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眉儿黛、识空景2
没有人能猜到，太子东宫，西殿偏阁，藏着一个什么人。正如我也猜不到还会再见到墨笙，而且来得这么快。
千山王叛变的那日，父皇新纳的妃子乔妃亦在当晚忽然行刺。皇爷爷子嗣少，父皇十四岁登基，从未经历过夺位之争，又遇盛世，历倡无为而治，想来一生都该平安顺利，却未料到老了儿子兄弟都来算计。
第二日当朝，父皇坐在龙椅上，发间又多了许多白发，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低头，俯视他的臣子，他的天下，扬声道：“哪位卿家愿伐千山王。”群臣禁诺，有望着顶梁的，有望着自己衣襟的，有眼睛嘀溜着别人的，有假作思索的，唯独没有人敢望向正中的天子，只恐父皇会突然点了谁的名。
我朝数十年太平，向来重文轻武，当此用兵之际，朝中却无大将，尽是些只会八股儒腐的文臣。
父皇勃然震怒，狠力拍了一下，却牵连了伤口，激得咳嗽起来。群臣惊恐，慌忙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朕只恐江山易主，怕是今岁都活不过了，哪来的什么万岁。尔等食我朝廷俸禄，养出的不是奸佞之徒，便是无能之辈。”
兵部侍郎梅一手执象牙笏板出了朝臣之列，俯身三叩，说：“原是臣子无能，不能护卫家国，不能为陛下解忧，劳动陛下伤了龙体更是死千遍万遍都抵不过的。如今千山王谋逆，臣愿出征。”
父皇摆手道：“你虽供着兵部侍郎的职，却是文官出身。”
“臣少年时，很爱读书，对行兵布阵亦有所涉猎。”
“前朝赵括，纸上谈兵，朕不想重蹈覆辙。”梅一退回去后，一品将军杜威出列，又是三叩，颤颤巍巍的说：“老臣愿领兵出征。”
杜威年轻时南征北战，立过很多军功，三年前一次打猎时，年轻一辈的王孙都欲争睹老将军威风，杜威却被一只从丛林里突然蹿出来的野兔吓得弓都掉了。在场的人都甚觉尴尬，杜威却心态很好，自嘲道：“廉颇老矣。”不日后，杜威曾向父皇辞官，请归故里，说：“山河已定，将军无用。”
父皇不允，说：“老将军若是疲累，京中有的是颐养天年的去处，将军莫不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您是夜璃的功臣，朕也不是昏庸君主。”由此，父皇许他安享晚年，无大事可免朝，非急诏不面圣。
父皇又急又怒，横目扫过大殿里一众体壮年轻的官员，说：“我夜璃当真只剩老弱病残了？”
我深吸了口气，迈步而出，与杜威并列而跪：“父皇，皇叔为祸，既是国事，又是家事。儿臣身为太子，理应为国尽力，身为侄子，也应规劝叔叔，莫再行错事。于公于私，都应儿臣前去讨伐。”
他们方才一句话都不敢吭，这会儿却一个比一个喊得大，这个说：“陛下，太子远征，万万不可。”那个说：“储君定，国本安，皇室血脉怎能有丝毫损伤。”还有人说：“太子从未有过行兵经验，千山王虎狼之师，若太子出事，恐民心不安啊。”
正争吵不休时，不知是哪个嚷出一句：“朝中既无可用之才，民间江湖却多得是奇人良士。不如张贴皇榜，广募良才。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荣耀家门，以此为诱。既可给天下英雄一番用武之地，亦可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群臣称是，齐声高呼：“请陛下广募贤士，助我夜璃。”
父皇手握成拳，撑在下巴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坐直腰，朗声道：“就依诸位爱卿所言，若天佑我夜璃，赐朕良将，莫说富贵，封王封侯亦不在话下。”
祖唐三十一年，千山王谋逆，于封地以清君侧之名起事。说中宫失德，掌控君王，疑有吕稚之风，本王身为苏姓子孙，正当拼己之力维护苏家天下。
母后听闻此言，却极为淡然，只说了一句：“荒唐。”我望着这个头插金凤羽钗，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女子，她年轻时亦是人人称羡，冠绝一方的美人，而岁月却并没有因此饶过她，与后宫三千佳丽相较她终是容色衰竭的昔日名花。而母后，却受父皇荣宠三十年，凭的绝不只是与父皇的夫妻情分和身后的身家富贵。
