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开启回忆的钥匙
清晨,阳光从卧室的紫萝兰色的窗帘外照进来,赶走夏秋一夜的梦。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了好久,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醒来时梦里的内容也变得模糊,只记得好像有一个片段是自己被欧阳小冷拉着,穿过森林不停地跑呀跑的。
吃早饭的时候,奶奶一如既往的说着那句“多吃点儿!”
掰着指头数一数,这句话已经陪伴她度过了那么多年。奶奶和爷爷不同,说的话很平常,不比爷爷的话里有许多的道理,却总是默默的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偶尔几次放假时,她去北京找爸爸,吃饭时听不到奶奶的这句话,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吃饭都没有胃口。
出门前夏秋走到爷爷的工作间问他:“爷爷,我想带一些昨天你给我吃的那种苹果糖给玲美,她假期在海边亲自串了一条贝壳项链给我。”
“好啊,你过来拿!” 爷爷一面说着一面放下手里的模具,站起来从左手边的架子上拿了两袋装好的糖果,“也给昨天来家里的那个男孩子一袋吧,他看起来很喜欢我做的糖!”
“嗯!”
夏秋点点头,接过爷爷递来的糖果装进书包向门外走去。这是属于永川的早晨,空气总是那么的清爽,她情不自禁深深的呼吸一口,整个人顿时觉得充满了活力,在清晨温暖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这感觉舒服极了。
“夏秋,早上好!”
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夏秋一抬头看见杜鹤正站在自己家门口不远的大槐树下,她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咦,我记得你家好像不在这附近吧?”
“是啊! 今天我出门比较早,所以想看看在这里能不能等到你。”杜鹤有些害羞的把脸别向一边。
“是特意等我一起上学嘛? 一起走吧!” 夏秋笑着对他说。
“嗯!”杜鹤点点头,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两个人一路聊着暑假里发生的事,又聊起初中的同学和昨天上课的老师,竟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段路有多远。杜鹤是个很健谈的男孩,成绩也很优异,他和夏秋初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里,又都是班级里的干部,所以关系较其他男女同学间更亲密些。但隔了一个暑假没见他,给夏秋的感觉多少有些不自然,夏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假期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快到学校的时候,夏秋随口问了他一句。
“没有啊……就是挺开心的,高中还能和你同班,真好!”
“嗯,我也是!”
当夏秋和杜鹤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玲美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一看见他们俩接踵进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坏的微笑,用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呦,你们俩竟然一起来的啊?”
“嗯,碰巧遇到了!”
杜鹤不好意思的边掩饰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夏秋一进教室就快速的扫了一眼教室后面,看见欧阳小冷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正望着窗外,似乎并没意识到她来了。她和玲美闲聊了几句,把糖果放在玲美的桌子上后,便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小冷却依旧面朝窗外,目不转睛的,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雕塑一样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被阳光照的更好看了。
早上好!”
坐下前,夏秋决定还是跟他打声招呼,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应她。
欧阳小冷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过脸看了看她,然后就又继续望向窗外了。
夏秋觉得他的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却似乎没那么冰冷了,甚至他的嘴角刚刚有些轻轻的对她上扬了一下,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那么一下竟会让她的心有颤抖的感觉。她连自己是怎么坐到座位上的都搞不懂了,甚至整整第一节课过去后,直到下课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书都没翻开过,老师留的作业也没记下来,只好向前边的杜鹤求助。
正在杜鹤很耐心的在书上把作业划给她的时候,玲美嘴里塞满了东西走过来。
杜鹤抬头看见,问她:“在吃什么呢?”
“夏秋爷爷做的糖,真好吃!”
“赏给我点儿吃吧。” 杜鹤央求道,他和玲美的关系也非常好,他们两个总爱互相开玩笑,夏秋早已经习惯了。
“不给! 我刚看见夏秋那还有一袋,你可以求求她把糖给你。”
玲美这么一说,夏秋有些为难,杜鹤刚帮了自己,又是那么好的朋友,她想了一下决定把那袋糖给杜鹤,第二天再带一份儿给小冷。
午休时,大多数同学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午饭,玲美拉着杜鹤一起坐到夏秋旁边,而另外一个和杜鹤关系不错的男孩,董浩凡则趁机凑过来挨着玲美。欧阳小冷又不见了踪影,夏秋若有所思的听着玲美他们互相调侃,连奶奶精心准备的便当也显得索然无味。
“喂,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玲美突然拍了夏秋一下,然后转向杜鹤,“对了对了,杜鹤你不是说有话要和夏秋说吗?”
“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打羽毛球吧,要是你没空就算了。” 杜鹤犹豫了一下说。
“什么叫没空就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大家必须都去! 去吧去吧,小秋!” 玲美用娃娃一样的声音央求道。
“嗯,好吧,我去!” 夏秋点点头,对于玲美的撒娇她向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棒了! 某个人肯定高兴死了! 嘻嘻……”
玲美和坐在她身边的董浩凡一起坏笑着,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秘密,杜鹤则马上继续低头吃起便当,夏秋觉得他应该也知道玲美他们在笑什么。
直到下午上课的铃声快响起时,欧阳小冷才走进了教室,经过夏秋身旁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她。在夏秋看来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到底是什么呢?他的一举一动深深的吸引着她,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样,想要了解他的想法是那样强烈地在她的胸口澎湃着。
体育课上男生被安排练习篮球,女生则在一边练习排球。欧阳小冷轻灵的过人动作和娴熟的上篮技巧,让许多女生都忍不住地望向他。夏秋不经意的发现玲美也在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满是期待。
身边的女孩们窃窃私语着,不时传进夏秋的耳朵里。
“欧阳小冷真帅啊!”
“是啊! 如果我的观察没错,整个学校里最帅的男生就是他了。”
“何止是整个学校,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么漂亮的男孩子。”
“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谁知道呢!”
