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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光风怀抱玉精神 不染世间尘(二)

    晚上父亲归家,竟是不见翰墨人影,我迎上去,一番好问:“翰墨怎么没同您一起回来?”父亲神色凝重,答道:“翰墨家里捎了信来,他的父亲病危,已动身返回英国,他让我转告你很快便会再见面。”我不禁怅然若失,连吃晚饭的胃口一时也没有了。母亲适时提醒我不要冷落了郎彥,我会意,将旁边的郎彥拉来介绍于父亲认识:“爸爸,这是我的朋友郎彥!”父亲对他深深地打量,任是谁初次见他都会被他与年龄不符的得体从容所吸引,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却不自知,显然精明强干的父亲也未能例外,或者他看出了比我们更多的特质,父亲微微一笑,像见一位称兄道弟的哥们儿那般,扶住他的肩膀落座,只是一瞬之间便无比熟稔:“郎彥,吃饭,我饿坏了,想必大家等我也都饿了。”

    习字过后坐在窗前才有片刻的闲暇,手里静静躺着那支发簪,淡淡的色彩似随时会隐了去,不管工匠用了多少奇巧的心思都未必能经得起岁月的打磨,我不善离别,不与翰墨亲自话别也好。在我短暂人生中发生的桩桩件件已渐露繁杂,我有极好极好的记忆,又是否能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各人有各人的劫数,被命运呼来喝去身不由己,聚聚散散也是常态,可见人们所向往的恒久不过是隔岸看花,虚空一梦。

    拣了个凉快的下午,我同母亲郎彥去了周老师的学校。宽阔整洁的校园内不见一人嬉闹,想必还在上课时间,远远的便见间间教室门口钉的牌子整齐划一,花圃内花草修剪有度,像是经常有人关照的样子。在校门口稍立了一会儿,便见周老师急匆匆一脸笑意从学校内走来,看着母亲礼貌地颔首:“允夫人好,为了我家这些事让你们如此费心,我真是没有脸面来见您了。”母亲说:“周老师不必如此,此次来是让您看看郎彥,想必您也一直放心不下。”周老师又说:“谢谢夫人想的周到,既来了请随我饮杯茶去,也好让我略尽心意。”

    周老师用了十二分的真诚相邀,也正是需要个落脚谈话的地方,就近找了个茶馆四人就坐。周老师眼明手快已经将茶杯注满。母亲缓言:“此次前来一是让您看看郎彥,二是为我这冒失的女儿道歉,”母亲抿了一口茶又说:“三是有一事相求。”母亲观察着周老师的神情,话不多不少。周老师显然是十分高兴有事相求于他,问都不问竟就先应下了:“夫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不会推辞。”而后似又自知浅陋大言,又问道:“只是不知道以府上的实力有什么事办不到的,我能帮上什么忙?”

    母亲微微一笑缓缓道:“前日冰儿在府上的言语多有冲撞周太太,还请代为转告,不要与她计较,小孩子家头脑总是冲动。”

    “夫人快别这么说,小姐识大体,重情重义才能说出那番令大人都汗颜的话来,我自是明白。而且不瞒您说,我那日也是觉得淋漓尽致很是痛快,经那一次我家那位已是收敛了许多,这还要感谢小姐敢作敢为,侠义心肠!”母亲见他这样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和周先生看向我,带着赞许,我不动声色,只是朝周老师颔首回礼,同郎彥静坐一旁。

    母亲说:“您如此大度真是她的运气,这我便放心了,”母亲接着又说:“只是还有一事相求于您与郎彥,便是——”母亲有意加重郎彥这两个字的分量,一直神思游离的郎彥不解地看向母亲,似是闻听此言万分困惑,母亲看到预料中的效果已是满意,便笑着说道:“冰儿这丫头甚是淘气,坐不住总爱往外跑,难得她与郎彥合得来,我与她父亲一致同意由郎彥陪伴她来读书,还望周老师能舍得他留在我家,您也知道多个孩子作伴让她收收心,对课业总是有帮助的。”周老师一时迟疑,看着郎彥不语,母亲了悟笑道:“是的,这事想必周老师也不好替郎彥做决定,郎彥,你可同意?”

