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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第四节(精修)

    光如虚影日如梭,绵绵不绝的苦雨,终是在白露节气到来这天,停了下来。

    清晨,天刚蒙亮,房中人眼瞳未启,探手往身边一摸……又是如此。自那日将他从“尚云药行”接回来的第二日,便是如此。白日间不见其玉容展颜,夜晚更是只留给自己一对香肩以及后背。最近两晚,干脆连人影儿都不见了。

    这人究竟是……辗转在榻上磨过一圈儿,将手臂放在颈下。

    岑墨实在想不明白,日常里见思凡并不似铺张浪费之人,所花银钱无非就是必需的消耗。为何他这几日,会频频向自己张口索要银钱?若问因由,不免会在其心中留下一个小气的名声,不问又……

    闷幽幽的感觉一波一波袭来,扯起加厚的薄被,岑墨将自己连脑壳儿一起盖住,蒙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刻,在情-事上素来小鸡肚肠之人,随着脑瓜里突然闪出的一个念头,骤然坐起身来!

    思凡他……姿容出尘……该不会是……难道他……外面有别人了?女子?男子?不男不女?段其凤!!!

    ……

    差房门口的空地上,李云浩换下差袍,在一身藏青色短打的托衬下,身形显得比以往要朗利许多。

    扎稳下盘,他抬起头望着对面眼瞳浅弯的人憨笑两声,道:“段兄,你可要小心了。”

    移开对视目光,段其凤侧着头掏了掏耳朵,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将他眼瞳本来的弧度,尽数抹平。随即两字,平声送出:“你来。”

    敛去笑容,李云浩原地深提气劲纳入丹田,右脚重重踏地,身形立时跟着跃起,两手成爪,整套动作如飞鹰扑兔,所取之处,正是段其凤面上挂着的玄纱。

    光影瞬息而过……耳畔先是听到一声“呲~”,继而“糟糕”,然后“不妙”,最后……“大人闪开!!”

    这最后一句明显有些多余,号出这句的时候,李云浩的身形,已然撞在刚从内堂郁郁而出的岑墨身上。

    “云浩……”

    “咳……大人……早……”

    揉了揉后臀,李云浩迅速起身,将地上的岑墨一把拉起,左看右看,在查验过这尊大神没碎,亦无任何破损后。刚想松口气,他突然发现,今日大人的眼神儿,似是有些不对。

    寻目而望,这眼神儿不对的人,立时变作两个。

    拂去衣衫上点点浮尘,岑墨直视段其凤,话锋转至一旁,“云浩,你且先行退下,我有公务要与宗主相谈。”

    挠了挠脑壳儿,李云浩回望段其凤,后者瞳色未改,声线中却透出一丝温和:“明晨此时,你再来此地。”

    见他离去时又揉了揉后臀,段其凤心头一叹,唤道:“李云浩。”

    “……?”

    “接着。取出两滴与掌中晕开,而后在你……揉过一刻钟,连揉七日,便可化瘀。本宗的那一脚,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切记七日内,不可沾水,不可食辣,不可……”

    李云浩握着段其凤丢过来的玉瓶,带着一脑门子疑问回了差房。

    岑墨左右扫过这位宗主,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人……还有如此絮叨的一面?

    ……

    桌上放着泡好的两盏茶,在内堂里端坐的两人,谁都没动。

    双手斜插放在胸前,段其凤似笑非笑,“岑大人,不知你唤本宗而入,所为何?”

    同样双手斜插放在胸前,岑墨回以似笑非笑,“宗主心智敏锐,会不知道?”

    观过天色,懒得和这个极品笨蛋废话,段其凤站起身来,冷然道:“如无话要说,酒楼还要开铺,本宗先行一步了。”

    “等等!”

    “岑墨。”掠于内堂外回眸,段其凤隐去心头薄怒,“看你伤寒已痊愈得差不多了,如实在闲得发慌,倒不如去菜市逛逛。”

    “我……”

    几步追出堂外,地上只留了一根被段其凤掠去时踩断的枯枝……这人不是身法绝世吗……观其离去时眼底的冷厉……他周身四散而发的煞气……他因何事着恼?

    菜市……

    ……

    卷起手中素轴,探手捂唇,连着忙碌几日不得安寝的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思大官人。”

    素手一滞,思凡摇了摇头,行至一旁的茶摊在方凳上落座,轻声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莫要再如此称呼与我。”

    苏芩笑如银铃,狭长的眸子里,噙满柔情,“不这样称呼您,难慰芩心中对卿的感激。”

    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浅啜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咽喉,思凡无奈道:“总之你换一个,这个称呼我听着,别扭。”

    左右看过无人留意此间,苏芩极快的探出手去,刮了刮眼前人的脸颊。在看到思凡身形后撤,面色微红后,面纱下的唇角,清浅扬起。

    “你这动作也要改!”

    见目的已达,苏芩收起轻跳,将心中所虑,淡淡道出。

    “听洛说过,思仵作为人多变,深藏不露,今日一试之下……”

    恍然后,思凡淡淡一笑,心底一松,继续品茶,“如何?你替他试探我的底限,难道不怕我会……”

    望着眼前开坑拓土的工人,苏芩笑意清朗,“思仵作,你为了改善此地营生环境,不惜几日忙碌,出钱出力,为的究竟是何,芩明白。你让芩随你一同前来所为何,芩也明白。”

    落下茶盏,思凡轻扣桌面,“你倒是说说看,我这么做,所为何?”

