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第二节（精修）
霸云藏日，天色灰蒙一片。早前见到了天际中的朗月，本该是个朗天清清的日子，可此时观之碧落中那四处撺掇而出的苍云，透着阴霾，透着厚重。今日，怕是要下雨了。
晨间时分，虎跃山顶雾气缓沉，与林间带着的露水一同下着，晕湿了立于义庄院中，那道身影的青衣。
捋过胸前青丝，手上露湿一片，思凡眼瞳浅弯，玉容清淡。等了如此之久，大人，应是不会来了。
关好房门出了义庄，悠长小道上落下的脚步声，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随意从已出的早点摊贩上买了些煎饼，本来香软的饼子在口中嚼了几下，他突然没了食欲。
向老板要了两张油纸将早点包好，想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县衙，而是去了菜市，这会儿那里采办的人最多，应是一番热闹景象，耳畔太过安静，心头的空落，需要一些喧闹，方可填满。
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害怕孤独？过暖的怀抱与生活，当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将将走到菜市，薄雨，已然落下，望着匆匆收摊躲雨的菜贩，思凡摇了摇头，自己，当真是个霉人。
脚步迈向左，是回县衙，能够见到他想要的人，能够感受他想要的温暖。脚步迈向右，是回岑府，能够躺回床榻，泡过热水澡盖上薄被，同样温暖，只是没了那个，他想要见的人。
近两日，大人应是不想自己在他身边。昨日从县衙出来，他只是道了声，注意休息，旁的，便再无话。
原地徘徊半晌，轻薄雨丝下，是一道向右缓行的身影。
……
回到岑府，马伯上前相迎，面上带着的，是一抹不明笑意。
由着他扯着自己的衣袖跨进府中，思凡无奈道：“马伯，我已然湿透，您容我先去……”
“咳咳咳……”
听到从膳堂传来的略显沙哑的咳嗽声，他的话语，顿了下来。
撇开思凡衣袖，马伯凑近其耳畔，低声道：“少爷也是方才回来没多久，看他的样子，应是一宿未眠。这会儿他正在炖汤，还不许马伯帮忙。凡少爷，看来马伯的手艺，您下次才能尝到喽~”
说完后，马老头儿仰天打了个呵欠，“马伯上年纪了，耳目皆浑，加上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儿……该回房睡个回笼觉了。”
“……”
忙了一夜有些呆，淋了冷雨有些愣，待思凡回味出马老头儿的话语内涵后，本来白皙的脸颊上，淡粉已现。
掂起衣摆轻步走到膳堂外，望着里面的身影，思凡清淡的面容，尽转绵柔。
“阿……阿嚏！咳咳……”
“岑锦年？乃身有微恙还不卧床休息，在这里做甚？”
取过蒲扇增旺炉火，岑墨未有回身，“思仵作，你观察力如此之强，本官在作甚，你会不知？”
几步行至他身后，摇了摇大老爷臂膀，小仵作低婉道：“大人，何时炖好？卑职饿了。”
柔笑几声，岑墨回眸望着身后之人带着雨痕的小脸儿，低头凑上前轻嗅其身之淡雅，丹凤目中的浓情，立转欲-念。
“饿了？不如……先吃锦年如何？”
“……”
素手在岑墨腰身上轻轻拧过几道，思凡收起笑容，带着一脸清冷头也不回的踏出了膳堂。
未有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身奇道：“你为何不追我？”
掀起笼盖查看过里面水位，岑墨淡淡道：“我为何要追？汤羹与锦年都在此间，不怕你不回来。”
“……岑锦年！我恨乃~”
嗔过这句，思凡匆匆往浴房行去，耳畔的雨声，隔断了行至膳堂门口痴望他背影的那个人，其口中的呢喃。
“思凡……锦年爱你……很爱……”
……
雨声渐急，砸落在屋檐，滑落于地，似帘，似幕。
浴桶中的热水蒸汽四散，透雾而望，身边人的身影，似梦，似幻。
“思凡。”
“恩？”
“为何不与锦年一起浸浴？”
绞过烫巾反复擦拭着岑墨后脊，思凡柔声道：“你初患伤寒，好好泡浴，待浸浴完罢经络舒开替你刮过砂，此伤寒便不会再有加重趋势。”
按住他的手，岑墨转过身在其额前落下浅吻，“别怕，锦年方才不过玩笑一句，不会对你如何，入桶来，与我一起。”