“要是他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
“别花痴了。”
“你还不是这么想的……”
玲美则不屑的瞟了那些女孩一眼,高傲的扬起她那漂亮的脸蛋。夏秋却不由自主的思考起他们刚刚提出的问题,欧阳小冷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一定是玲美这样的吧,因为没有人不喜欢玲美,才第二天上学,就已经有高年级的男孩子找玲美搭讪了。玲美虽然嘴上一直说着烦死了,可感觉却并不讨厌,女孩子被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爱慕着,本来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对于自己的样子,夏秋一直有点自卑,她总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四肢又细又长,她一直羡慕玲美那种娇小玲珑的身材。
“小心!” 有人喊了一声,夏秋刚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只篮球向她的脸上直飞过来,她知道已经躲不开了,只能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砰的一声,她本以为球已经砸到了自己,但却没有,有人挡在了她的前面,用一只手在半空里把球牢牢地抓住了。
男生在一边惊叹着:“好厉害啊,一只手就能抓住篮球!”
另个男生附和着:“有人看清他刚才是怎么过去的吗? 好像飞起来了一样!”
“就是,好像连乔丹都没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夏秋发现是欧阳小冷挡住了向她砸来的球,仿佛只用了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不可思议的从球场的中央跑到她的面前,所有人都被他惊呆了。
“谢谢!” 夏秋有些惊魂未定,半天才想起道谢。
“嗯!” 欧阳小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回球场继续打球去了。刚开始大家还惊诧他的速度,后来就渐渐变成被他技压全场的球技彻底折服了。
放学后,夏秋和玲美他们如约一起来到杜鹤的家,让她没想到的是杜鹤家竟然比玲美家还要大,特别是后院,除了葡萄架子和一个小花坛外还有一片足够他们打球的空地。他们讨论决定由夏秋和杜鹤一对,玲美则和董浩凡一对进行双打,果然运动起来以后整个人就没那么容易胡思乱想了。夏秋尽情的挥洒着汗水,和玲美他们一起对打,你来我往,欢呼着、雀跃着,感觉到心里畅快了许多。晚上他们在杜鹤家吃完晚饭,在玲美不停地传递眼色下,由杜鹤主动提出负责护送夏秋回家。他们一路肩并肩的走着,气氛却有些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
快到夏秋家的时候,杜鹤突然停下了脚步打破沉寂。
“嗯?” 夏秋也停下了脚步。
“整个夏天,我在亲戚家度假的时候一直都很想你。每次和初中的好友打电话总是会提起你,他就打趣说我一定是喜欢你,原来我只是觉得和你相处与别人不太一样,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因为……” 路灯下,杜鹤的脸上泛起红晕,他顿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地说出,“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夏秋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对杜鹤的感觉不是讨厌,她喜欢他,但她明白那种喜欢和她对玲美的感觉一样,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杜鹤追问道:“你讨厌我吗?”
夏秋摇了摇头。
“那就好!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希望不要让你产生什么困扰就好。 走吧,快到你家了!” 杜鹤对她笑了笑,体贴地说。
“嗯!” 就在夏秋抬起头准备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发现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仔细一看竟然是欧阳小冷,他正对着他们站着,当看见她和杜鹤在一起时,他便转身快步走开了。直觉告诉夏秋,欧阳小冷是站在那里等她的,但她不明白他究竟找自己有什么事,又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掉头走开呢?
整个一周,夏秋和欧阳小冷之间都有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有时候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追随着自己,但一被她发现他就又换上那副冷漠的态度。有几次他站在通往她家的路上等她,可一碰见她又犹豫不决地马上离开。虽然有玲美和杜鹤的陪伴,在学校里一点儿都不寂寞,可夏秋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究竟欧阳小冷想对她说什么或是向她隐瞒了什么呢?那个周五,她被自己心底的疑问压的喘不过气,放学前的一秒钟,她做出了决定,她必须和他谈谈,一定要他给自己那些未曾解开的心结一个答案。
放学铃声响起后,老师刚刚宣布这一天的课业结束,欧阳小冷就第一个走出教室。夏秋向玲美谎称要帮爷爷送货便也匆匆忙忙跟了出去。因为担心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又会选择逃避,所以在踏出校门前她一直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谁知小冷的步伐轻盈如飞,让她追赶的十分吃力,不一会她就跟的气喘吁吁,眼睁睁的看见他突然地晃进了一条小路。
夏秋盯住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这是一条她从来没走过的路。说是路,更像是留在两座紧密相邻建筑中间的空隙,并且越走越窄,到后来只有侧身才能通过……她越走越慢,再抬头早已不见欧阳小冷的踪迹。懵懵懂懂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空地上,奇怪的是空地四面都被茂密的绿树环绕,她的正面有一堵石头砌成的高墙和一扇黑色的大门。她猜测小冷是从这扇门进去的,便直接走上前,只看见大门一侧的门牌上写着“欧阳”两个字,她想这里应该就是小冷的家。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永川还会有这样的一个所在,手不由自主的在门上叩了两下。片刻的宁静后,门缓缓的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些的年轻男子。他那俊美的脸颊感觉上和小冷有些相似的地方,长长的黑色发髻用蓝色发带松松地束起搭在一侧胸前,身上穿的红色开襟长衫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纪的款式,长衫下摆处刺绣得很精致的飞边飘逸地散在地上。
“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男子轻挑了下眉毛,慵懒的看了看夏秋问道。
“您好,我……我叫夏秋,是欧阳小冷的同班同学。”
夏秋嘴上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着男子身后望去。在他身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是她不曾见过的,淡淡的芬芳气味从院子里散漫地飘了出来。
“哦,你就是夏秋啊! 我是小冷的父亲,确切的说是他的养父!快请进来吧!” 男子听见她的名字一下子有了精神。
夏秋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小冷的养父,他看起来是那么年轻、或者说不是用年轻可以形容的,那张面孔像是跳出了岁月的束缚一般。
她迟疑了片刻,但随后还是跟随他一起走进那扇门后面的庭院里。她从来没见过谁有着他这样的姿态,当他向前走动时,红色长衫随风轻轻向后摆动,而他的背影就好似一片盘旋飘落的红叶,美丽优雅却又略带忧伤,就连一个婀娜的女人在这种姿态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大门咚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当她置身其中时才恍然发觉这院子有多大,造型别致的亭台、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与曲径逦迤相衔的小桥、还有潺潺不歇的流水……这里简直像个公园,置身漫步其中,被五颜六色的花朵和绿色的植物环绕着仿若仙境。
“我叫欧阳红叶!” 小冷的父亲带着几分如戏中男人反串女妆的妖媚之气,斜过脸地对夏秋说。果然是人如其名,他虽然有着和小冷同样俊美的脸庞,但少了几分冰冷,眼神显得十分温柔。
“进来坐吧!”
