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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5岔路(6)

    肃王妃此言一出,红浅立即下跪叩头:“求世子饶命!”虽然语带泣声,但身形镇定,丝毫不乱,显然心里早有准备。

    谢逐源闭上眼,深深吸口气,方才道:“就如母亲所愿。”

    “那你就留下来好好服侍源儿,他若有何变故,务必要向我告知。”肃王妃简单训诫两句,光明正大表明意图,而后丢给红浅一个眼风,径自离去。

    红浅将轮椅推至床前,浅声笑道:“这轮椅是王妃特命人打造的,世子若愿意,奴婢这就推您去外面晒晒太阳。”

    “也好。”谢逐源没有拒绝,勉强坐起身,刚要移动双腿,红浅便主动过来搀扶。谢逐源眉头微耸,旋即又展平来,就着她的力道站起,缓慢地移到轮椅上。

    红浅扶正他双足,又取来薄毯盖在膝头,动作温柔细致,也不多话,推着他往门口走去。高高的门槛挡住轮椅去路,红浅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谢逐源弄出门。

    屋外日正西斜,暖橘色的阳光披洒一地,给一向空寂的院子平添几分生气。

    因为出门槛时的一番折腾,原本盖在腿上的薄毯落到地上,红浅慌忙拾起,重又小心搭回谢逐源腿上,她直起身时,一只手似无意地在他腿上撑了下。

    “辛苦你了。”谢逐源柔声道谢,抬手便覆在她的手上,目中微带歉意,格外温和。

    红浅神色略显惊慌,试图抽回手:“照顾世子是婢女本分。”

    谢逐源的手没动,虽然没多少力道,却也表现出几分坚持:“那么你可否帮我做件事,这件事或许有些难为你,不过我不想让人知道,只能由你去办。”

    “世子尽管吩咐。”

    “去寻个春宫画师来,不拘技艺有多精湛,只要能画得几分神似便可。”

    “这……这……确实有些为难……”

    “那就罢了。”谢逐源神色凄然,微微摇头叹气,“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说完,他失望地移开手,握紧拳头,眸光黯然怔忡,似是陷入不可自拔地低沉情绪中,半晌没再言语。

    红浅候在一旁,见他不再说话,暗暗绞着指头想了又想,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奴婢可以尽力试试,世子不要丧气。”

    谢逐源抬眸瞥她一眼,带着几分惊愕:“你——当真肯?”

    红浅脸上微红,重重点头:“奴婢为了世子当然什么也肯做的。”

    “母亲派你来果然没选错人,”谢逐源宽心而笑,“我如今已是废人,只想解一桩心事,你肯牺牲帮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世子快别这样说,奴婢……受不起,更何况,奴婢早就仰慕世子多年,所以……”红浅嗫嚅而语,渐渐说不下去,整张脸都蒙了一层绯云。

    谢逐源费力地抬臂朝她招手,红浅会意俯身靠拢。他就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你就留下来。”

    然而到了晚间,谢逐源想要的画师没来,红浅自从出去找画师亦不见踪影,来的人却是简珏。

    “你是什么意思?”

    谢逐源微怔:“你劈头盖脑这样问,总该有个缘由。”

    “红浅。”简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谢逐源面色微变,旋即垂目敛神:“难怪等到现在不见人,是你安排的这手。”

    “所以你不妨照直说,又要画师又要女人是为什么。”

    “还能做什么?”谢逐源擎着茶壶自顾斟茶,只是手臂虚软,微微抖颤,大半茶水都落在茶盏之外,他似无所觉,口中依旧悠然道,“自然是红袖偎香,春宫入画了。”

    简珏劈手夺过茶壶,重重丢在桌上,愤然道:“别装模作样,你以为骗得过我?我早就知道你肾经阻滞,根本对女人有心无力,既然你一直不提,我也不想点破,不过你今天举动太诡异,我不得不问。”

    谢逐源不否认也不惊恼,只是斜挑眼帘望着他,淡然反问:“既然你都已知道,难道还猜不出我想做什么?”

    “你想放弃她。”简珏勉力说出他无法接受的事实,凤眸染上一层寒意。

    “不错,事情已然如此,我只能利用彭余恨对我肃王府的怨恨之心,将我与其他女人颠鸾倒凤的事实送到妖妖面前,彻底了断她对我的念心,才不致后半生被我这废人困囿,至于救她的事,我也绝不会再出面。”

    简珏怔然看他半晌,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想不到你竟过不了这一关。”

    “只要是男人,这一关便是死穴,你为何就认定我应该能过去?”

    简珏面色青白,他自身后取出一卷画轴仍进谢逐源怀中,冷然道:“既然过不去,你只要下得去手,还可以做得更无情——这画你应该认得,如果再画个男人上去,对她来说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说完,他看也不再看谢逐源一眼,身子微晃已不见踪影。

    谢逐源慢慢展开画卷,摊放膝头,一眼便认出这画正是那个缱绻之夜妖妖为他所作。那时他并未细看,如今看来这画并不完全。画中的他身侧,尚留有大片空白,恰好少了一个人。并且画中的他脸朝榻外半倚半卧,一臂屈支,一臂慵懒地随意而放,空白处却在榻内,若是平添一名女子于其上,总是显得有些古怪,但若换个角度去想,空白处的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那便颇为合理。

    他合起画卷,摊开右掌,低头望了片刻,自语道:“简珏啊简珏,你想要什么答案我便给你什么答案,一切过往都与我再无瓜葛,从此别再扰我。”

    院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他的思绪,他内力未消,耳力仍在,虽隔着一进院落,也听得十分清楚。

    “郡主,求您不要为难小人,世子的确不方便见客。”

    “既然叫我郡主,我就不是客,大哥一定会见我,让开!”

