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0【姑娘，你得了清醒症】
“你好,我叫卫康，在X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队当副队长。以前识钧在那儿当队长的时候,我就是副队长。后来他调走了,我以为机会来了。谁想到我还是个副的。”卫康站在盛海薇的病床前,慢条斯理地做着自我介绍。他见她神情很茫然，便和身边的杨楚寒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说道：“我这次到省城来，主要是来看看挂彩的好兄弟。另外，我也专程来看嫂子你的。”
“你不是说只有一两句话要说么？别打扰她了。”杨楚寒拽了拽他。
见盛海薇还是没有反应,他不得不把杨楚寒拉到了走廊上,小声嘀咕道：“你说过她现在的记忆是假的,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有我这号人，对不对？那我现在跟她重新做自我介绍留个好印象，以后她就会把我完全当成好人，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儿了，对吧？”
杨楚寒不解：“卫康，你以前到底对海薇干过什么？”
“没什么，都是小误会。”卫康嘿嘿一笑，拍拍对方的肩膀，“怎么样啊，大心理师？被我老爸派来做私人保姆会不会心情不爽啊？”
“我本来就是个随时服从组织安排的人。卫院长让我做什么工作，我服从就是了。”杨楚寒微微一笑，转而低声道：“有空的话，我希望你和我好好谈谈。”
“不用谈了。邵识钧早就给我找过心理医生了。不过，我把那医生炒了。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就是你了，没有之一。你看我精神抖擞的，也就不需要你这么优秀的大医生疏导情绪了。你还是多帮帮盛海薇吧，只要你让她千万别恢复起以前的记忆就可以了。拜托拜托。”卫康双手合十，仿佛很虔诚地恳求着。
杨楚寒叹了口气，“没有巩碧雪的暗示语句，她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掉那段伪造的虚假记忆了……”
“可怜的邵识钧啊。”卫康大摇大摆地掏出一包烟，正准备抽，却被杨楚寒无情地夺走了。他自讨没趣似地摊开手，痞气十足地说：“那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她和邵识钧重新开始谈恋爱好了。”
“什么？你这什么馊主意？”
“我不觉得有多馊。其实这事儿没什么可复杂的。不就是盛海薇失忆了，又被人催眠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魏芒同时还以为邵识钧背叛过她了。那我们现在就让她讨厌魏芒再爱上邵识钧不就可以了么？”
“天啊……”杨楚寒忍无可忍地喊了起来，“你以为这是堆积木？是小孩子过家家？是加减乘除法？我告诉你，人类的感情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加减乘除的！你这行为和巩碧雪有什么区别？你难道想再一次操纵她的感情么？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卫康张大了嘴，严肃了起来：“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要操纵……”
“你知不知道她抑郁的程度很深！你是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卫康耸耸肩，“好了好了大心理师，我道歉，我刚才的鬼话你全都别忘心里去。就当我说胡。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行不行？”
尽管对方是自己顶头上司的爱子，杨楚寒仍旧不给面子地甩袖而去。对于盛海薇，她始终怀着一种歉疚。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本应很擅长处理自己的不良情绪。然而，她却越来越觉得盛海薇变成如今这样有自己的责任。如果那天早晨她看好了盛海薇，就不会发生绑架事件，巩碧雪也就不会催眠成功……来到医生办公室，她本来想与盛海薇的主治医生再探讨一下病情，对方不在，她一个人孤坐着，开始回想自己和巩碧雪的短暂会面以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努力找寻，只希望能抓住关于那个暗示词的线索。
“想出去走走么？我可以陪你。”卫康的脑袋从病房门里钻出来，露出一脸媚笑。
盛海薇连眼也没有抬，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他走进了，歪着脑袋观察着她，“听说……你要离婚？”
“是的。”
“你知道邵识钧多走俏吧？X市有个一往情深的贤惠女老师在等她。省厅还有不少痴心小姑娘在觊觎他。你这么一放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感谢你。”
“那这也算是行善积德。”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什么我觉得你记得我呢？其实，你记得很清楚吧？”他像是看犯人一样深度着她的眸子和整个脸部表情。
“直到你刚才走进来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跟警察撒谎？”卫康乐悠悠地说道，“我听说，杨楚寒的学妹，也就是那个什么催眠魔女是在给你解除催眠的时候被射杀的。据说，那个过程被破坏了。我对此有些怀疑。”卫康从兜里掏出一块薄荷糖扔进嘴里，玩味地看着盛海薇。她脸上的安静无波仿佛更助推了他的怀疑，他继续说道：“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没什么变化。不管他们说什么，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丫头。那个喜欢折腾喜欢缠着邵识钧的……丫头。”