    长身而起,罗裙随风轻曳,苏芩散去笑容,缓缓说道:“为芩与洛官司操劳,让我二人欠下你人情,此为第一步。替洛说服其老父应允我两人婚事,促使这个人情加深,此为第二步。说服岑大人收芩为义妹……名义上是为了给芩新的身份,实则……”回望笑意逐深的思凡一眼,他接着说道:“实则,是为了岑大人的官声。你唤芩每日冒雨来此地为工人送茶赠饭,加之向众人言明芩的身份,在他们心中,只道大人在官务繁忙的同时,仍心系百姓民生。此处虽面窄,但待婚宴当日,以商府名望,前来赴宴之人,皆为有德之士,邻里的相传而开,岑大人自会官声在外,此为第三步。至于这第四步……”

    长叹一声,苏芩正色道:“思仵作,你的最终目的,芩一定会尽力为卿实现。”

    轻拍两下手掌,思凡由衷道:“你心性如此敏锐,断不该与商公子在十载后,方才……”言语一顿,他长声一笑,“世人无知,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懂珍惜,偏偏要经历一番……”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扑鼻寒梅香……思仵作?”

    仰起头,思凡望着天青薄云,心间一阵恍惚。

    寒梅……落梅轩……

    工人走上前来相问动土事宜,思凡隐去愁绪,将素轴展开详解一番,见工人听后仍是不解,他站起身来正欲与其一同前往再次详解,身后传来的呼唤声,带着隐忍后仍泛着浓情的声线。

    “思凡……”

    嘱咐工人先行离去,思凡转过身,笑道:“大人伤寒将愈,为何不多休息会儿?”

    就心中所思,结合眼前所见,岑墨已是尽数了然,眼前此人,他究竟近日都在忙些甚……此时已不需再问,亦……不需再疑……

    从他手中抽出素轴展开,岑墨将心神稍稍分散。不然此时他想做的事,只有一样。拥紧他,紧紧的拥着他,不理其他人的目光,不理世人的审度与鄙夷,只是想好好的,抱抱他……

    与思凡一同在方凳上落座,周围民众知大老爷前来定是有事相商,皆未上前,只剩用带着感激的眼神,望着这位父母官,在心底,念着他在两载内,为百姓所做的一切。

    指着素轴上所绘物事,岑墨不解道:“为何要将此地做如此整改?”

    召过茶摊老板换过新茶,思凡详解道:“此处委实太过陈旧,一经落雨,便会污水四溢。无论是采办之人还是摊贩,皆为不便。偶遇急雨,更是要收张方可,误了营生,误了民生,此番所为……”指着轴上所绘撑杆,“在此地搭起雨棚,掌控好雨棚倾斜角度,在撑杆落地之处掏出两孔,雨棚积水便会随黄竹空心而下,经此孔流经地上所挖地槽,而后与鱼贩肉贩所排污水一同流经某处预设好的深坑汇集,转为馊水,可为肥,亦可为饲用来喂养家畜,已至白露,正是为家畜添膘之时……”

    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岑墨忽道:“思仵作,你的秋膘何时贴?”

    话语一顿,思凡微愣抬眸:“啥?”

    苏芩:“……噗嗤……”

    ……

    官轿缓行,小仵作耷拉着脑壳儿,“大人,菜市的事宜,卑职需留在那里方可,不然工人若有疑惑,当问谁?”

    “待将你送回内堂安歇后,我会折返。”

    小声嘀咕:“我看你是想将我送上床榻……!”

    叨叨的人,余下的话,被一双温软中透着浓情的唇,立时堵死。

    将思凡拉进怀中深吻,岑墨只愿此一刻,光景停下,将两人……化作永恒……

    “思凡……抱歉……锦年误会你了……”

    轻咳两声,思凡瞪大眼瞳,“误会?你误会我什么了?”

    清辉一转,观之岑墨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随即会意。

    推开岑墨,思凡手肘撑着轿厢眼观他处,“岑锦年,你以为……我外面养了个人?你以为,那人是其凤?”

    “思……”

    回眸以清冷以对,“若真是其凤,也当是他养我,而不是我养他!落轿!!!”

    本在悠哉迈步的轿夫听此一声轻喝,立时脚步一顿,未待他们将官轿放下,一道身影已然疾奔而出。

    “思……思凡!你欲往何处?!”

    “找养我的那个人去!!”

    轿夫:“……?”

    岑墨:“………………!!!”

    ……

    刚出锅的食物从烫手到冷却,郁闷之人的玉容依旧未展,段其凤在其身边坐下,“怎么不吃?”

    “其凤,商府……该到纳采之刻了……不知为何,近几日,我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离最后之事,只差这一步,万不可出任何的纰漏,否则商承洛与苏芩两人会痛苦万分,连着大人也会……”

    揽其入怀,段其凤安慰道:“莫要如此担忧,以往的你定下策略后,断不会如此不安。”

    靠在他肩头,思凡阖上眼瞳,轻声道:“此时……已不同往日。”

    抚过其额,段其凤站起身来行至窗边,望着不远处原地徘徊的悔过身影,随着心底闪过的一个念头,他面上的笑意,渐转森寒。

    ……

    夕阳斜照,暖云旁出,徘徊之人遮额望天。

    本来的如画景致,落入眼中,为何突觉……如干涸残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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