微微挣扎过无用，思凡轻叹一声，抽身而起褪去衣衫，刚才将腿踏入，不妨下被岑墨拽住腕子扯入其怀。
“你又诓我！！”
胸前被撞之处的疼痛与心痕叠加，岑墨眉头微锁，拥紧怀中人，低声询道：“还冷吗？”
“……”
“昨日午后，我去麻子裁缝那里为你订了新衣，依然是你素爱的青色。再过两日，便可去取，到时夹衣在身，你便不会再冷了。”
靠在岑墨胸前，思凡眼底微酸，紧攥着热水中的那双手，无话应答。
“麻子裁缝手艺精湛，待入冬前……不，待会儿你随我一起再去订两套冬衣，备着……总是好的……”
听着这几句如交代后事般的言辞，思凡面色一沉，“岑墨。”
两字陌生清冷的呼唤撞入耳畔，岑墨立时低头去望，正对上思凡泛着冷意的眼瞳。
“思……”
“曾有人说过，世事如棋局局新。落子之人心心念念总想着如何布局，往往会忽略其先前之子的路数已变。要知道，棋为死物，人有心智。往日之局已收，如今这新的棋局，掌棋之人是谁，此时妄论，未免太早。”
随着话语落下，再次展现的笑容不再狡黠，唇边亦不再玩味，有的，仅是明悦。
“大人？”
“何……何事？”
扭过身子，轻弹几下岑墨额头将其意识拉回，思凡笑了笑，“安州最近太静了，不如寻些事来热闹热闹？”
“热闹？思凡……”
察觉到他玉容上极快掠过的诡笑，一丝不大好的预感，袭上岑墨心头。
……
已至午后，“尚云药行”却依旧栏门紧闭，此时的内堂中，几道目光，皆停留在思凡身上。
先前见到商承洛归来时的欢欣，此时已然静了下来，望了一眼站在商承洛身边的苏芩，收回目光，商若云摇了摇头，“思仵作，此事请恕老夫，无法应允。”
“父亲……”
递给商承洛一个眼神，思凡站起身来，“商老爷子，您不准此事的因由何在？”
浓眉紧皱，捋过虬须，商若云不答反问：“思仵作，你可听闻过商联会？”
垂下首隐去眼瞳中的清辉，思忖片刻，抬眸，他道：“商老爷子所说，可是玄朝各地颇有名望的商贾以及富绅自发所组的商会？”
略有些惊讶，商若云点了点头，“正是，没想到思仵作如此年轻又身在安州县衙，也会知晓我等这种满身铜臭市井小民所组的联商总会？”
眼尾扫过浅品香茗的岑墨，后者面色平淡，眼瞳无波。
踏前一步，思凡拱手道：“商老爷子，您过谦了。想我玄朝自元帝登基以来，每逢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商联会皆会在暗地里施以援手而不为留名，此等善举，又岂会是那满身铜臭市井小民所为？”
朗笑两声，商若云面色已缓，“思仵作，以你之眼界，实不像……”
盖上杯盖，一直未有言语的岑墨淡淡道：“商老爷子，就事论事就好，其他，莫言，多余的旁猜，无益。”
闻言，内堂短暂的寂静。
……
思凡与商若云来去话语自是不温不火，商承洛却是急得已现薄汗。
这思仵作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他不敢妄猜，就他能够与都司宗相交，凭此一样，已可令整个商家尽数殁于顷刻间。
定了定心神，他突然撩衫跪地，叩首道：“父亲，如您是为了商家血脉以及此次会长应选一事而有所顾虑，洛儿可应承父亲，此次应选，洛儿必尽全力。至于商家血脉一事，不是还有那……”
“不孝子！住口！！”
观之一向待人谦和宽厚的商若云有如此怪异举动，思凡屏去心中疑惑后，再次恳切道：“商老爷子，令公子一事已是街知巷闻，若想彻底扭转其在众人心中印象，此番迎娶新人，乃是上佳之策。毕竟……”眼瞳回望始终沉默与商承洛并肩跪地的苏芩，他接着说道：“世人皆知，苏芩已殁。”
拖着腮，大老爷对上小仵作不停求救的眼神，缓缓说道：“商老爷子，若是你在为苏芩今后以何身份现身人前而烦扰，本官可……可将其收为义妹，加上举荐书一封，相信会对令郎此次应选……”
反复思量着心中所念，商若云半晌无话，其余人也不着急，品茶的品茶，低头思过的思过，深情互望的互望。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商若云长声一叹，面容似是一瞬苍老了数载，站起身来将仍跪于地上的商承洛拉起，静立片刻，商若云低睨苏芩，“这跪礼一说，还是留待你拜堂敬茶那日吧。”
骤然抬眸，苏芩俯身下去重重扣了三记响头，“芩，多谢商老爷子成全。”