他带夏秋一直走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前面,这座大宅很深,一共有三进院,房子主体结构建在高出地面的用石头磊起的底座上。客厅里有一整面大大的玻璃门,打开便可以直接走到与庭院相衔的台子上,台下是池塘的一端。夏秋被欧阳红叶引了进去,厅内的红木家具看起来颇有历史感,四周墙上挂满古旧的字画和几柄宝剑,屋子角落里静静地摆放着一张名贵的古琴,这一切和为数不多的几样电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电视和电话顿显唐突的存在于这个空间里,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许多的不协调。
“先坐下喝杯茶吧! 小冷在上面换衣服呢,应该一会儿就下来了。”
欧阳红叶拉开客厅的玻璃门,傍晚依旧有些炙热的空气瞬间涌入房间中,让整个虚幻的空间有了些真实感。他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子递到夏秋面前,提起茶壶为她斟满香茶,然后便坐在她的对面细细的打量起她来。夏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猛喝了一口茶。突然一阵微风从落地窗吹进来,夹带着院子里的花香和那杯茶的香气,沁入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视线竟开始有些迷离,是错觉吗?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小冷在学校里很孤僻吧?”
耳边传来欧阳红叶的声音。
“嗯,他不太爱说话!” 夏秋努力的回答着,眼皮却在不停地打架。
“是这样啊,但是他应该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吧,哈哈哈哈……” 欧阳红叶的笑声在夏秋耳边回荡,那声音有些虚幻,“他回到家就一直在和我说关于夏秋你的事情呢。”
“嗯,头一天明明已经很熟悉了,隔天却又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秋一字一句费力的说着,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风声,让夏秋的身体感到一丝丝凉意,人也渐渐清醒起来,她慢慢张开眼睛,然后吓了一跳,是做梦吗?她竟然悬浮在空中,她的手被欧阳红叶牵着越飞越高,渐渐来到他们家庭院的上空。这时她才发现,欧阳家的院子竟然处在永川森林的中间,可整个庭院被半透明状的丝绳所织成的大网包围着。
“这个庭院处在巨大的结界之中,普通人是无法找到它的位置的。 而庭院的下面是黑火炼狱,里面封印着几万年来在人神妖三界犯上作乱的魔头。简单的说,那里就好比是人类的监狱,那些力量过于强大却邪恶无比的妖魔被关押在下面,悬挂在牢笼中,经受炽热岩浆的不断灼伤,直至灰飞烟灭的一刻。”
夏秋的脸上一片茫然,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欧阳红叶所说的话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虽然听的很清楚却又完全不能理解,她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希望可以快些醒来。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如同前些时间那样又一次灵魂脱壳了,那一回她曾经通过地上的缝隙看到了他所说的黑火炼狱,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里面的魔怪痛苦挣扎的情景,她有好几个晚上想起来都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膝蜷缩到床与墙壁结合的犄角上。
还在她痴迷未解的当口,红叶牵引着她一直在半空里盘旋,继续娓娓动听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小冷的爷爷本来是镇守在神界边缘的至高无上的银狐神君,只因他一直向往着人世间的一切,常常私自前往人类世界,神界之主天神乾宿得知后并没有惩罚他,而是把他派到人间来,世世代代掌管通往最黑暗力量囚禁之地大门的钥匙——妖王之冠,并授意他成为妖界之主。天神希望银狐神君可以与三界中感情最复杂的人类学到情感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所以命令他及他的后代,也就是每一个黑火炼狱之门的守护者都要与一位心灵相通的人类签订血盟之约,只有血盟才能唤醒妖王狐体内曾作为银狐神君的巨大力量,而同时与之缔约的人类也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能力。”
夏秋越加如坠五里雾中,这些话她从来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想得明白,到底从哪儿入手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呢?他的话是真有其事,还是在跟她讲故事?他怎么可以带着她脱离地球的引力而漫天飞舞呢?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有人神妖界,那他一定是个妖吧……她意识恍惚,无数个疑问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觉得比解一道她最不擅长的奥林匹克数学还要颇费些周折。
“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完全陌生的事物无论对于谁来说都相当困难,我可能也是太过心急了。妖界已到了相当重要的时期,而小冷又迟迟不肯对你说出真相,只好由我来告诉你了。”
欧阳红叶的身体四周泛起红色的光芒,头发也渐渐变成红色,头顶出现了一对狐耳,瞳孔则变成了紫晶的颜色。他干脆还原成本体,为的是让她看得更清楚,以便很快地接受他后面的话:“正如你所见,我也并非人类,我是自四百年前就跟随小冷的生父——先代妖王狐欧阳雪夜的赤发狐。小冷的亲生父母临终前将小冷托付给我,我作为他的养父和引导师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 你和小冷之间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偶然,该从哪说起呢? 夏秋,你还记得多年前你救过一只银色的小狐狸吗? ”
“嗯!” 夏秋的思维已经彻底跟不上欧阳红叶灌输给她的这些信息,只得机械的回应着他提出的所有问题。
“那个夜晚,你在森林里,从一群黑狐的围攻中救下它,并把它带回家,还为它包扎伤口。”
“对,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欧阳红叶没有直接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快就切入了主题:“你还记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吗?”