盛海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静默地望进卫康的眼，不发一言。
邵识钧仅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本来乔知秋对此并不满意，但一想到可以让儿子尽快与远离盛海薇也就干脆答应了。临出院前，邵识钧来看望了妻子，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他给她送了些生活用品，还跟医生叮嘱了几句，正要和盛海薇说什么的时候，充满了青春朝气的后勤处女大学生在门口唤起了她的名字。而站在那个女大学生身边的，是乔知秋。
他不为所动，来到病床前握起盛海薇的手，声音幽沉而醇厚，“好好休息。我要出去抓坏人了。我会再来看你。”
她缓缓抬起僵硬的眸子，抿着唇，听见他又说：“请你答应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邵识钧的煎熬从盛海薇被魏芒绑架的那天开始，从未结束。走出病房，她那张过于漠然而冰冷的脸时刻映在他的脑海中，就好像被人用凿壁刀刻上的画面一样，难以磨灭。他温馨美满的小家庭就好像精品店橱窗里的水晶花一样，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个粉碎。毋庸置疑，挥起锤子的人是魏芒，也是巩碧雪被杀案的头号嫌疑人。
邵识钧走出盛海薇的病房，与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的卫康交换了下眼色，随即大步流星而去。卫康双手抄着兜，轻盈地吹起了口哨，视线透过房门上玻璃溜进了屋内。他捕捉到了盛海薇一转头时眼角的那抹如碎钻一般的光亮。心里低叹着，盛海薇，静云欠你的，我就帮她还了你吧。自从顾静云案之后，卫康的人生坠入了谷底。不按时出勤的情况越来越多，工作时也常常与同事发生摩擦，他被放了大假，于是就在酒精中寻找慰藉，常常被金小葛从路边烧烤或是酒吧拽出来扔在大街上。后来邵识钧去看他，揍了他一顿，他在家里不吃不喝窝了两天一夜，突然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要换个活儿法。在那之前，他空怀着对顾静云的深深愧疚以及对杀害顾的凶手的满腔仇恨，在查案过程中遇到无数障碍后就意志消沉了下来。被邵识钧一打，犹似醍醐灌顶。面对他的变化，连金小葛都觉得不可思议。用金小葛的话来说，早知道一顿胖揍就这么好用的话，她早就该把这男人打一万次了。
卫康出现在盛海薇的病房门前并不是偶然或巧合，而是被事先安排好的。邵识钧要他留在这里，以防有人会对盛海薇不利。而有可能会对盛海薇不利的人实在太多，防不胜防，除了魏芒、苏印，连乔知秋都要防。邵识钧知道，他交待的这些，卫康做的好。
次日傍晚，乔知秋来了。盛海薇刚吃了药睡着了，这倒不需要卫康绞尽脑汁想别的借口好把敬爱的邵伯母挡在门外了。卫康素知邵伯母的性格，生怕她将盛海薇给弄醒，悠悠地说：“她吃的是镇静药，估计一般时醒不了。”
乔知秋满面冷色地离开后，盛海薇微微醒转，当她得知谁来过之后，竟然急不可耐地下了床，还差点因为眩晕而摔倒在地上，幸亏卫康扶起了他。她推开卫康追了出去。
“奇怪了，还有往老虎嘴里跑的兔子？”卫康跟了上去，一脸疑惑。
乔知秋看到丢盔卸甲的盛海薇，脸上虽没什么变化，心思早已动了几转，她正想着要如何说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媳妇跟自己的儿子离婚，却没成想听到了一番另她意外的话。
“您是来谈离婚的事的么？上次的协议，我可以再签一份。”
乔知秋微微一怔，“你确定？”
“是的，我签。还有什么手续要办，我都可以配合。”见对方脸上尽是不解，盛海薇连忙说：“您放心，我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
“好。我欣赏你的爽快。那么，请你把这份文件签好。周一你和识钧去办手续。他那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去的。”
乔知秋写了“盛海薇”三个字，盛海薇就照葫芦画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递还给乔知秋，默默地转身走了。
“等等……”一贯雷厉风行的乔知秋此时却有些犹豫了，“我会继续给你提供治疗费用的，你安心治病吧。虽然你和识钧没有缘分，但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是可以来找我们。”
她的后背弯曲着，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依然。她看到卫康拦在她的去路上，便一言不发地掠过了他，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窝在被子里闭上了眼。很快就什么都结束了。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了。她应该有期待么？
暗夜里，她摸出藏在褥子底下的手机，按下了快捷拨号的第一个号码，很快就接通了。
“喂。”
对方的声音一出现她就捂住了嘴，禁不住要哭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
“你还在……越南？”
“嗯。怎么样？做好决定了没有？”
“……”
“做好了？”
“嗯。”
“好，两天后我派人去接你。”
“嗯。”
“难受了？上次你偷跑那件事我还没敢你算账呢。这次又为了个男人期期艾艾的。离开他，对你和他都好。这点你总该想明白了。而且，我也需要你。”
“我知道。”
“乖……”
门突然被推开，卫康闯了进来。他对着把自己全都裹在被子里的盛海薇说：“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在做什么？”
