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易道堂吉祥饰品店

正文 27第八章

    据说雪的夫人正处在深度昏迷中,跑到任何一个男人面前对他说:“你还活着的老婆让你把她的身体烧了。”人家头一个反应肯定是一巴掌把我扇飞。

    带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办起来难。若是撂挑子不管,那女鬼又苦苦纠缠。怎么办才好呢?我想到牙疼也没想出答案。

    正在烦恼,雪主动给方怡打电话,让她叫我回店里上班。易道给我放了假,还给我许多补助。雪可不地道,不光扣了我两天工资,见我没住院才三天就催我回店,还说再旷工他就要另外请人了。

    气温持续走低,连续五天没有一个晴朗的天气。又断断续续下着冻雨,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半死不活的气候,连带着人也有气无力的。下午六点冒着冻雨郁闷地到了VE,一推开门小慧就着急地道:“白霖,客人点了Kopi Luwak,打老板电话没人接。你看着店,我去老板家里找他。”

    Kopi Luwak,俗名猫屎咖啡,顾名思义就是用麝香猫粪便中未消化的咖啡豆制成的咖啡,世界顶级咖啡之一。近几年由于人们的追捧,Kopi Luwak的价格不断攀升。各大咖啡店也应市场需求,纷纷推出了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的Kopi Luwak。其实上,只有苏门答腊高原海拔1000米以上出产的野生Kopi Luwak才是真正的猫屎咖啡,一年也就产那么数斤,往往刚上市就被有路子的人一扫而空供私家食用。寻常咖啡店卖的Kopi Luwak不是家养麝香猫被逼着狂吃咖啡豆拉出来的劣品,就是加香料炒出味道的咖啡。

    在我经济还宽裕的时候,曾经发神经地尝遍了这座城市所有咖啡店卖的Kopi Luwak,发现其他店的Kopi Luwak全是水货,只有VE咖啡店的还有那么几分意思。后来在诸多兼职单位中选择VE打工,恐怕也和几年前在他家喝过不错的咖啡有关。

    也不知雪走了什么门道,能弄到正宗Kopi Luwak,数量不多只有几袋,被他当宝贝似的收着。因为卖价比别的店贵,一千元一杯,识货的人又不多,一个月也就能卖出去两三杯。平常要是有顾客点这种咖啡,雪会亲自动手煮,绝不假手于店员。

    因为记恨雪对我这个伤员的刻薄,我心念一动拉住小慧:“别去了,我来煮。”

    “啊?”小慧一怔。

    “要是客人等不了,我们的小费和提成就飞了。”冲小慧眨了一下眼,“想不想尝尝Kopi Luwak?”

    偷吃而已,小慧心照不宣地笑了。

    特意多煮了半壶,一杯给客人,我和小慧各分半杯。刚喝一口小慧就吐了出来,皱眉眉头道:“什么玩意,又稠又腥又苦,比中药渣子还难喝。”

    这玩意很多人喝不惯,我笑笑,慢慢地品了一口。只觉得润滑浓郁,香甜可口,全身上下所有毛细孔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满足。对小慧道:“真好喝,你要嫌苦,以后等我发财了请你喝Black Ivory Coffee ,比Kopi Luwak还好喝。”

    “品尝不来,你自己享受吧。”小慧吐着舌头漱口去了。

    正好,剩下的咖啡都是我的了。开开心心将她的咖啡倒进我的杯子,正要接着品尝,耳旁兀地响起雪的声音:“Black Ivory?上市,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抬头一看雪站在柜台外,金黄色的头发乱成了一团,嘴唇干裂。眼神冷得像冰,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底青幽幽的一片,浮着两条青筋似的。身上的黑毛衣皱巴巴的,西装裤上沾着几滴泥浆。

    掩耳盗铃地将咖啡杯藏到身后,努力挤出一丝笑:“老板,嘿嘿……”

    雪表情严肃:“我在问你,白。”

    被抓个正着,做贼心虚,我连最怕的人都忘了,急忙答:“报告老板,Black Ivory还没上市,我喝的Black Ivory是我哥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一般人买不着。”

    目光朝下移向咖啡壶:“Kopi Luwak你煮的?”

    “是,老板的电话打不通,我怕客人等不及就动手煮了。”

    伸出手:“交出来。”

    尴尬地将咖啡杯递到他手上,他低头嗅了嗅味道:“怎么煮的?”