灰蓝色如汪洋不见底的大海,又像静夜里的湖水般深邃的瞳孔,夏秋在脑海中拼命寻找着答案,然后小狐狸的眼睛与小冷的眼睛慢慢重叠,最后一丝不差地映印到了一起。她渐思渐清,想到如果真如欧阳红叶说的那样,小冷应该就是那只小狐狸,也是……他刚刚所说的妖。
“难道……?”
“没错,小冷就是你救下的那只小狐。”
“是真的吗?怎么会……”
夏秋还是无法彻底相信红叶所说的这些话。
“我明白你对我说的话一定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我就让你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想起来。”欧阳红叶边说边用手指在夏秋头顶轻轻一点。
夏秋的脑中仿佛有什么闪现而过,好似一扇门被猛的推开,曾被她遗忘的记忆突然之间再次被唤醒,原来她一直以为救下小狐后,那接近黎明之时发生的一切只是梦的一部分,可其实那竟然是真实的却被遗忘了的记忆。没错,她和小冷的确见过,而且曾面对面地躺在一起,睡梦中被她拥着的小狐在晨光中竟然渐渐幻化成一个男孩,他那灰蓝色的眼眸映入她的脸庞,似乎在努力的记住她的摸样,然后却在她彻底清醒之前从窗户逃了出去。
“本来那个时候,他应该消除你对他的全部记忆,他也的确那样做了,可你的记忆却并没有完全被消除,我想可能是他为你消除记忆的那一刻心底留有杂念,所以法术没有完全起到作用吧。他与你相识的起因在于我,我一直恪守着小冷的亲生父母妖王狐欧阳雪夜和他的夫人然素素临终时对我的嘱托,严格的教导着小冷,一刻也不敢松懈,一心想让他变得足够强大,好让他在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敌人时可以获胜。却忽略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也需要拥有他的童年。从儿时起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从我所设的结界中逃走,然后偶然有一次他在森林里发现了独自玩耍的你,就被你所吸引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人类的小孩。为了保护他,我限制他与外人的交往,所以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从来不敢和你接近。那天正值满月,而满月时所有妖的法力都会减弱许多,较弱的妖在满月的时候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人类形态,会现出原来的本体,这就是为什么你那天看见的是一只银白色小狐。黑狐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袭击他,你恰恰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地将他救下,你对于他来说已经具有了非凡的意义。这些年他隐藏起来不与你相见,一是因为他背负着父母被杀的仇恨,无心与外人过多的交往;二是怕让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却一直在暗中默默的守护着你。森林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了,越来越多的妖怪开始对小冷体内的妖王之冠蠢蠢欲动,为的是获得黑火炼狱里那些极度强大的邪恶力量。现在对于妖王之冠的争斗愈演愈烈,这似乎是某种征兆,我们还在调查其中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准许你来这片森林深处。我希望你记起这一切,因为此时正是需要唤醒小冷体内作为银狐神君力量的时刻,而你则是与他心灵相通的那个人类。”
“红叶,谁让你插手我的事情的!”
欧阳小冷边喊着边向他们身边飞来。
夏秋觉得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他穿了一件与欧阳红叶相同款式的白色长衫,他变浅了些的灰蓝色的眼眸闪出暴怒的寒光,身体被银白色的火焰所包围着,头发也完全变成银白色,勾得她想起了那天自己在森林里睡着时做过的那个梦。梦中那个挥剑斩断黄昏般的光雾,救下躺在地上的那个自己的不正是眼前的小冷吗?
“风穴,破!” 小冷轻轻一抬手,手边的空气形成了漩涡,漩涡中出现一道银色闪电打在欧阳红叶的身上。欧阳红叶有些措手不及,拉着夏秋的那只手一松她便跌落下来。
“啊!” 夏秋大叫了一声,本以为就要这样摔向地面,没想到被欧阳小冷紧紧地抱住,并带着她向地面缓缓落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降落的一刻,欧阳小冷望向夏秋说,“你不跟着我,就不会听到他在那儿胡说。”
“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太犹豫不决吧,否则怎么会轻易的被人类所跟上,她既然能跟随你来到这里,而不是迷失在迷径之中,就充分说明了她与你之间的牵绊。” 欧阳红叶也降落在他们身边,略带讽刺的反问道,“无论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好,你都没法诚实的面对,你即想着和夏秋签订血盟来报父母之仇,又害怕与人过多的牵绊所带来的困扰,可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作为妖王狐后人的你必须当机立断!”
夏秋刚刚被小冷放下,便想到欧阳红叶中了小冷的那一击。她赶忙问道:“你不要紧吧?”
“他怎么可能伤到我呢?” 欧阳红叶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顺手掸了掸刚才那股气旋落在身上的印记。
“你先进去!” 小冷对欧阳红叶命令道。
“你看,又是这种态度!妖王狐的儿子就是这样高高在上。” 欧阳红叶一边向夏秋抱怨着,一边悻悻地朝着宅子独自走去。
此刻,院子里只剩下夏秋和欧阳小冷两个人,他带她向水池边的长椅走去,两个人并排坐下。惊魂未定的 她凝视着他,发现他周身环绕的银白色火焰正在褪去。
“你被吓到了吧……我的这副样子。”
小冷的目光依旧那样深邃,将夏秋映在当中。
“没有。” 夏秋摇摇头,只觉得相对恐惧,此时她心里更多的是迷茫,就好像是突然间陷入了与自己的世界完全无关的另一个空间中,那里的一切和自己所熟悉的世界都是那样不同。
“你现在肯定有许多话想问我。” 小冷将目光投向眼前平静的水面,绿色的池水映得他灰蓝色的眼眸更加的透彻。
“刚开始完全无法相信你养父所说的话,但后来我却想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原来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夏秋终于明白她对小冷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幻觉,此刻在她眼前的小冷是那样平静,不似刚刚他向欧阳红叶发动攻击时的那种冷酷。
“我出生后不久,父母就被宿敌青云杀害了,作为妖王狐唯一的血脉,为了教导我和保护我的安全,红叶一直不许我与外界过多接触。从童年起,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可以偷偷溜到永川森林里去,只有当我坐在树上仰望天空时,才会暂且忘记自己心中深藏的仇恨。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了你,你也总是一个人在森林中游戏、唱歌、奔跑,让我不由的猜测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孤独。我想过与你靠近,但又有很多顾忌,所以就一直远远的看着你。 你救了我之后,我更加开始不能控制的想和你相识,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这种感觉既令我期待、又让我排斥。在复仇的道路上,我有太多的敌人,而我本身又不够强大,所以我决定在报了父母之仇和确定可以保护你以后,我才能和你相识,这么多年以来这成了我最强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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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点点头,接过爷爷递来的糖果装进书包向门外走去。这是属于永川的早晨,空气总是那么的清爽,她情不自禁深深的呼吸一口,整个人顿时觉得充满了活力,在清晨温暖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这感觉舒服极了。
“夏秋,早上好!”