后宫薄辣，血腥争斗，其手段之残忍远胜于前朝，在这幽深的宫墙里求活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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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王叛变的那日，父皇新纳的妃子乔妃亦在当晚忽然行刺。皇爷爷子嗣少，父皇十四岁登基，从未经历过夺位之争，又遇盛世，历倡无为而治，想来一生都该平安顺利，却未料到老了儿子兄弟都来算计。
第二日当朝，父皇坐在龙椅上，发间又多了许多白发，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低头，俯视他的臣子，他的天下，扬声道：“哪位卿家愿伐千山王。”群臣禁诺，有望着顶梁的，有望着自己衣襟的，有眼睛嘀溜着别人的，有假作思索的，唯独没有人敢望向正中的天子，只恐父皇会突然点了谁的名。
我朝数十年太平，向来重文轻武，当此用兵之际，朝中却无大将，尽是些只会八股儒腐的文臣。
父皇勃然震怒，狠力拍了一下，却牵连了伤口，激得咳嗽起来。群臣惊恐，慌忙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朕只恐江山易主，怕是今岁都活不过了，哪来的什么万岁。尔等食我朝廷俸禄，养出的不是奸佞之徒，便是无能之辈。”
兵部侍郎梅一手执象牙笏板出了朝臣之列，俯身三叩，说：“原是臣子无能，不能护卫家国，不能为陛下解忧，劳动陛下伤了龙体更是死千遍万遍都抵不过的。如今千山王谋逆，臣愿出征。”
父皇摆手道：“你虽供着兵部侍郎的职，却是文官出身。”
“臣少年时，很爱读书，对行兵布阵亦有所涉猎。”
“前朝赵括，纸上谈兵，朕不想重蹈覆辙。”梅一退回去后，一品将军杜威出列，又是三叩，颤颤巍巍的说：“老臣愿领兵出征。”
杜威年轻时南征北战，立过很多军功，三年前一次打猎时，年轻一辈的王孙都欲争睹老将军威风，杜威却被一只从丛林里突然蹿出来的野兔吓得弓都掉了。在场的人都甚觉尴尬，杜威却心态很好，自嘲道：“廉颇老矣。”不日后，杜威曾向父皇辞官，请归故里，说：“山河已定，将军无用。”
父皇不允，说：“老将军若是疲累，京中有的是颐养天年的去处，将军莫不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您是夜璃的功臣，朕也不是昏庸君主。”由此，父皇许他安享晚年，无大事可免朝，非急诏不面圣。
父皇又急又怒，横目扫过大殿里一众体壮年轻的官员，说：“我夜璃当真只剩老弱病残了？”
我深吸了口气，迈步而出，与杜威并列而跪：“父皇，皇叔为祸，既是国事，又是家事。儿臣身为太子，理应为国尽力，身为侄子，也应规劝叔叔，莫再行错事。于公于私，都应儿臣前去讨伐。”
他们方才一句话都不敢吭，这会儿却一个比一个喊得大，这个说：“陛下，太子远征，万万不可。”那个说：“储君定，国本安，皇室血脉怎能有丝毫损伤。”还有人说：“太子从未有过行兵经验，千山王虎狼之师，若太子出事，恐民心不安啊。”
正争吵不休时，不知是哪个嚷出一句：“朝中既无可用之才，民间江湖却多得是奇人良士。不如张贴皇榜，广募良才。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荣耀家门，以此为诱。既可给天下英雄一番用武之地，亦可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群臣称是，齐声高呼：“请陛下广募贤士，助我夜璃。”
父皇手握成拳，撑在下巴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坐直腰，朗声道：“就依诸位爱卿所言，若天佑我夜璃，赐朕良将，莫说富贵，封王封侯亦不在话下。”
祖唐三十一年，千山王谋逆，于封地以清君侧之名起事。说中宫失德，掌控君王，疑有吕稚之风，本王身为苏姓子孙，正当拼己之力维护苏家天下。
母后听闻此言，却极为淡然，只说了一句：“荒唐。”我望着这个头插金凤羽钗，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女子，她年轻时亦是人人称羡，冠绝一方的美人，而岁月却并没有因此饶过她，与后宫三千佳丽相较她终是容色衰竭的昔日名花。而母后，却受父皇荣宠三十年，凭的绝不只是与父皇的夫妻情分和身后的身家富贵。
后宫薄辣，血腥争斗，其手段之残忍远胜于前朝，在这幽深的宫墙里求活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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