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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卷云篇(精修)

    华灯初上,熙攘的街头,民众聚在一起,赏灯的赏灯,猜诗谜的猜诗谜,一派祥和景象。

    耳朵里是小贩月饼的叫卖声,眼前是手提灯笼晃来晃去的孩童,这些对于孤家寡人李云浩来说,是一种极致的刺激。

    更刺激李云浩的就是,今年连大人都不和他过中秋了!不止不和他过,还将他从县衙赶了出来。

    瞅着身边三三两两或搭肩或挽袖,幸福洋溢的人们,李云浩重重一跺脚,走向街边的摊贩,招牌怒喝,脱喉而发!

    “他娘的!!”

    这声拿人前必说的言辞一出,再配上李云浩这副凶神恶煞的面容,惊得一旁本欲掏银两与他同样要买月饼的几人,立时化作鸟兽,散至不见。

    小贩被震在原地不敢动弹,无辜抬眸,怯声道:“李……李捕头,小人……小人犯了何事?您……”

    “来筐月饼!!”

    筐?

    低头望了望挂在脖子上的木台子,小贩转身便走。李云浩一愣,“小哥,没听到我的话吗?你不做生意了?”

    再回首,小贩已是泪眼婆娑,“小……小人去给捕头大人寻筐。”

    “……他娘……不必寻了,你的月饼,我全买下了……过意不去,方才害你损了营生……呃……”

    探手入怀,他的一张脸顿时通红,被大人一通紧赶急催下,他出门太急,忘了回差房取今日发的过节饷银了,这会儿……

    掏出钱袋,倒出里面几枚铜板,李云浩的脸转至酱紫。

    就在此时,破空声骤至!

    有了上次被偷袭的经验,加之近段时间他参照段其凤留下的薄卷勤加练气,本来的虎背熊腰,倒也变得灵活了许多。

    将将闪过身子,破空声再至,这一次,捕头大人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当下便被砸了个正着!

    揉着被砸疼的脑壳儿望了望滚落在地的两锭金元宝,李云浩白眼一翻,“喂!都司宗他娘的这么有钱吗?”

    段其凤头枕双臂躺在屋顶,气劲轻吐,“一锭给那小贩,一锭……去买些酒来。”

    拾起地上元宝,将其中一锭塞给小贩,后者战战兢兢托在手中。望了望,看了看,观了观,一咬牙,将其放进嘴里啃了一口,而后……“扑通”,坐地上了。

    从惊在当场的小贩脖子上取下木台子,李云浩将里面放着的月饼用衣衫下摆一包,左右看了看……

    “诶?方才此处的那些人呢?”

    眼尾斜瞟,段其凤不耐道:“多亏了你方才号的那一嗓子,想必他们……应是都回家团圆了吧。”

    听他声线中似是包含着些许怅然,李云浩紧了紧腰带,一手兜住怀中饼饵,一手抄起放于地上的佩刀,走到段其凤所处民宅旁,“喂!”

    随手从身旁摸了块儿碎瓦,段其凤循声辨位弹了出去,在听到李云浩抽凉气呼痛后,他冷然道:“岑墨身为知县,没有教过你礼法吗?本宗不叫喂!再这般无礼,休怪本宗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唤你的人明明是我,关大人何事?再说了,老子只是想问问你为何会……”

    话未说完,李云浩迅速后退一步,定眼一看……他原本站着的那个地儿多了个小坑,坑里插-着一把银光锃亮的柳叶镖!

    “乃……!!”

    后臀上被人不疼不痒的踹了一脚,李云浩愤然回眸,对上了段其凤带着薄怒的眼瞳。

    “你是谁老子?!”

    “老……”

    察觉到段其凤左脚足尖点地,李云浩嘿嘿一笑,身形立时向右晃去,口里话语比之方才要问,严重缩水!

    “老子只是关心你……呃!”

    在他身形晃动的那一刻,段其凤倏地换过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眼看着就要踢中李云浩命门,在听闻他所说之辞后,生生顿在半空。

    微停片刻,收回脚,他转过身去,回头眼尾斜睨李云浩,声线一缓,道:“老子不需要别人关心。”

    见段其凤要纵身掠去,李云浩上前按住他肩头,“喂……宗……他娘的!究竟该唤你甚呐?!这宗主唤起来……别扭。”

    掠前一步,段其凤思忖半刻,道:“本宗……姓段。”

    “段?”从怀中将方才的那锭元宝掏出来还给段其凤,李云浩咬了口月饼,“银两还你,上次老……上次我说过,若然你再来安州,请你喝酒。”

    “你银两够吗?”