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夏秋一抬头看见杜鹤正站在自己家门口不远的大槐树下,她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咦,我记得你家好像不在这附近吧?”
“是啊! 今天我出门比较早,所以想看看在这里能不能等到你。”杜鹤有些害羞的把脸别向一边。
“是特意等我一起上学嘛? 一起走吧!” 夏秋笑着对他说。
“嗯!”杜鹤点点头,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两个人一路聊着暑假里发生的事,又聊起初中的同学和昨天上课的老师,竟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段路有多远。杜鹤是个很健谈的男孩,成绩也很优异,他和夏秋初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里,又都是班级里的干部,所以关系较其他男女同学间更亲密些。但隔了一个暑假没见他,给夏秋的感觉多少有些不自然,夏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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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是!”
当夏秋和杜鹤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玲美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一看见他们俩接踵进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坏的微笑,用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呦,你们俩竟然一起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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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前,夏秋决定还是跟他打声招呼,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应她。
欧阳小冷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过脸看了看她,然后就又继续望向窗外了。
夏秋觉得他的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却似乎没那么冰冷了,甚至他的嘴角刚刚有些轻轻的对她上扬了一下,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那么一下竟会让她的心有颤抖的感觉。她连自己是怎么坐到座位上的都搞不懂了,甚至整整第一节课过去后,直到下课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书都没翻开过,老师留的作业也没记下来,只好向前边的杜鹤求助。
正在杜鹤很耐心的在书上把作业划给她的时候,玲美嘴里塞满了东西走过来。
杜鹤抬头看见,问她:“在吃什么呢?”
“夏秋爷爷做的糖,真好吃!”
“赏给我点儿吃吧。” 杜鹤央求道,他和玲美的关系也非常好,他们两个总爱互相开玩笑,夏秋早已经习惯了。
“不给! 我刚看见夏秋那还有一袋,你可以求求她把糖给你。”
玲美这么一说,夏秋有些为难,杜鹤刚帮了自己,又是那么好的朋友,她想了一下决定把那袋糖给杜鹤,第二天再带一份儿给小冷。
午休时,大多数同学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午饭,玲美拉着杜鹤一起坐到夏秋旁边,而另外一个和杜鹤关系不错的男孩,董浩凡则趁机凑过来挨着玲美。欧阳小冷又不见了踪影,夏秋若有所思的听着玲美他们互相调侃,连奶奶精心准备的便当也显得索然无味。
“喂,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玲美突然拍了夏秋一下,然后转向杜鹤,“对了对了,杜鹤你不是说有话要和夏秋说吗?”
“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打羽毛球吧,要是你没空就算了。” 杜鹤犹豫了一下说。
“什么叫没空就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大家必须都去! 去吧去吧,小秋!” 玲美用娃娃一样的声音央求道。
“嗯,好吧,我去!” 夏秋点点头,对于玲美的撒娇她向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棒了! 某个人肯定高兴死了! 嘻嘻……”
玲美和坐在她身边的董浩凡一起坏笑着,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秘密,杜鹤则马上继续低头吃起便当,夏秋觉得他应该也知道玲美他们在笑什么。
直到下午上课的铃声快响起时,欧阳小冷才走进了教室,经过夏秋身旁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她。在夏秋看来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到底是什么呢?他的一举一动深深的吸引着她,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样,想要了解他的想法是那样强烈地在她的胸口澎湃着。
体育课上男生被安排练习篮球,女生则在一边练习排球。欧阳小冷轻灵的过人动作和娴熟的上篮技巧,让许多女生都忍不住地望向他。夏秋不经意的发现玲美也在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满是期待。
身边的女孩们窃窃私语着,不时传进夏秋的耳朵里。
“欧阳小冷真帅啊!”
“是啊! 如果我的观察没错,整个学校里最帅的男生就是他了。”
“何止是整个学校,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么漂亮的男孩子。”
“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谁知道呢!”
“要是他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
“别花痴了。”
“你还不是这么想的……”
玲美则不屑的瞟了那些女孩一眼,高傲的扬起她那漂亮的脸蛋。夏秋却不由自主的思考起他们刚刚提出的问题,欧阳小冷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一定是玲美这样的吧,因为没有人不喜欢玲美,才第二天上学,就已经有高年级的男孩子找玲美搭讪了。玲美虽然嘴上一直说着烦死了,可感觉却并不讨厌,女孩子被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爱慕着,本来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对于自己的样子,夏秋一直有点自卑,她总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四肢又细又长,她一直羡慕玲美那种娇小玲珑的身材。
“小心!” 有人喊了一声,夏秋刚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只篮球向她的脸上直飞过来,她知道已经躲不开了,只能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砰的一声,她本以为球已经砸到了自己,但却没有,有人挡在了她的前面,用一只手在半空里把球牢牢地抓住了。
男生在一边惊叹着:“好厉害啊,一只手就能抓住篮球!”
