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
刘沙是知道我家的。在车子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才意识到，上车后我一言未发。不知道刘沙看到了什么，除了递过来几张纸巾让我擦裤子上的咖啡渍，什么都没问，而是直接把车开到我家楼下。我为我的自私感到羞愧，至少要道声谢谢，这是他第二次送我回家了。
车停了。我憋足了劲要从容地说一个谢字，他却抢了先：
“闻微，你，不能坐飞机？”
“啊？”
“我是说明天出差，如果不行，要不要考虑其他的交通工具？”
“刘总，投资行为分秒必争，如果可以的话我考虑网络传输，要宽频的。”
刘沙笑，无声地，眼镜片一闪一闪，居然有点卡通。
我也笑了，居然，在经过了这样一个夜晚。是什么力量让皱巴巴的心情重新舒展？我就这么没心没肺吗？
有这样的开头，旅行注定会有些意外。
杭州机场，秋风猎猎，一个胖子衣袂招展地出场了。
“哈哈，刘总，这么快就见面了！”胖子握住刘沙的手：“动作很快啊！”
“是啊，又见面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投资部的闻小姐，这位是寰宇公司丁总。”
“你好你好！”丁胖子上下打量我：“闻小姐很面善，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我心中一乐：这不就是西街攀岩吧的伙计吗？小样，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还“寰宇”公司呢，典型的皮包公司名称，远不如在西街当伙计有创意。我用一种幼儿园老师招呼小朋友的腔调说：
“是吗？丁总阅人无数，能给您留下印象，实在荣幸。”
“这你是说对了，我确实见过很多人，每天，每小时都在和他们打交道。”我的马屁拍的挺顺溜，丁胖子愉快地说：“看众生百态，是一种乐趣。”
没想到胖子的心胸和他的身材是成正比的，不是所有人面对选择都无所适从，在意世俗的眼光。倒是我，又心理阴暗了一把。转念一想，不对，我这是打工混饭，自然得替米饭班主卖命。看刘沙一副缺心眼的样子，只好把阴暗留给自己，你的阳光让你带走吧。
丁胖子带我们去饕餮了一回，他的思想行为总是和体形及嘴巴的长宽度成正比。我的飞机餐还没有消化完，却不得不打着隔礼节性地喝了几杯酒。刘沙很能喝，一边端杯子一边说晚上还有、晚上还有，我听在耳里顿时魂飞胆丧。之后，一伙人脸红脖子粗地来到一个工地，刘沙被一群人围住，在粗糙的建筑毛坯中穿梭，我则被带到建筑里的一个小间（未完工的建筑里竟然有人办公！！），在那里一个瘦削的女人扔给我一堆账册，警惕地看着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眼睛贼亮。
生意是觥筹交错，阿谀谄媚，物欲、肉欲赤裸相见等等现象的塔尖，没有这些恶俗的铺垫，生意是不会浮出水面的。不管能不能拿到那个毛坯酒店的股权，我提前过上了夜夜笙歌的生活。粘稠的酒气，令人窒息的烟雾，被麦克风扩大的嘶哑，还有女服务员亲切暧昧的问候。某一天这种生活还添加一项内容，发展商某老板让我见识了他的 “如来神掌”。为了躲避他无处不在的魔手，我抢着和刘沙跳舞，和丁胖子唱歌，最后用一杯不小心碰倒的啤酒浇灭了他练功的热望。生意场上没有女人的位置，要表达自己的立场还得用这样近乎弱智的方式——毕竟，这是男人们的生意，我既不能“舍身取义”，至少不能作出摧毁性的举动。
至于刘沙，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在美国呆过。他的应酬风格非常本土化，能喝能侃，左右逢源，换了个人似的活泛。最高的一招是力邀所有可能的办公室女性加入晚上的应酬，包括那个瘦削的，目光炯炯的女财务，刘沙蜻蜓点水式的恭维她非常受用，总是笑意盈盈，看上去丰满了许多。这些女同事的加入有效制约了男人们的放纵，男人们将就着和这些素来围着老公孩子转的女人打情骂俏，家庭主妇们也抖擞精神，尝试着在个与灶台孤灯相反的世界里赢得上司的嘉许。我看着这些吃力的男女，会突然变得悲天悯人，也会突然觉得，这是刘沙对我的照顾，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已不用面对男人更多的丑态。