    闻言,李云浩含着口里的饼饵滞了滞,片刻后,“那就等下次再说,反正……这第一场酒,必须是我请你喝。”

    玄纱下的唇角先是浅浅勾起,在望见不远处的灯笼后,他的神色再次黯了下去,“李云浩,你没必要为了那本薄卷而对本……而对我有所感激,之所以这么做,我存的,乃是私心。”

    伸脖子咽下口中食物,李云浩来回扫过段其凤眼瞳中已然外显的愁绪,心中有些发迷。

    这人隶属朝廷,身后是一呼百应的属下。不仅地方官,连京官听到“都司宗”这三个字都是浑身哆嗦……这会儿怎么感觉他……

    “段……你生肖为何?”

    迈步缓行在正道上,“马。”

    跟上他的脚步,李云浩有些惊讶,“我也属马,你是几月?”

    “腊月。”

    “……腊月……腊月初?”

    回望的眼瞳,映着月色的霜寒,“李云浩,你怎会知晓本宗生辰,乃是腊月初?”

    未有留意到段其凤的手已然放至腰间,李云浩大笑几声,举袖抹了抹嘴角的碎末儿,接着问道:“你是腊月初……”

    话至此处,没了尾音,仅余他怀中月饼落在地上发出的几声轻响,渐渐远去。

    脖颈被缚,随着眼前人手上力道收紧,耳中可闻得骨骼发出的“咯咯“声。

    李云浩瞪大眼瞳,抬手欲掰段其凤腕子,无奈胸腹间的气息受制,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

    “段……段……”

    左右环顾一周,段其凤提起他的身子,快速拐进一条后巷。

    脚步站定,他放开李云浩的脖颈,扣上他臂膀将其反身以膝头压在墙垣上,压低声线喝道:“好好答本宗问话,否则你的这条命,便当真要断在此处了!”

    “……”

    察觉到他心有旁骛,段其凤膝上力道陡然间加重,“李云浩!你可是那……”

    吸了口凉气,李云浩轻声笑了笑,“你想问甚?想问老子是否那蛮夷,派来我朝的细作?”

    话语过罢,不待段其凤有所反应,随着接下来的话语,他面容上的笑意,尽转苦涩。

    “你信业报吗?那时也是在这里,我按着死小子,问他是不是蛮夷的探子,你猜他怎么说?”

    “……”

    “他说……李捕头,你不去好好查你的案子,却来这里对我乱扣罪名,你可是闲得发慌了不成?呵呵……从那以后……从那以后……从那以后!老子当真是闲得快要发慌了!!!!”

    几声嘶吼道出,李云浩腰上与臂膀同时发力,段其凤一时不察,竟当真被他挣脱开来,寒芒骤闪下,腰间的剑,终是抽出。

    “李云浩!本宗的这把剑已许久未曾饮过人血了,你可是想……”

    仰起头,望着月,近三十岁的汉子,李云浩的眼瞳中,渐现薄雾。

    垂下首,薄雾已消,他望着段其凤,扫过他手里的锋刃,“想什么?我还不想死,至少不能现在死。连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都知道每日忙里忙外为大人排忧解难,又何况是我?不止排忧解难……呵呵……大人对那小子还……还……你可是有些好奇,我为何知晓你的生辰是在腊月初?……我猜的。因为我的生辰,便是在腊月初……腊月初三。”

    话语过后,气氛僵了好半晌,段其凤转过身去,还剑入腰,隐在玄纱下的面容,是孩童时才有的,一脸不忿!

    你怎么比老子还要大?大就大吧!还他娘的……只大一天!草~

    脚步方才向前迈出一步,身后人的话语,轻声传来。

    “别走……”

    “为何?”

    刨了刨脑壳儿上团型髻,李云浩瓮声道:“今日中秋,我一个人,会想起死去的亲人……今日,我不想落单。”

    长声一叹,胸中闷意不退反浓,隐去情绪回过身去,他已是眼瞳浅弯,“想喝一杯吗?”

    赧颜一笑,李云浩走上前来与其并肩而行,“想是想,就是银两不够,这酒……”

    唇边溢出一抹玩味,段其凤侧目,“如果我说,有不用花银两便能尝到的美酒,你喝吗?”

    “当真?”

    未有再答他的言语,垂下首去,他的眼瞳已弯至新月。

    ……

    站在祁顺斋内堂的天井中,李云浩瞅了瞅面前的酒窖,闻了闻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浓烈酒香,扭头撇了撇段其凤,“你怎会知晓这祁顺斋的酒窖在此地?”