另个男生附和着:“有人看清他刚才是怎么过去的吗? 好像飞起来了一样!”
“就是,好像连乔丹都没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夏秋发现是欧阳小冷挡住了向她砸来的球,仿佛只用了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不可思议的从球场的中央跑到她的面前,所有人都被他惊呆了。
“谢谢!” 夏秋有些惊魂未定,半天才想起道谢。
“嗯!” 欧阳小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回球场继续打球去了。刚开始大家还惊诧他的速度,后来就渐渐变成被他技压全场的球技彻底折服了。
放学后,夏秋和玲美他们如约一起来到杜鹤的家,让她没想到的是杜鹤家竟然比玲美家还要大,特别是后院,除了葡萄架子和一个小花坛外还有一片足够他们打球的空地。他们讨论决定由夏秋和杜鹤一对,玲美则和董浩凡一对进行双打,果然运动起来以后整个人就没那么容易胡思乱想了。夏秋尽情的挥洒着汗水,和玲美他们一起对打,你来我往,欢呼着、雀跃着,感觉到心里畅快了许多。晚上他们在杜鹤家吃完晚饭,在玲美不停地传递眼色下,由杜鹤主动提出负责护送夏秋回家。他们一路肩并肩的走着,气氛却有些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
快到夏秋家的时候,杜鹤突然停下了脚步打破沉寂。
“嗯?” 夏秋也停下了脚步。
“整个夏天,我在亲戚家度假的时候一直都很想你。每次和初中的好友打电话总是会提起你,他就打趣说我一定是喜欢你,原来我只是觉得和你相处与别人不太一样,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因为……” 路灯下,杜鹤的脸上泛起红晕,他顿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地说出,“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夏秋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对杜鹤的感觉不是讨厌,她喜欢他,但她明白那种喜欢和她对玲美的感觉一样,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杜鹤追问道:“你讨厌我吗?”
夏秋摇了摇头。
“那就好!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希望不要让你产生什么困扰就好。 走吧,快到你家了!” 杜鹤对她笑了笑,体贴地说。
“嗯!” 就在夏秋抬起头准备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发现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仔细一看竟然是欧阳小冷,他正对着他们站着,当看见她和杜鹤在一起时,他便转身快步走开了。直觉告诉夏秋,欧阳小冷是站在那里等她的,但她不明白他究竟找自己有什么事,又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掉头走开呢?
整个一周,夏秋和欧阳小冷之间都有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有时候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追随着自己,但一被她发现他就又换上那副冷漠的态度。有几次他站在通往她家的路上等她,可一碰见她又犹豫不决地马上离开。虽然有玲美和杜鹤的陪伴,在学校里一点儿都不寂寞,可夏秋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究竟欧阳小冷想对她说什么或是向她隐瞒了什么呢?那个周五,她被自己心底的疑问压的喘不过气,放学前的一秒钟,她做出了决定,她必须和他谈谈,一定要他给自己那些未曾解开的心结一个答案。
放学铃声响起后,老师刚刚宣布这一天的课业结束,欧阳小冷就第一个走出教室。夏秋向玲美谎称要帮爷爷送货便也匆匆忙忙跟了出去。因为担心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又会选择逃避,所以在踏出校门前她一直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谁知小冷的步伐轻盈如飞,让她追赶的十分吃力,不一会她就跟的气喘吁吁,眼睁睁的看见他突然地晃进了一条小路。
夏秋盯住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这是一条她从来没走过的路。说是路,更像是留在两座紧密相邻建筑中间的空隙,并且越走越窄,到后来只有侧身才能通过……她越走越慢,再抬头早已不见欧阳小冷的踪迹。懵懵懂懂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空地上,奇怪的是空地四面都被茂密的绿树环绕,她的正面有一堵石头砌成的高墙和一扇黑色的大门。她猜测小冷是从这扇门进去的,便直接走上前,只看见大门一侧的门牌上写着“欧阳”两个字,她想这里应该就是小冷的家。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永川还会有这样的一个所在,手不由自主的在门上叩了两下。片刻的宁静后,门缓缓的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些的年轻男子。他那俊美的脸颊感觉上和小冷有些相似的地方,长长的黑色发髻用蓝色发带松松地束起搭在一侧胸前,身上穿的红色开襟长衫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纪的款式,长衫下摆处刺绣得很精致的飞边飘逸地散在地上。
“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男子轻挑了下眉毛,慵懒的看了看夏秋问道。
“您好,我……我叫夏秋,是欧阳小冷的同班同学。”
夏秋嘴上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着男子身后望去。在他身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是她不曾见过的,淡淡的芬芳气味从院子里散漫地飘了出来。
“哦,你就是夏秋啊! 我是小冷的父亲,确切的说是他的养父!快请进来吧!” 男子听见她的名字一下子有了精神。
夏秋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小冷的养父,他看起来是那么年轻、或者说不是用年轻可以形容的,那张面孔像是跳出了岁月的束缚一般。
她迟疑了片刻,但随后还是跟随他一起走进那扇门后面的庭院里。她从来没见过谁有着他这样的姿态,当他向前走动时,红色长衫随风轻轻向后摆动,而他的背影就好似一片盘旋飘落的红叶,美丽优雅却又略带忧伤,就连一个婀娜的女人在这种姿态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大门咚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当她置身其中时才恍然发觉这院子有多大,造型别致的亭台、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与曲径逦迤相衔的小桥、还有潺潺不歇的流水……这里简直像个公园,置身漫步其中,被五颜六色的花朵和绿色的植物环绕着仿若仙境。
“我叫欧阳红叶!” 小冷的父亲带着几分如戏中男人反串女妆的妖媚之气,斜过脸地对夏秋说。果然是人如其名,他虽然有着和小冷同样俊美的脸庞,但少了几分冰冷,眼神显得十分温柔。
“进来坐吧!”