不自觉地，我又会将这种感激衍化成对职业操守的审视：我要不要提醒刘沙注意丁胖子的背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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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是说明天出差，如果不行，要不要考虑其他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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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沙笑，无声地，眼镜片一闪一闪，居然有点卡通。
我也笑了，居然，在经过了这样一个夜晚。是什么力量让皱巴巴的心情重新舒展？我就这么没心没肺吗？
有这样的开头，旅行注定会有些意外。
杭州机场，秋风猎猎，一个胖子衣袂招展地出场了。
“哈哈，刘总，这么快就见面了！”胖子握住刘沙的手：“动作很快啊！”
“是啊，又见面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投资部的闻小姐，这位是寰宇公司丁总。”
“你好你好！”丁胖子上下打量我：“闻小姐很面善，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我心中一乐：这不就是西街攀岩吧的伙计吗？小样，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还“寰宇”公司呢，典型的皮包公司名称，远不如在西街当伙计有创意。我用一种幼儿园老师招呼小朋友的腔调说：
“是吗？丁总阅人无数，能给您留下印象，实在荣幸。”
“这你是说对了，我确实见过很多人，每天，每小时都在和他们打交道。”我的马屁拍的挺顺溜，丁胖子愉快地说：“看众生百态，是一种乐趣。”
没想到胖子的心胸和他的身材是成正比的，不是所有人面对选择都无所适从，在意世俗的眼光。倒是我，又心理阴暗了一把。转念一想，不对，我这是打工混饭，自然得替米饭班主卖命。看刘沙一副缺心眼的样子，只好把阴暗留给自己，你的阳光让你带走吧。
丁胖子带我们去饕餮了一回，他的思想行为总是和体形及嘴巴的长宽度成正比。我的飞机餐还没有消化完，却不得不打着隔礼节性地喝了几杯酒。刘沙很能喝，一边端杯子一边说晚上还有、晚上还有，我听在耳里顿时魂飞胆丧。之后，一伙人脸红脖子粗地来到一个工地，刘沙被一群人围住，在粗糙的建筑毛坯中穿梭，我则被带到建筑里的一个小间（未完工的建筑里竟然有人办公！！），在那里一个瘦削的女人扔给我一堆账册，警惕地看着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眼睛贼亮。
生意是觥筹交错，阿谀谄媚，物欲、肉欲赤裸相见等等现象的塔尖，没有这些恶俗的铺垫，生意是不会浮出水面的。不管能不能拿到那个毛坯酒店的股权，我提前过上了夜夜笙歌的生活。粘稠的酒气，令人窒息的烟雾，被麦克风扩大的嘶哑，还有女服务员亲切暧昧的问候。某一天这种生活还添加一项内容，发展商某老板让我见识了他的 “如来神掌”。为了躲避他无处不在的魔手，我抢着和刘沙跳舞，和丁胖子唱歌，最后用一杯不小心碰倒的啤酒浇灭了他练功的热望。生意场上没有女人的位置，要表达自己的立场还得用这样近乎弱智的方式——毕竟，这是男人们的生意，我既不能“舍身取义”，至少不能作出摧毁性的举动。
至于刘沙，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在美国呆过。他的应酬风格非常本土化，能喝能侃，左右逢源，换了个人似的活泛。最高的一招是力邀所有可能的办公室女性加入晚上的应酬，包括那个瘦削的，目光炯炯的女财务，刘沙蜻蜓点水式的恭维她非常受用，总是笑意盈盈，看上去丰满了许多。这些女同事的加入有效制约了男人们的放纵，男人们将就着和这些素来围着老公孩子转的女人打情骂俏，家庭主妇们也抖擞精神，尝试着在个与灶台孤灯相反的世界里赢得上司的嘉许。我看着这些吃力的男女，会突然变得悲天悯人，也会突然觉得，这是刘沙对我的照顾，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已不用面对男人更多的丑态。不自觉地，我又会将这种感激衍化成对职业操守的审视：我要不要提醒刘沙注意丁胖子的背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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