    “和你一样,猜的。”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腊月初几呐!”

    抱着肩头晃了晃脑壳儿,段其凤淡淡道:“老子腊月初二,长你一天。”

    “你!”

    “你再喊,被旁人听到,小心捉你去县衙挨板子。”

    贼眼乱看一阵,李云浩凑近段其凤,“怎么没见这里的老板和伙计?”

    没有回头,探手欲扯去门上的铜锁,“想必是老板为人宽厚,让伙计回去与家人团聚了,而他……他……应也是在与家人……”

    “哼!他为人宽厚只是表象!”愤出这句,李云浩脑海里忆及那时在曹郎中医庐中一幕,咬牙切齿道:“段兄,你是不知道那段其凤有多可恨!步步紧逼大人不说,还将大人气得当场昏厥,为人牙尖嘴利,这人……必定是个奸商!今儿喝了他的藏酒,也算是为大人出了口鸟气……”

    他是兀自在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掌柜的不是,没曾想这位正主,就在他的眼前。

    原本就晕上了黯然的眼瞳,伴着李云浩口中的每一句话,渐渐收紧,到最终……

    “刷~”

    “……段兄?乃抽老子的佩刀,要做甚?”

    “咔啷!”

    酒窖上的铜锁,断了。

    李云浩喉头滚了滚,仰头望天,几丝浮云掠过朗月,为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清晨,红日将出,天际中的月,银辉转淡。静谧的街道,昨夜的繁华,依稀犹在。清风微拂,鼻尖可闻淡淡酒香。屋檐上几只还未南飞的小雀,正在垂首梳理着自身的羽毛。

    下一刻,此处的平静,被一声轻喝,击得粉碎!

    “伙计们!将此偷酒喝的小贼拿下,送到县衙交给大老爷发落!”

    “……嗯……吵死了……他娘……”

    李云浩拨开散落在脸上的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三揉了揉眼睛后,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人……

    干咳几声,他急忙回头看向身边……该死的!段兄走的时候为何不唤自己一声……

    他的这副呆迷表情落进段其凤眼中,后者强压住想要展露笑容的冲-动,俯身下去凑近他,摆了摆手,“李捕头?”

    “呵呵……呵呵呵……段……段掌柜……好……乃早好……呃……乃好早……咳……早上好……”

    “噗~”

    这笑,是决然忍不住了,段其凤急急抽身而起,转过身去,“李捕头,小人……咳……小人没你早~”

    没有留意到段其凤的反应,李云浩耷拉着脑壳儿,呐呐道:“段掌柜,乃将数目算好,我……我去县衙给你取银两……”

    从身边用力按着肚子忍笑的伙计手中取过算盘,段其凤瞟了他一眼,那伙计脸皮一抽,立时开溜不见。

    有模有样的拨了几下算盘,段其凤回眸,奸商神色立现,“小人算过了,两坛雪山流雾加上四坛女儿红,一共……”语气顿了顿,“共纹银五十两~”

    “噗!咳咳咳咳……纹银……五十两!!!!!那可是老子两年的俸禄呐!!!乃为何不去抢?!!!!!”

    忽略掉身后人的跳脚和暴喝,段其凤走出酒窖望天。

    哼哼~岑墨……此次看你如何收场?

    ……

    “阿……阿嚏!”猛地坐起身来,岑墨皱了皱眉,腰身处的酸麻,还有某处的……钝痛……

    回身去看,身边的人还在沉睡,压低身形凑上前,探手将思凡眼尾带着的残泪轻轻拭去,复又在其额前落下一道浅吻,岑墨掀开薄被下了地。

    观过天色,地牢里相聚的人……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想到钟昊的结局,他的神色,略显黯淡。

    “锦年……恩……”

    回眸望着思凡微皱的眉头,岑墨走上前将薄被往他肩头拢了拢,柔声道:“近两日,你便在此好好……”

    手,无意中触碰到了思凡未着衣衫的肩头,岑墨呼吸一紧,不自觉探进被中一阵轻扫。

    眨了眨眼皮,小仵作欲将泛着红晕的脸颊藏进被里,却被大老爷倏地捉住下颚吻了上来。

    柔柔舔-舐着思凡薄唇上因昨夜忍痛咬出的一排月痕,岑墨愧疚道:“思凡,锦年日后不会再如此对你了。”

    翻过身去,身子上的疼痛立时加剧,轻轻喘息两声,思凡的声线,已恢复了往日的戏谑,“日后不会?看你能忍得了几日~”

    “思凡……”

    “岑锦年?乃又要作甚?方才说过……”

    转过他的身子,岑墨含情望着他,望着他面上的红霞,望着他眼瞳中泛着的浓情。一遍,又一遍轻抚着他的清颜,一声,又一声唤着他的名字。

    “思凡……思凡……”

    ……

    “大人!”