思过的人抬起头来，趁热打铁道：“你称呼有误，应唤公……”
对上快速回身与椅凳端坐之人两道极其阴寒的目光，思凡难得滚了滚喉头，立时垂下首去，不再多言，双拳紧握，其后背，冷汗一片。
“洛儿，此番所为，日后……你便是在替……替他人……”
眼瞳直视面前老父眼底的浑浊，商承洛拭去清泪，断言道：“父亲，同为商家血脉，我……”
摆了摆手，商若云此时已不复方才制止其话语时的震怒，“你且先行回府吧，想必你母亲此时定在佛堂为你祈福，好生安慰安慰她，近几日……唉……去吧……”
闻言，商承洛转过身，携苏芩对着岑墨与思凡一袭长揖及地，三拜后，他回望苏芩一眼，就此离去。
没曾想事情竟是出奇的顺利，思凡呼出胸口的忐忑，冲岑墨眨了眨眼皮儿，后者刻意将眼神移往满面踌躇的商若云，“商老爷子，既是事情已然定下，待您备好三书六礼，便来岑府下聘吧。此番，本官先行一步。”
“岑大人，请慢行一步。”
站起身来，岑墨奇道：“商老爷子，不知你还有何事？”
晨间不好的预感，此时已从岑墨的心头转至思凡脑际，后者仓促拱手道：“商老爷子，晚生突然想起衙门尚有事物要处理，请恕晚生先行……”
“思仵作，你似乎……有几日未来老夫此处复诊了吧？如今恰逢此间隙……哼哼~”
“咳咳……大人……大人？”
思忖片刻，岑墨召过苏芩命其将面纱挂好先行入轿等候，行近思凡一步，凑近其耳畔，压低声线淡淡道：“思凡……自食恶果所说何意，锦年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衣带被商若云扯住，思凡不能呼出心中所愤，心底一阵咆哮！
“岑锦年！！我恨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乃日后！！！乃居然就这么把我撇下了？！！！！乃……”
余下所愤之言呼之出口后，尽数转为痛号！
“商老爷子！莫要对晚生用强，晚生自己会脱！”
……
命轿夫落下轿帘，岑墨靠在轿厢中，听着思凡连连呼痛声，在心痛的同时，脑际中亦在思量他物。
从未见过他对案子以外的事如此上心，此番所为，究竟意义何在？只是为了撮合商承洛与苏芩成其好事？不可。
手，轻叩膝头。
短瞬，岑墨微微仰起头，所有的思绪，仅化做三字。
商联会……
晨间时分，虎跃山顶雾气缓沉，与林间带着的露水一同下着，晕湿了立于义庄院中，那道身影的青衣。
捋过胸前青丝，手上露湿一片，思凡眼瞳浅弯，玉容清淡。等了如此之久，大人，应是不会来了。
关好房门出了义庄，悠长小道上落下的脚步声，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随意从已出的早点摊贩上买了些煎饼，本来香软的饼子在口中嚼了几下，他突然没了食欲。
向老板要了两张油纸将早点包好，想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县衙，而是去了菜市，这会儿那里采办的人最多，应是一番热闹景象，耳畔太过安静，心头的空落，需要一些喧闹，方可填满。
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害怕孤独？过暖的怀抱与生活，当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将将走到菜市，薄雨，已然落下，望着匆匆收摊躲雨的菜贩，思凡摇了摇头，自己，当真是个霉人。
脚步迈向左，是回县衙，能够见到他想要的人，能够感受他想要的温暖。脚步迈向右，是回岑府，能够躺回床榻，泡过热水澡盖上薄被，同样温暖，只是没了那个，他想要见的人。
近两日，大人应是不想自己在他身边。昨日从县衙出来，他只是道了声，注意休息，旁的，便再无话。
原地徘徊半晌，轻薄雨丝下，是一道向右缓行的身影。
……
回到岑府，马伯上前相迎，面上带着的，是一抹不明笑意。
由着他扯着自己的衣袖跨进府中，思凡无奈道：“马伯，我已然湿透，您容我先去……”
“咳咳咳……”
听到从膳堂传来的略显沙哑的咳嗽声，他的话语，顿了下来。
撇开思凡衣袖，马伯凑近其耳畔，低声道：“少爷也是方才回来没多久，看他的样子，应是一宿未眠。这会儿他正在炖汤，还不许马伯帮忙。凡少爷，看来马伯的手艺，您下次才能尝到喽~”
