入她的眼底。化开的水汽早就将他的眼神抹得冥迷不清,但细凤却因为他唇角小小的一个弧度而震撼到现在,今后还将继续铭记下去。

    那个时候她就想,或许她一开始的认知是错的。

    英诺森的故事,也许并非她所想的那样……悲伤。

    细凤自嘲似的闭眸轻笑,吁出一缕烟雾,那些有关他过去的事,她帮不了他。就像有关她自己过去的事,英诺森同样也无法帮助她一样。她漫不经心地将话题转开,问道,“二月十四情人节,圣伊登街恐怕会很热闹。算是作为狂欢节的预热吧,公爵先生那天有空暇么?我想将你借来一用。”

    在花街主人口中沦为借用之物的英诺森回想了一下,据说那天会是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结盟之日。繁琐工序中似乎没有需要他出面的地方,于是便先行答应了下来。

    “那天我应该没有什么事。”

    “那好。”细凤唇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指间烟杆旋转了个方向,遥遥冲他一指,“那么,请您——陪同安娜一起,那天晚上去造船厂替我送去点东西吧。”

    “送什么?”

    “钱。”言简意赅。

    英诺森心思一动,很快想到了什么,双眸弯似月牙。

    “没问题,交给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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