盛海薇掀开被子，平静以对，“没什么……”
“不对，我确实听到了声音。”卫康从不怀疑自己侦查员的嗅觉。这个女人在说谎。
“确实没什么。医生说我有可能得了臆想症。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你见过有精神病的人说自己有精神病么？臆想症？不对，你得的不是什么臆想症，你得的是清醒症。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你更清醒的人了。盛海薇，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盛海薇躺了下来，别过头去，用退避的姿态来防御卫康的进一步问话。盛海薇，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已经走到了这里，却只能原路返回？难道，真的没有一线希望和生机了么？难道，就只能放任自己在深深的黑暗里徘徊了么？她紧咬着唇，握着手机的手紧的甚至流出汗来。
卫康来到病床边，睨视着背对着他的人，作势要掀开被子，“我想知道，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随便你吧。”她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卫康的手抓起被角，正要掀起，却停下了动作。他冷哼一声：“算了，兄弟老婆的被子总是不能掀的。但是，我一定会查到的。这点你不需要怀疑。”
卫康走了，她重新将手机藏好。又一个不眠之夜。她很清楚，自己没什么记忆问题了。巩碧雪的那句暗示语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然毋庸置疑的是，巩碧雪在临死之前确实将那句话吐了出来。不然她也不会再看到邵识钧为她挡墙的那一刻头脑好像被火车碾压过一样，看到了过往经历的每一个画面。如今，困扰她的除了阅读障碍、抑郁症，还有神经衰弱，因为她已经有好多个夜晚都睡不着了。她越来越喜欢镇静剂，那些东西可以强迫她让自己休息，让她不用去担心一个人，去思念一个人，让她不用费尽心机地把一个人的影像从大脑中一遍遍地抹去。
她战胜了失忆，也战胜了催眠，最终却战胜不了自己，那个怯懦的自己。她沉沉地叹着气，积蓄着全身的力气，欺骗着自己：盛海薇，你是对的。就像乔知秋说的，你帮不了他。不仅如此，你还将他置于了最危险的困境之中。如果这就是你和他在一起的结局，那你最好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因为你，他已经偏离了他本来的生活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山里啦，乃们看到的是存稿箱君。
存稿箱君是很勤劳的孩子哦【当然啦，只要JJ不闹别扭的话，哈哈】
来来来，都跟存稿箱君打个招呼吧！【打招呼的话，存稿箱君会吐出更多的稿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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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乔知秋来了。盛海薇刚吃了药睡着了，这倒不需要卫康绞尽脑汁想别的借口好把敬爱的邵伯母挡在门外了。卫康素知邵伯母的性格，生怕她将盛海薇给弄醒，悠悠地说：“她吃的是镇静药，估计一般时醒不了。”
乔知秋满面冷色地离开后，盛海薇微微醒转，当她得知谁来过之后，竟然急不可耐地下了床，还差点因为眩晕而摔倒在地上，幸亏卫康扶起了他。她推开卫康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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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康来到病床边，睨视着背对着他的人，作势要掀开被子，“我想知道，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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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康的手抓起被角，正要掀起，却停下了动作。他冷哼一声：“算了，兄弟老婆的被子总是不能掀的。但是，我一定会查到的。这点你不需要怀疑。”
卫康走了，她重新将手机藏好。又一个不眠之夜。她很清楚，自己没什么记忆问题了。巩碧雪的那句暗示语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然毋庸置疑的是，巩碧雪在临死之前确实将那句话吐了出来。不然她也不会再看到邵识钧为她挡墙的那一刻头脑好像被火车碾压过一样，看到了过往经历的每一个画面。如今，困扰她的除了阅读障碍、抑郁症，还有神经衰弱，因为她已经有好多个夜晚都睡不着了。她越来越喜欢镇静剂，那些东西可以强迫她让自己休息，让她不用去担心一个人，去思念一个人，让她不用费尽心机地把一个人的影像从大脑中一遍遍地抹去。
她战胜了失忆，也战胜了催眠，最终却战胜不了自己，那个怯懦的自己。她沉沉地叹着气，积蓄着全身的力气，欺骗着自己：盛海薇，你是对的。就像乔知秋说的，你帮不了他。不仅如此，你还将他置于了最危险的困境之中。如果这就是你和他在一起的结局，那你最好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因为你，他已经偏离了他本来的生活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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