说完后，马老头儿仰天打了个呵欠，“马伯上年纪了，耳目皆浑，加上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儿……该回房睡个回笼觉了。”
“……”
忙了一夜有些呆，淋了冷雨有些愣，待思凡回味出马老头儿的话语内涵后，本来白皙的脸颊上，淡粉已现。
掂起衣摆轻步走到膳堂外，望着里面的身影，思凡清淡的面容，尽转绵柔。
“阿……阿嚏！咳咳……”
“岑锦年？乃身有微恙还不卧床休息，在这里做甚？”
取过蒲扇增旺炉火，岑墨未有回身，“思仵作，你观察力如此之强，本官在作甚，你会不知？”
几步行至他身后，摇了摇大老爷臂膀，小仵作低婉道：“大人，何时炖好？卑职饿了。”
柔笑几声，岑墨回眸望着身后之人带着雨痕的小脸儿，低头凑上前轻嗅其身之淡雅，丹凤目中的浓情，立转欲-念。
“饿了？不如……先吃锦年如何？”
“……”
素手在岑墨腰身上轻轻拧过几道，思凡收起笑容，带着一脸清冷头也不回的踏出了膳堂。
未有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身奇道：“你为何不追我？”
掀起笼盖查看过里面水位，岑墨淡淡道：“我为何要追？汤羹与锦年都在此间，不怕你不回来。”
“……岑锦年！我恨乃~”
嗔过这句，思凡匆匆往浴房行去，耳畔的雨声，隔断了行至膳堂门口痴望他背影的那个人，其口中的呢喃。
“思凡……锦年爱你……很爱……”
……
雨声渐急，砸落在屋檐，滑落于地，似帘，似幕。
浴桶中的热水蒸汽四散，透雾而望，身边人的身影，似梦，似幻。
“思凡。”
“恩？”
“为何不与锦年一起浸浴？”
绞过烫巾反复擦拭着岑墨后脊，思凡柔声道：“你初患伤寒，好好泡浴，待浸浴完罢经络舒开替你刮过砂，此伤寒便不会再有加重趋势。”
按住他的手，岑墨转过身在其额前落下浅吻，“别怕，锦年方才不过玩笑一句，不会对你如何，入桶来，与我一起。”
微微挣扎过无用，思凡轻叹一声，抽身而起褪去衣衫，刚才将腿踏入，不妨下被岑墨拽住腕子扯入其怀。
“你又诓我！！”
胸前被撞之处的疼痛与心痕叠加，岑墨眉头微锁，拥紧怀中人，低声询道：“还冷吗？”
“……”
“昨日午后，我去麻子裁缝那里为你订了新衣，依然是你素爱的青色。再过两日，便可去取，到时夹衣在身，你便不会再冷了。”
靠在岑墨胸前，思凡眼底微酸，紧攥着热水中的那双手，无话应答。
“麻子裁缝手艺精湛，待入冬前……不，待会儿你随我一起再去订两套冬衣，备着……总是好的……”
听着这几句如交代后事般的言辞，思凡面色一沉，“岑墨。”
两字陌生清冷的呼唤撞入耳畔，岑墨立时低头去望，正对上思凡泛着冷意的眼瞳。
“思……”
“曾有人说过，世事如棋局局新。落子之人心心念念总想着如何布局，往往会忽略其先前之子的路数已变。要知道，棋为死物，人有心智。往日之局已收，如今这新的棋局，掌棋之人是谁，此时妄论，未免太早。”
随着话语落下，再次展现的笑容不再狡黠，唇边亦不再玩味，有的，仅是明悦。
“大人？”
“何……何事？”
扭过身子，轻弹几下岑墨额头将其意识拉回，思凡笑了笑，“安州最近太静了，不如寻些事来热闹热闹？”
“热闹？思凡……”
察觉到他玉容上极快掠过的诡笑，一丝不大好的预感，袭上岑墨心头。
……
已至午后，“尚云药行”却依旧栏门紧闭，此时的内堂中，几道目光，皆停留在思凡身上。
先前见到商承洛归来时的欢欣，此时已然静了下来，望了一眼站在商承洛身边的苏芩，收回目光，商若云摇了摇头，“思仵作，此事请恕老夫，无法应允。”
“父亲……”
递给商承洛一个眼神，思凡站起身来，“商老爷子，您不准此事的因由何在？”
浓眉紧皱，捋过虬须，商若云不答反问：“思仵作，你可听闻过商联会？”
垂下首隐去眼瞳中的清辉，思忖片刻，抬眸，他道：“商老爷子所说，可是玄朝各地颇有名望的商贾以及富绅自发所组的商会？”
略有些惊讶，商若云点了点头，“正是，没想到思仵作如此年轻又身在安州县衙，也会知晓我等这种满身铜臭市井小民所组的联商总会？”
眼尾扫过浅品香茗的岑墨，后者面色平淡，眼瞳无波。
踏前一步，思凡拱手道：“商老爷子，您过谦了。想我玄朝自元帝登基以来，每逢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商联会皆会在暗地里施以援手而不为留名，此等善举，又岂会是那满身铜臭市井小民所为？”
