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凤鸣伤

正文 第一章 绣女

    扬子江,是九州国第一大河流,东西横贯九州大部,千百年来,养育了无数九州儿女。到了中下游,江面渐宽,淘淘江水流经一个叫武济的小城,江岸边一道长堤上长着及膝的杂草。一个青年坐在草丛中,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江水,他大约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最常见的土灰色衣衫,这种颜色的衣服沾了些灰尘也看不出来,因而平民百姓穿的人很多。他叫刘岩,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有着普普通通的相貌,经历着和世上大多数人一般普普通通的人生。

    已经坐了好一阵子了,其实,恐怕刘岩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喜欢坐在这江堤上看这条大江,似乎并没有什么看头:扬子江的水始终这么默默又执着地流淌着,千年不变。远处的江心偶尔有几条商船漂过,如此而已,若是有一位画师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对着扬子江画出两幅画来,两相对比,估计也不会找出什么不同之处来。尽管如此,隔几天他还是会坐到这道长堤上来。

    忽然间,他的眉毛扬了一下,转头一看,远远走来一个闲汉,找了处柔软的草丛,慵懒地躺了下去,交叠着双腿晒起了日头。他自嘲似地笑了笑,站起身,拍拍粘在裤子上的草屑,上了堤顶,快步向下游方向走一段,再下了堤,就是武济城了。

    因扬子江的水路便捷,沿江两岸大大小小的城市都甚得其利,武济城也不例外,在方圆数百里也算得繁荣之地了,大街上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各色商贾小贩,叫卖吆喝声喧腾如沸。

    刘岩穿过了闹市区,走进路边一家挂着“刘氏药铺”字样牌匾的小药铺。正对门是一排密密麻麻写着名目的的药屉,前面摆着一条长桌,一个中年人站在桌后拿着药臼捣药。刘岩转到柜台后面,说道:“父亲,我来吧。”

    刘岩的父亲名叫刘铮,颌下长着寸长的短须,显得沉稳干练,他看了刘岩一眼,把药臼让给刘岩,转而拿起了戥子配药,似是无意问起来:“怎么去这么久?”

    刘岩轻声道:“送完河街那一家的药,又看了一回风景,就坐过头了。”刘铮也没多说什么,父子俩各忙各的,一时间药铺里只剩下了药臼里传出的不断重复的捣药声。

    忙了一阵,刘铮包好配齐的药,让刘岩将捣好的药粉也另行包了,说道:“这一副送到丁家巷叶绣娘家,上个月给的药钱有余,补二十文就行。”

    刘岩点头“嗯”了一声,用麻绳将几包药捆好,提着出了门。

    “刘氏药铺”是一家小药铺,里里外外也就刘铮父子二人,刘铮坐堂问诊,刘岩送药上门,如此一来,倒有了一批固定的客人,虽不致大富,温饱自是无虞了。

    但是说心里话,刘岩并不怎么喜欢送药这差使,并非是好逸恶劳,不愿跑腿。只是往往需送药的那些病患大多是久病缠身、难以痊愈,靠着这些药物勉强续命的,那一个个凄苦的景象让人目不忍睹,然而刘岩每每还要装出笑脸说一句:“您气色好多了。”之类的违心话语,让这满心纠结的少年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冷漠!刘岩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置身事外,处而坦之。

    听到一阵阵金属敲击声,刘岩就知道到丁家巷口了。这条小巷子里都是做手艺的,铁匠、木工、裱匠,自然也有绣女。刘岩手上这几包药就是送给这里手艺最好的一个绣女,她姓叶,“叶绣娘”便成了她的名字。想到这个叶绣娘,刘岩心里叹了一声:又一个苦命人!这叶绣娘不知何故双腿残疾,还长满了脓疮,不停地化出脓血,据说访遍了大半个九州国的名医,也没有治好。刘岩手上提的这些药便是按这些年来疗效稍好的一个方子配的,也只能是略微缓解罢了。