    听到内堂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与李云浩焦急的呼唤,岑墨再次望了思凡一眼,急急捋顺乌发穿好衣衫行了出去。

    在见到头如乱蓬的李云浩与一同前来的段其凤后,他微微一愣,这两人怎么……

    “云浩,发生了何事?”

    “我……我……属下……”

    淡淡一笑,段其凤行之上前见过礼,将李云浩的事情简短道出,而后静静的等着。

    他这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并未逃过岑墨的审度,思忖片刻,后者冲李云浩摆手道:“云浩,你先行下去梳洗。”

    “大人……那……”

    推开内堂房门,岑墨淡淡道:“酒钱,我会替你付,你且先去吧。”

    “……是……”

    待李云浩离开后,岑墨认真道:“宗主,请入堂一叙。”

    踏进内堂,从他手中接过钟昊供词,抬眸,段其凤冷笑一声,道:“岑墨,这般所为,其因何在?”

    “宗主,你以往的因,便是本官日后的因。此因,必会成就他日那些人,早该受的果。”

    “……岑墨,本宗的印一旦落下,所有的事,将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这般的先斩后奏,还有接下来你所行之事……”

    顿下言语,段其凤摇了摇头,探手入怀取出玉牌,碾过朱砂,印在供词上,“莫要枉负了本宗对你的这番信任,也莫要辜负了……”

    凝望小房窗栏上的一道暗影,岑墨笑得满面柔情,“此意,此情,定不负。”

    走到书架旁,取出钥匙打开锦盒,岑墨扫过那里放着的玉石,短瞬迟疑后,他将银票放在桌上,笑道:“宗主的酒,倒还真贵!”

    “贵?”将银票与供词一同纳入内怀,段其凤踏出内堂,没好气儿道:“贵与不贵,你日后便知。”

    忆起重要之事,岑墨唤道:“宗主请留步。”

    “何事?”

    “裴大人……他去了何处?”

    沉吟片刻,段其凤缓缓说道:“圣上只命本宗将裴大人送来此处,其余莫理。至于他此时身在何处……如不在此间,想必他,应是已然只身返京了。”

    “只……只身返京……”

    ……

    听着两人间的对话,思凡靠在窗栏旁,师傅,您究竟和裴子言说了些甚?能够令其只身返京,估计那裴炮灰……估计裴子言此次返京之后,炮灰之名,便再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了。

    带着笑意踢去鞋子趴在床榻之上,思凡拱进薄被探出脑壳儿,该死的其凤,乃将锦年的俸禄就这么卷走了,马伯还哪儿来的家用为我进补?

    俸禄?

    随着小仵作脑海里闪过的数道念头,刚刚迈出内堂的大老爷很不幸的,再次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天,真是寒了,该为思凡添新衣了。

    ……

    正午时分的阳光,最为猛烈。

    骄阳下的刑台旁,端坐着身着官服面沉如水的岑墨,观刑的群众被远远隔开,以至于他们看不清台上行刑之人的面容。

    钟昊固然是必死无疑,只是那冯幽雨却……

    耳畔的鼓声,一记快过一记,三巡九记鼓声响罢,他手中的刑签伴着心中所思,终是落下。

    ……自此……再无人能够将你二人分开……

    “云浩。”

    召过一声,未闻得李云浩答话,岑墨再次唤道:“李捕头。”

    从沉思中抽离,李云浩上前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以眼神示意李云浩上前一步,岑墨凑近其耳畔轻声道了几句话。

    “大人为何要……”

    “云浩,查封露雨阁后,入夜,遵本官吩咐行事。其余,莫问,我这是……为你好。”

    立于原地站了许久,李云浩望着岑墨面容上的倦色,“大人,您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钟昊与冯幽雨一案,您为何要如此处理?”

    将视线从苍穹的金芒中收回,岑墨笑了笑,轻声道:“去吧。”

    回身而转,李云浩匆匆而行,大人,您可是不再和属下交心了吗?

    一向思维单纯的他只知晓一件事,大人所为,是为了百姓民生。大人……是一位清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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