朗笑两声，商若云面色已缓，“思仵作，以你之眼界，实不像……”
盖上杯盖，一直未有言语的岑墨淡淡道：“商老爷子，就事论事就好，其他，莫言，多余的旁猜，无益。”
闻言，内堂短暂的寂静。
……
思凡与商若云来去话语自是不温不火，商承洛却是急得已现薄汗。
这思仵作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他不敢妄猜，就他能够与都司宗相交，凭此一样，已可令整个商家尽数殁于顷刻间。
定了定心神，他突然撩衫跪地，叩首道：“父亲，如您是为了商家血脉以及此次会长应选一事而有所顾虑，洛儿可应承父亲，此次应选，洛儿必尽全力。至于商家血脉一事，不是还有那……”
“不孝子！住口！！”
观之一向待人谦和宽厚的商若云有如此怪异举动，思凡屏去心中疑惑后，再次恳切道：“商老爷子，令公子一事已是街知巷闻，若想彻底扭转其在众人心中印象，此番迎娶新人，乃是上佳之策。毕竟……”眼瞳回望始终沉默与商承洛并肩跪地的苏芩，他接着说道：“世人皆知，苏芩已殁。”
拖着腮，大老爷对上小仵作不停求救的眼神，缓缓说道：“商老爷子，若是你在为苏芩今后以何身份现身人前而烦扰，本官可……可将其收为义妹，加上举荐书一封，相信会对令郎此次应选……”
反复思量着心中所念，商若云半晌无话，其余人也不着急，品茶的品茶，低头思过的思过，深情互望的互望。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商若云长声一叹，面容似是一瞬苍老了数载，站起身来将仍跪于地上的商承洛拉起，静立片刻，商若云低睨苏芩，“这跪礼一说，还是留待你拜堂敬茶那日吧。”
骤然抬眸，苏芩俯身下去重重扣了三记响头，“芩，多谢商老爷子成全。”
思过的人抬起头来，趁热打铁道：“你称呼有误，应唤公……”
对上快速回身与椅凳端坐之人两道极其阴寒的目光，思凡难得滚了滚喉头，立时垂下首去，不再多言，双拳紧握，其后背，冷汗一片。
“洛儿，此番所为，日后……你便是在替……替他人……”
眼瞳直视面前老父眼底的浑浊，商承洛拭去清泪，断言道：“父亲，同为商家血脉，我……”
摆了摆手，商若云此时已不复方才制止其话语时的震怒，“你且先行回府吧，想必你母亲此时定在佛堂为你祈福，好生安慰安慰她，近几日……唉……去吧……”
闻言，商承洛转过身，携苏芩对着岑墨与思凡一袭长揖及地，三拜后，他回望苏芩一眼，就此离去。
没曾想事情竟是出奇的顺利，思凡呼出胸口的忐忑，冲岑墨眨了眨眼皮儿，后者刻意将眼神移往满面踌躇的商若云，“商老爷子，既是事情已然定下，待您备好三书六礼，便来岑府下聘吧。此番，本官先行一步。”
“岑大人，请慢行一步。”
站起身来，岑墨奇道：“商老爷子，不知你还有何事？”
晨间不好的预感，此时已从岑墨的心头转至思凡脑际，后者仓促拱手道：“商老爷子，晚生突然想起衙门尚有事物要处理，请恕晚生先行……”
“思仵作，你似乎……有几日未来老夫此处复诊了吧？如今恰逢此间隙……哼哼~”
“咳咳……大人……大人？”
思忖片刻，岑墨召过苏芩命其将面纱挂好先行入轿等候，行近思凡一步，凑近其耳畔，压低声线淡淡道：“思凡……自食恶果所说何意，锦年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衣带被商若云扯住，思凡不能呼出心中所愤，心底一阵咆哮！
“岑锦年！！我恨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乃日后！！！乃居然就这么把我撇下了？！！！！乃……”
余下所愤之言呼之出口后，尽数转为痛号！
“商老爷子！莫要对晚生用强，晚生自己会脱！”
……
命轿夫落下轿帘，岑墨靠在轿厢中，听着思凡连连呼痛声，在心痛的同时，脑际中亦在思量他物。
从未见过他对案子以外的事如此上心，此番所为，究竟意义何在？只是为了撮合商承洛与苏芩成其好事？不可。
手，轻叩膝头。
短瞬，岑墨微微仰起头，所有的思绪，仅化做三字。
商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