    这还不算完,整个人居然也痴痴呆呆,只知道没完没了的做绣活,绣累了就睡,醒来继续绣。可就是这么样一个女子,刺绣功夫却是了不得,你给她一幅画,她便能一丝不差地给按原样绣起来。许多外乡的大户人家专程找来,指定了要把活计交给她。由于心无旁骛,自然速度也比旁人来的快,一个人做的倒抵得寻常三四个绣娘的活儿。这么一来,无形中就抢了其他绣娘的生意,但都怜惜她的遭遇,倒也没有人去为难她。

    刘岩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下来,见门虚掩着,上前敲了几下,就听一个粗嗓子喊道:“门没栓,只管进来!”推门进去,就见一个老妈子在晾晒,扭头瞧见刘岩,堆出笑容:“刘小哥送药来了,又让你跑路咯。”这个老妈子在这里照料叶绣娘饮食起居,也代她与客人议价,旁人都叫她“李奶奶”,别看她满头花白头发,脸上皱纹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为人却非常泼辣,刘岩就亲眼见到两个不怀好意的无赖被她拿条笤打得抱头鼠窜,但每回对刘岩还算客气。

    刘岩听了笑道:“应该的,李奶奶。这是绣娘这个月的药。”

    李奶奶在围腰上擦干了手,接过药包:“差你多少钱?”听刘岩说了数目便道:“稍待,我去拿。”转身进了屋子。

    站了一会,刘岩四下打量起这个小院来,地方很小,但还算雅致,角落辟出一块地方,种了几株月季和茶花,空档里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菜,一根葡萄藤攀满了上头搭起的架子,已结出了些青籽。夏天快到了,他想着,目光又转到院中央晾晒的床单上,阳光将床单晒得通透,勾勒出一个人剪影。

    刘岩心中一动,上前轻轻撩开床单,就见一个青衣女子背身坐在一条长凳上,低着头,手上一根银针忽扬忽落,正是在刺绣。刘岩轻咳了一声,完全是多此一举,那女子根本没反应,手上更没片刻停顿。刘岩慢慢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叶绣娘,你的腿伤……”话只说了一半,后面半句便化成了喉间的一叹。女子散乱的头发垂在颊畔,瞧不清面容,只隐约露出一抹令人心颤的苍白。刘岩以前也见过叶绣娘几回,每次都是这样相同的坐姿,悄没声息地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刺绣,以至刘岩总是很好奇在那么暗的环境下,她如何看得清?像今天这样爽朗的晴日,她这么坐在阳光里,多少改变了一些一直以来给刘岩心中留下的阴郁印象。

    她的双腿搁在一个矮凳上,盖着一块薄毯,毯上有几块已干涸成暗红色的血渍,刘岩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些创口的破溃还是没有全部止住啊。他抿紧了嘴唇,慢慢走出叶绣娘那个小小的天地。

    “留下……”身后的女子突然开口说道,刘岩停住脚步,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来,只见叶绣娘侧过身子,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望着他,两手拿着绣绷说道:“留下……这海豚……好看么?”

    看着绷子上绣好的一只形状奇特的鱼,刘岩觉得脑袋里仿佛塞进了一团淤泥,思维变得寸步难行。天哪,她竟然开口说话了……她为什么要喊我留下来?……无论如何,能说话了可是好事,说不定对她的神志康复大有好处……可这海豚又是什么东西?

    望着叶绣娘期盼的眼神,刘岩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李奶奶在一旁猛给他使眼色,他回过神来,迭声道:“呃……好、好看。”那女子冰雪初融般笑了,又低头绣起来。

    “这海豚……好看么?”刘岩走出丁家巷时,脑子里还是回响着叶绣娘的声音,以致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听起来像是响自前夜的梦里,反而有点不真实了。本来以为这是好的迹象,但刚才李奶奶不无责怪之意地告诉他,叶绣娘近来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会像刚才那样胡言乱语,有时则是歇斯底里地喊叫,谁也说不准会什么时候发作。刘岩只好说回头就让父亲过来看看。李奶奶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叹了口气。

    刘岩走进热闹的人群中,沐浴在阳光里,可是心中的阴凉却迟迟无法驱逐,那一抹浅笑就此长久地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