    “离舅舅家如此近,想回什么时候都可以,散步的时间便到了,你倒是想什么呀!”我在一旁与母亲一唱一和,情理并用,又说:“你若是不说话我们便当你同意了!”一时忘了他读过兵书,用了激将法,母亲见他依然不为所动,就有意说道:“郎彥,自然的我们会付予你陪读的费用,”周先生听到此话已忍不住想要出口,像是说,即便郎彥答应留下他也断然不同意收这钱,母亲示意他暂不要说话,他倒是很有默契地收了声,已察觉郎彥方寸大乱,急于辩解自己并没有这层意思,母亲便步步为营继续道:“如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来当这差,只是未必如你称职合适,另外找人总要多费周折,希望你这孩子能成全我们才好,我想,有机会帮助舅舅贴补家用是件不错的事,我自然知晓你这孩子不想收这钱,这是劳动所得,最天经地义之事,不必顾虑什么。”

    这真是足够充分的理由,果见郎彥略一沉吟,虽有难色也勉强应允了,对周老师说:“好的,我留下,舅舅只管放心,我不但会做好我的工作,还会多做些活计,不会白拿了这份薪水”。周老师责备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只得说:“彥儿,能陪允小姐一起读书是多大的福气,怎可再收取费用,何况舅舅的薪水足够家用,不必你操心家里的事,你只管好好的……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周老师已是强忍着眼泪声不成声,看得我与母亲也是热泪盈眶,母亲终于释怀一笑,劝道:“周老师不必这样,这孩子如此有担当你理应放心,小小年纪便懂得自食其力,可见前途无量。”周老师点点头,说:“夫人所言极是,应该为彥儿高兴才对,”他转头看向郎彥,叮咛:“不忙时记得常回家吃饭,”又看向母亲“拜托夫人了。”周老师深深的垂首,感激至深地久久未抬头。

    走出茶馆已是太阳西斜,更显凉爽无比。母亲让我将随身带来的礼物奉上,对周老师笑言道:“烦请您转交于周太太,代小女赔罪。”母亲见他推脱,便坚持按在他怀里:“请一定收下,是一些燕窝人参,您若不收我们过意不去。”而后转头对我和郎彥示意:“我与周老师还有几句话说,你带了彥弟去旁边等会儿!”我们知趣地走开了几步,周老师问:“夫人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母亲有意压低了声音:“周老师,今日一见就知您极通达,不管用了什么方法你我都是希望郎彥好,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敢于承担,知进退懂权衡,不瞒您说我与我家先生看重他。”只见周老师颔首说道:“夫人小姐方才一片苦心相留,我自然看得明白,彥儿是遇到贵人了,有先生和夫人管教我放一百个心,比我那里好不知多少倍,今日见得夫人已是心中有数,夫人也不必顾虑我,我是没有半分意见的,只是为何不让小姐上学,而要在家教习?”母亲对于他的疑问倒也不回避:“她的祖父父亲皆是受过西式教育的,家里对她早有安排,只瞒着她……”虽母亲说的隐晦,周老师已是明白。

    隐约听得几分并不全,能留得郎彥只顾高兴不作深想,扭头却见他一言不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嬉笑道:“彥弟,这事没有提前知会你,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郎彥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出其不意?提前知会我,会达到你的目的吗?”我一时语塞,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你已经答应留下,被你抢白几句能怎样,我呵呵装傻:“彥弟看你说的,你想太多了…… ”

    我话音未落,郎彦高声道:“那么当真是我想多了吗?”他目光凛凛,直射向我,愈发不客气:“大小姐想必把我当成了路边的小猫小狗,善心大发,硬要将我抱回家好生喂养吧?!”听闻他“大小姐”的称呼,已是不快,不曾料想他后面的言语更加逼人,平时不言不语,原来如若他想,这么容易令人失控,咽下涌起的一股火气,急急说道:“是你总提离开的事,我才央了母亲出此下策,大家都希望你好,叫什么大小姐,说什么抱养小猫小狗,太气人了!”

    他半含讥讽地说道:“果真如此!我真不小心竟遭你算计,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不过一试你就招架不住了!”方才凛然的神情已是不见,我自然知道上当了,暗道太不小心,所谓关心则乱,听到他如此自贬才失了理智。又问:“你方才已经答应留下,莫不是现在又想反悔?”确实有些担心,紧张地看着他,他嘴角扯动一下,眼中却殊无笑意:“换做是谁都不乐意被蒙在鼓里,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你们的苦心我心知肚明!”我舒一口气,被他吓个半死,脸上重又布满嬉笑,“彥弟,我就知道你能体谅!”

    自然地挽了他的手肘,心下却暗自寻思母亲与我的身边又多了位如同父亲那般难缠的人,不觉有些被命运作弄的感觉,而这显然是自找的,而且——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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