他带夏秋一直走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前面,这座大宅很深,一共有三进院,房子主体结构建在高出地面的用石头磊起的底座上。客厅里有一整面大大的玻璃门,打开便可以直接走到与庭院相衔的台子上,台下是池塘的一端。夏秋被欧阳红叶引了进去,厅内的红木家具看起来颇有历史感,四周墙上挂满古旧的字画和几柄宝剑,屋子角落里静静地摆放着一张名贵的古琴,这一切和为数不多的几样电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电视和电话顿显唐突的存在于这个空间里,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许多的不协调。
“先坐下喝杯茶吧! 小冷在上面换衣服呢,应该一会儿就下来了。”
欧阳红叶拉开客厅的玻璃门,傍晚依旧有些炙热的空气瞬间涌入房间中,让整个虚幻的空间有了些真实感。他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子递到夏秋面前,提起茶壶为她斟满香茶,然后便坐在她的对面细细的打量起她来。夏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猛喝了一口茶。突然一阵微风从落地窗吹进来,夹带着院子里的花香和那杯茶的香气,沁入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视线竟开始有些迷离,是错觉吗?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小冷在学校里很孤僻吧?”
耳边传来欧阳红叶的声音。
“嗯,他不太爱说话!” 夏秋努力的回答着,眼皮却在不停地打架。
“是这样啊,但是他应该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吧,哈哈哈哈……” 欧阳红叶的笑声在夏秋耳边回荡,那声音有些虚幻,“他回到家就一直在和我说关于夏秋你的事情呢。”
“嗯,头一天明明已经很熟悉了,隔天却又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秋一字一句费力的说着,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风声,让夏秋的身体感到一丝丝凉意,人也渐渐清醒起来,她慢慢张开眼睛,然后吓了一跳,是做梦吗?她竟然悬浮在空中,她的手被欧阳红叶牵着越飞越高,渐渐来到他们家庭院的上空。这时她才发现,欧阳家的院子竟然处在永川森林的中间,可整个庭院被半透明状的丝绳所织成的大网包围着。
“这个庭院处在巨大的结界之中,普通人是无法找到它的位置的。 而庭院的下面是黑火炼狱,里面封印着几万年来在人神妖三界犯上作乱的魔头。简单的说,那里就好比是人类的监狱,那些力量过于强大却邪恶无比的妖魔被关押在下面,悬挂在牢笼中,经受炽热岩浆的不断灼伤,直至灰飞烟灭的一刻。”
夏秋的脸上一片茫然,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欧阳红叶所说的话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虽然听的很清楚却又完全不能理解,她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希望可以快些醒来。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如同前些时间那样又一次灵魂脱壳了,那一回她曾经通过地上的缝隙看到了他所说的黑火炼狱,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里面的魔怪痛苦挣扎的情景,她有好几个晚上想起来都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膝蜷缩到床与墙壁结合的犄角上。
还在她痴迷未解的当口,红叶牵引着她一直在半空里盘旋,继续娓娓动听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小冷的爷爷本来是镇守在神界边缘的至高无上的银狐神君,只因他一直向往着人世间的一切,常常私自前往人类世界,神界之主天神乾宿得知后并没有惩罚他,而是把他派到人间来,世世代代掌管通往最黑暗力量囚禁之地大门的钥匙——妖王之冠,并授意他成为妖界之主。天神希望银狐神君可以与三界中感情最复杂的人类学到情感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所以命令他及他的后代,也就是每一个黑火炼狱之门的守护者都要与一位心灵相通的人类签订血盟之约,只有血盟才能唤醒妖王狐体内曾作为银狐神君的巨大力量,而同时与之缔约的人类也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能力。”
夏秋越加如坠五里雾中,这些话她从来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想得明白,到底从哪儿入手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呢?他的话是真有其事,还是在跟她讲故事?他怎么可以带着她脱离地球的引力而漫天飞舞呢?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有人神妖界,那他一定是个妖吧……她意识恍惚,无数个疑问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觉得比解一道她最不擅长的奥林匹克数学还要颇费些周折。
“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完全陌生的事物无论对于谁来说都相当困难,我可能也是太过心急了。妖界已到了相当重要的时期,而小冷又迟迟不肯对你说出真相,只好由我来告诉你了。”
欧阳红叶的身体四周泛起红色的光芒,头发也渐渐变成红色,头顶出现了一对狐耳,瞳孔则变成了紫晶的颜色。他干脆还原成本体,为的是让她看得更清楚,以便很快地接受他后面的话:“正如你所见,我也并非人类,我是自四百年前就跟随小冷的生父——先代妖王狐欧阳雪夜的赤发狐。小冷的亲生父母临终前将小冷托付给我,我作为他的养父和引导师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 你和小冷之间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偶然,该从哪说起呢? 夏秋,你还记得多年前你救过一只银色的小狐狸吗? ”
“嗯!” 夏秋的思维已经彻底跟不上欧阳红叶灌输给她的这些信息,只得机械的回应着他提出的所有问题。
“那个夜晚,你在森林里,从一群黑狐的围攻中救下它,并把它带回家,还为它包扎伤口。”
“对,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欧阳红叶没有直接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快就切入了主题:“你还记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吗?”
灰蓝色如汪洋不见底的大海,又像静夜里的湖水般深邃的瞳孔,夏秋在脑海中拼命寻找着答案,然后小狐狸的眼睛与小冷的眼睛慢慢重叠,最后一丝不差地映印到了一起。她渐思渐清,想到如果真如欧阳红叶说的那样,小冷应该就是那只小狐狸,也是……他刚刚所说的妖。
“难道……?”