    “郡主!郡主!”

    世子府的下人大约也从未见过一向温柔娴淑的郡主忽然闹起脾气,不理会闭门谢客的吩咐硬闯世子府。他们不敢近身阻拦,只能眼睁睁看路琳琅进了内院,赶紧先有人跑来禀告。

    “无妨,你们退下,让她进来。”谢逐源在屋内吩咐。

    路琳琅自上次中了谢逐源毒药之后,整整在床上躺了数日,方才盼来宋蒙寻到的解药。她心中忿恨难平,只是再没见到谢逐源回王府,寻不到责问机会。现在听说他已经回府,当然不愿错过机会。

    “咦?大哥怎么坐上轮椅了?”路琳琅拿手帕掩着唇,语调刻意高扬,已经完全不复从前在谢逐源面前那种柔弱哀婉的模样。

    “关门。”谢逐源根本不理她略嫌夸张的疑问。

    路琳琅本以为她能看到一个遭受打击而委顿不堪的谢逐源,没想到他态度依然冷淡,语声气度丝毫不减,当下微怔,旋即径直走到椅旁坐下,娇声笑道:“琳琅手疼得紧,大哥一向武艺高强,如今虽然身体不适,想来关门这等小事也难不倒你。”

    “不关也罢,我的状况一旦泄露,刚好有你来承担罪责。”谢逐源眼皮也未抬,仿佛眼前根本没这个人的存在。

    路琳琅站起身,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忽然低声道:“大哥那日对琳琅下重手,让琳琅饱受折磨,就不好奇琳琅是怎么好的吗?还有你究竟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也不奇怪琳琅是怎么知道的吗?”

    “知或不知与你何干?”谢逐源冷冷哼了一声,想避开她,却无力转动双轮,神色难掩颓丧。

    路琳琅将他这番无力看在眼里,甚觉快慰:“当然有关系了,琳琅一向仰慕大哥,不忍心看大哥如此落魄,如果你肯向琳琅低头,琳琅定会去求高人为你解除痛苦,这不是大大的好处吗?”

    “凭一个宋蒙,你以为你可以呼风唤雨,予取予求?”

    “原来大哥都知道。宋蒙是不及大哥有本事,不过至少现在他能把迷惑你的那个妖女抓在手里,而大哥你却只能躲在世子府,连门也不敢出。”

    这番话正中谢逐源心头柔软处,他低垂双目,看着洒落在桌面上的茶水一滴一滴往下淌,每一下都仿佛在他心上扎了一根刺。

    “琳琅,从小阮侍姬待你不好,我眼睁睁看你一步一步走上歪路,现在的你其实是个病人,你想要的和你喜欢的都极不正常。宋蒙待你是真心,还是好好珍惜吧,别在我身上浪费精神,时至如今,无论你怎么折腾,我也不可能如你所愿。”

    路琳琅弯下-身,手贴在他面上,目光灼灼地道:“大哥别说这么绝对,听说以你现在的处境,力气还比不上一个五六岁孩子,就算琳琅想做什么,也是很容易的事。”

    谢逐源闻言,忽然笑出声来,他迎着路琳琅的目光说道:“就算你知道我身中蛊毒和虚风酥骨丹,只怕有件事宋蒙也不可能告诉你,因为连他也不知道,我如今已经连个男人都不是,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路琳琅大惊,登时缩回手:“这不可能!”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信不信都随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不如留着回去找你那个留安公公。”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路琳琅面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

    谢逐源见她受惊,又继续道:“你始终是肃王府的郡主,我今后还要靠着王府声威苟活下去,所以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希望你能消停些,别再打不该打的主意。”

    路琳琅没再多说什么,走得很匆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和所作所为不会有人知道,不料谢逐源却好像什么都清楚,如果这些事传到宋蒙耳朵里,恐怕她最后的倚仗也会失去。

    第二日,坊间流传出一条消息,说肃王世子一回京便遭人暗算,已形同废人,暗算的人就藏身在肃王府,背后势力不可估量。

    简珏听到这个消息时颇为震惊,究竟是否照自己原本计划行事他尚未能决定,没想到谢逐源的情况却先走漏出来,这对他而言显然极为不利。他找来暗中监视肃王府的手下询问详情,不想手下却回禀昨日见过谢逐源的人除了肃王夫妇就只有路琳琅,而事后曾经离开过王府的也只有路琳琅身边的公公留安。

    当夜路琳琅卧在床帐里,正在想着该如何对待谢逐源的事,公公留安悄悄溜进她房间。

    留安殷勤凑到床前,抬起她一只裸足抱进怀里慢慢揉捏,看似闲聊地说道:“郡主,听没听过外面流传的关于咱们肃王府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留安手法甚好,路琳琅很是享受地闭上眼。

    “听说世子被人暗算了,现在跟个废人一样。小人看世子回来就闭门不出,郡主昨天去看过世子,回来一直不高兴,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路琳琅一惊,忽然起身:“你听谁说的?”

    “外面传得到处都是,听说连宫里都在传。唉!要是真的,郡主这辈子就只能是郡主,成不了公主了,也不知是谁这么狠毒。不过郡主放心,不管世子变成什么样,留安会一直陪在郡主身边。”留安的手沿着路琳琅的裸足上行,渐渐往她腿根处移去。

    路琳琅没什么情绪,拂开他的手,她想起昨夜自己为削他锐气,不肯关门的事,心中顿寒,面色凝重地道:“难道大哥昨天说的是真的?”

    “郡主在说什么,不如告诉留安,让留安给郡主筹划一番。”

    路琳琅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道:“不错,我也很想听听郡主究竟都在外面胡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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