    “4勺粉,360毫升水,无搅拌,水温96度,水压10,时间两分15秒,冷湿布擦干。”

    “白,你来,上白班。”喝了一口咖啡,他慢悠悠地道。

    白天VE的客人多,上白班的意思就是当白天的咖啡师,成为VE正式员工。不过虽然VE咖啡师比易道堂员工的薪水高,但易道老板出手大方,又体恤员工。我不想为了多赚几百块钱就让自己不快活,拒绝道:“老板,我只会煮这一种咖啡,其他什么都不会。”

    他有些心不在焉,靠着柜台慢慢品尝着咖啡:“哦,那么,白,喝半杯咖啡。你今天工钱,没有了。”

    幸亏没答应这个斤斤计较的老板,我悄悄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想起了麻烦事,半天,才提起勇气试探着问:“老板,您太太最近还好吧?”

    他并没有觉得意外:“很好……”静静地盯着店堂,“很快,能醒……天使守护她……很快能醒……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我们约的……”

    所有的话都磕磕巴巴,只有那句中国谚语说得十分顺溜。

    说实在的,他的话语和他现在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茫然。既不是担心,不是淡然,也不是希望的表情,却透着一种完全死心似的沧桑和凉意的表情。而他似乎对自己的反应浑然不觉,深陷在眼眶里的眸子沉静得犹如两汪幽潭。

    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为何,他让我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我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将这阵子遇到的事对他说出口。

    又下了一天冻雨,天气更冷了。是那种湿冷,寒冷的水汽像跗骨之蛆一样丝丝缕缕往身上钻。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无法抵御,手脚就没有一刻暖和过。红鞋女鬼没再来打扰我,仿佛那天之后她就消失了。我有些担心她,又暗暗笑自己太敏感,竟然担心起鬼来了。

    晚上去VE,发现铁将军锁门,VE竟然没开。这可真是稀奇,在这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到VE不做生意。

    在小卖部打电话给雪,没人接,又拔通了小慧的电话。

    “今天白天咖啡店就没开,老板也没通知我们。别管了,反正不是我们的责任。”小慧道。

    放下电话心中忐忑不安,隐隐预感到雪可能出事了。虽然我跟所有员工一样不喜欢雪,但也没办法放着他不理。可我只知道他住在附近,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处。正想给小慧再打一个电话,余光瞥见街道对面站着条人影。

    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脚下没有影子。可她的模样却被灯光照得很清楚,绯红的血液糊满了她秀丽的脸颊,悲伤的眼神。白色的长裙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花,脚上的皮鞋鲜红夺目。身体瘦得跟纤细的柳枝似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飞。

    正犹豫着是过去跟她打招呼还是等她过来找我,却看到她远远对我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往旁边僵硬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我。

    意识到她在示意我跟着她走,只稍稍考虑便跟了上去。墨九告诫我不要再和厉鬼说话,但我无法对女鬼的苦苦纠缠置之不理,因为能感觉到女鬼的无助。大概是自己曾尝过那种绝望到极点,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的滋味,我想帮她。

    过了街道一路跟着女鬼走,我不知道她要把我带到哪里,她也始终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僵硬地在前面走着。身影飘乎乎的,关节僵硬,就像胶片电影中落寞的僵尸。除了我,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她,有几个人甚至穿透她的身体走了过去。而她的身影只是像烟雾一样散了一下,又重新聚合成一抹人影。

    穿过几个街道,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风一吹,她的背影瞬间不见了。我几步追上去,眼前却失去了她的行踪。

    也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她跑哪儿去了……

    以索菲亚教堂的穹顶为坐标辨别了一下方向,这条小巷子应该在VE咖啡店后方。巷子里寂静无声,两旁的围墙上钉着几股扭曲的灰蒙蒙电线。周围的窗户破破烂烂的,门上糊满了灰,想必这里早已没人住了。

    转回身想出去,一眼看到雪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毛线拖鞋,正站在我旁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门口迷迷瞪瞪地看着我。嘴唇苍白,眼角挂着两坨眼屎,鼻头上红红的。

    我的心脏猛跳了一拍:“雪,你没事吧?”

    他吸了一下鼻子,目光依旧呆滞:“昨晚,发烧。翘班,白,你。”

    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我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琢磨着因为他生病,女鬼才带我来这里。

    “雪,你生病没开店,也没通知店里的员工,我特意来看看你。”我回答。

    他似乎愣了愣,半晌竟微微扯出一丝笑,顺便又吸了一下鼻子:“哦,放假,工钱不给……”

    苛刻的资本家,真是一点不吃亏。出于礼貌我耐住性子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需不需要送你上医院?”

    “不用。”摇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手上拿着汗津津的二十块钱,“帮我买,大青叶片,感力克。”

    他的气色实在差得很,我觉得他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但我不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去我也不好劝,只得接过钱到街上给他买药。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