“没错,小冷就是你救下的那只小狐。”
“是真的吗?怎么会……”
夏秋还是无法彻底相信红叶所说的这些话。
“我明白你对我说的话一定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我就让你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想起来。”欧阳红叶边说边用手指在夏秋头顶轻轻一点。
夏秋的脑中仿佛有什么闪现而过,好似一扇门被猛的推开,曾被她遗忘的记忆突然之间再次被唤醒,原来她一直以为救下小狐后,那接近黎明之时发生的一切只是梦的一部分,可其实那竟然是真实的却被遗忘了的记忆。没错,她和小冷的确见过,而且曾面对面地躺在一起,睡梦中被她拥着的小狐在晨光中竟然渐渐幻化成一个男孩,他那灰蓝色的眼眸映入她的脸庞,似乎在努力的记住她的摸样,然后却在她彻底清醒之前从窗户逃了出去。
“本来那个时候,他应该消除你对他的全部记忆,他也的确那样做了,可你的记忆却并没有完全被消除,我想可能是他为你消除记忆的那一刻心底留有杂念,所以法术没有完全起到作用吧。他与你相识的起因在于我,我一直恪守着小冷的亲生父母妖王狐欧阳雪夜和他的夫人然素素临终时对我的嘱托,严格的教导着小冷,一刻也不敢松懈,一心想让他变得足够强大,好让他在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敌人时可以获胜。却忽略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也需要拥有他的童年。从儿时起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从我所设的结界中逃走,然后偶然有一次他在森林里发现了独自玩耍的你,就被你所吸引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人类的小孩。为了保护他,我限制他与外人的交往,所以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从来不敢和你接近。那天正值满月,而满月时所有妖的法力都会减弱许多,较弱的妖在满月的时候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人类形态,会现出原来的本体,这就是为什么你那天看见的是一只银白色小狐。黑狐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袭击他,你恰恰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地将他救下,你对于他来说已经具有了非凡的意义。这些年他隐藏起来不与你相见,一是因为他背负着父母被杀的仇恨,无心与外人过多的交往;二是怕让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却一直在暗中默默的守护着你。森林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了,越来越多的妖怪开始对小冷体内的妖王之冠蠢蠢欲动,为的是获得黑火炼狱里那些极度强大的邪恶力量。现在对于妖王之冠的争斗愈演愈烈,这似乎是某种征兆,我们还在调查其中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准许你来这片森林深处。我希望你记起这一切,因为此时正是需要唤醒小冷体内作为银狐神君力量的时刻,而你则是与他心灵相通的那个人类。”
“红叶,谁让你插手我的事情的!”
欧阳小冷边喊着边向他们身边飞来。
夏秋觉得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他穿了一件与欧阳红叶相同款式的白色长衫,他变浅了些的灰蓝色的眼眸闪出暴怒的寒光,身体被银白色的火焰所包围着,头发也完全变成银白色,勾得她想起了那天自己在森林里睡着时做过的那个梦。梦中那个挥剑斩断黄昏般的光雾,救下躺在地上的那个自己的不正是眼前的小冷吗?
“风穴,破!” 小冷轻轻一抬手,手边的空气形成了漩涡,漩涡中出现一道银色闪电打在欧阳红叶的身上。欧阳红叶有些措手不及,拉着夏秋的那只手一松她便跌落下来。
“啊!” 夏秋大叫了一声,本以为就要这样摔向地面,没想到被欧阳小冷紧紧地抱住,并带着她向地面缓缓落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降落的一刻,欧阳小冷望向夏秋说,“你不跟着我,就不会听到他在那儿胡说。”
“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太犹豫不决吧,否则怎么会轻易的被人类所跟上,她既然能跟随你来到这里,而不是迷失在迷径之中,就充分说明了她与你之间的牵绊。” 欧阳红叶也降落在他们身边,略带讽刺的反问道,“无论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好,你都没法诚实的面对,你即想着和夏秋签订血盟来报父母之仇,又害怕与人过多的牵绊所带来的困扰,可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作为妖王狐后人的你必须当机立断!”
夏秋刚刚被小冷放下,便想到欧阳红叶中了小冷的那一击。她赶忙问道:“你不要紧吧?”
“他怎么可能伤到我呢?” 欧阳红叶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顺手掸了掸刚才那股气旋落在身上的印记。
“你先进去!” 小冷对欧阳红叶命令道。
“你看,又是这种态度!妖王狐的儿子就是这样高高在上。” 欧阳红叶一边向夏秋抱怨着,一边悻悻地朝着宅子独自走去。
此刻,院子里只剩下夏秋和欧阳小冷两个人,他带她向水池边的长椅走去,两个人并排坐下。惊魂未定的 她凝视着他,发现他周身环绕的银白色火焰正在褪去。
“你被吓到了吧……我的这副样子。”
小冷的目光依旧那样深邃,将夏秋映在当中。
“没有。” 夏秋摇摇头,只觉得相对恐惧,此时她心里更多的是迷茫,就好像是突然间陷入了与自己的世界完全无关的另一个空间中,那里的一切和自己所熟悉的世界都是那样不同。
“你现在肯定有许多话想问我。” 小冷将目光投向眼前平静的水面,绿色的池水映得他灰蓝色的眼眸更加的透彻。
“刚开始完全无法相信你养父所说的话,但后来我却想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原来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夏秋终于明白她对小冷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幻觉,此刻在她眼前的小冷是那样平静,不似刚刚他向欧阳红叶发动攻击时的那种冷酷。
“我出生后不久,父母就被宿敌青云杀害了,作为妖王狐唯一的血脉,为了教导我和保护我的安全,红叶一直不许我与外界过多接触。从童年起,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可以偷偷溜到永川森林里去,只有当我坐在树上仰望天空时,才会暂且忘记自己心中深藏的仇恨。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了你,你也总是一个人在森林中游戏、唱歌、奔跑,让我不由的猜测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孤独。我想过与你靠近,但又有很多顾忌,所以就一直远远的看着你。 你救了我之后,我更加开始不能控制的想和你相识,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这种感觉既令我期待、又让我排斥。在复仇的道路上,我有太多的敌人,而我本身又不够强大,所以我决定在报了父母之仇和确定可以保护你以后,我才能和你相识,这么多年以来这成了我最强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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