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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浮生岂得长年少 莫惜醉来开口笑(二)

    他一幅受伤的表情却不忘得寸进尺:“还有其他的曲子吗,全都弹来听听。”

    我揶揄他道:“你倒是不贪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是已经住下了么?”

    “那倒是。”他站起身在琴室小踱,看着室内飘飞的轻纱,端详着外公的墨宝《陋室铭》,少时的怔祌,用手抚抚琴,轻声说:“这琴正是应该属于这里。”

    不觉已近中午。林妈来传话:“小姐,翰墨先生,夫人先生请两位去饭厅。”

    “请吧!”我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品尝下林妈的手艺,管保你食不知厌!” 林妈在前面转过身,说:“快别听小姐说得这么好,只怕翰墨先生吃不惯,不知先生的口味,想吃什么了可以给我说。”

    他有礼地颔首,说:“谢谢款待,我想应该不会有错。”说话间就已到了饭厅。父亲迎过来,让翰墨坐在左侧,母亲挨近父亲右侧坐下,我坐在翰墨旁边。待林妈将各样菜式端上来,才发现今日是颇费了番心思。先是松鼠桂鱼酸香甜气味浓郁让人胃口大开,我不禁脱口:“竟不知林妈也会做苏式菜!”早听说这松鼠桂鱼做起来很是费功夫。父亲说:“我央了林妈做的,”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翰墨一幅感兴趣的表情,笑道:“听父亲谈起,那时常去留学生宿舍蹭吃的 ,想必就是说的这道菜!”父亲闻言抚掌大笑,说:“你竟也知道这典故!” 翰墨说:“是啊,家父说学生时代比较清苦,偏偏祝之先生于吃食上很讲究,就总是巴巴地跑去蹭饭,每每第二道菜上桌,第一道菜已经不见踪影,没想到今天我也有此口福。”

    父亲说:“家父也曾谈起,那时食材不全,也只是冒牌的桂鱼,只是形似,味道却全然不同,其实与正宗的松鼠桂鱼相差甚远,偏偏大家吃得都很开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不完的话题。我与母亲静静听着倍感有趣,听到好玩的地方随着他们哈哈大笑。

    据传这松鼠桂鱼原是由春秋时期的“炙鱼”传承演变而来。春秋时期,吴国在苏州崛起,彼时苏州地区已现水乡雏形,四时鱼鲜,水产品丰富成为当时烹调悶制的主要原料。据《吴越春秋》记载,吴国公子光欲谋刺公子僚,请猛士专诸赴太湖向烹鱼高手太和公学做“炙鱼”,在宴饮之时将鱼肠剑置炙鱼腹中谋刺王僚,炙鱼本就盛名在外,经此历史名典,传承千秋万代。时至今时今日,竟成就了如此一道色香味美的佳肴。

    第二道菜式,酒呛白虾。入锅前本是一色的银白,经热油外酥里糯,酒香油温,芳香扑鼻。不觉咽了咽口水。太湖白虾自古便是桌上美味,宋黄庭坚有诗云“正苦穷年对尘土,坐令合眼梦湖湘。市门晓日鱼虾白,邻舍秋风橘柚黄。”所讲彼白虾正似此白虾也。时令季节在6至10月间,现时的个头略显小些,鲜美却是一点不输长成时。

    第三道菜式,姑苏酱鸭 酥香甜软。与父亲准备的清酒配合的恰到好处。

    还有就是栗子清炒新笋,松仁菠菜,一些开胃小菜等,外加山菌鸡汤。好不丰盛,竟不知如何下箸。

    翰墨惊叹道:“早听老师说中华美食历史悠久,八大菜系各有所长,只今日见到苏菜已觉得十分讲究,精致的不忍下箸,不难想象八大菜系,该是怎样的叹为观止!”真是长了张十足会说话的嘴。

    父亲竟也不谦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只怕这些时日不够让你领略到这里所有的好处,就想一下把这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搬出来呢,尚觉得心有余力不足,”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斟满,淡淡的甜香溢满一室:“多吃些,看是否合口味,这酒是甜酒,不同于你们的洋酒,是用糯米酿制的,酒力温和,小酌几杯不会有大碍,这些皆是苏州的传统饮食。”

    看他俩相谈甚欢,竟像是知交故友,不期然久别重逢,说不完的话题,诉不完的情谊。真让人有几分羡慕。

    这顿饭竟足足吃了两个时辰。

    午后阳光渐炽,腹中的饱足感令困意上涌,无限慵懒,风儿似也变得力轻气微,连树叶也无法撼动,太阳一径自顾自地放出耀眼的白光,竟像一面无法直视的镜子,照的万物无处遁形。缓步走过长长的檐廊,红色的砖面照单全收吸附着万缕针芒,双脚踏去似有咝咝的炙热与灼痛。夏日要不请自来了么。

    竟有未可名状的燥热,拢拢衣裙在檐廊下找一荫凉处稍歇片刻,空气中的白絮身不由己顷刻间不见了踪影,便见有不知名的蝴蝶盘盘旋旋飞了来,驻足在栏杆上,就要以为它是一处静物时,却不期然扇动几下翅膀,一切仿似有催眠的效果。

    看那色彩粉淡的幼蝶,纤纤无着的模样,倒不忍去打扰它的清静,远观之下,恍惚间疑其自老莲《茶花蝴蝶》中幻化而出,老莲别号悔僧,祖籍绍兴,物产富庶文风鼎盛之地,自古有梁祝化蝶的神话耳熟能详。偏偏又出了位“三百年才有一人”的陈老莲,人物勾勒不输风流才子唐寅,我却独爱其所绘诸蝶图。硬朗尖锐的笔锋,似要给这自然界柔弱的生物输入些许的骨性……悔僧快把我点化了去吧,思绪混乱中,真的要睡着了……

    “于你面前的是较为常见的粉蝶。”来人的声音犹如在梦中,由远及近,我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带了一丝不悦,说:“你经常会在人毫无防备时出现么?”清梦被扰。

    他不理会我话里一丝愠怒,继续道:“在我的国家我们戏称它们为挥动着彩色翅膀偷吃奶油的精灵即butterfly ,在德语中称为milchdieb ,即偷奶贼milk thief。”

    他白皙的肌肤在太阳的热力下微渗着细密的晶莹,午饭的酒香还未散尽,他动作轻盈小心翼翼似也怕那蝶惊觉,优雅地半蹲下,与在栏杆上倚坐的我直面相视,呼吸不过咫尺间。我一动不敢动。他又问:“知道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是什么吗?”我僵直着身体,只轻微的摇了摇头。他自问自答:“海伦娜闪蝶,因为它的羽翼像大海一样是深邃通明的蓝色,上面白色的花纹犹如钻石般闪耀着永恒的光华,婀娜多姿,美丽高贵。”或者因为酒力作怪,他望我的目光和软轻柔,恋恋不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穿越遥远的时空而来只为现时得以绵长隽永。

    好比花朵包藏蕊,我将那丝惊疑掩埋在心底,微微一笑,说:“谢谢你给我普及知识,我想你应该去休息一下,跋山涉水一定是件不轻松的事情。”他说:“你是对的,我已经35个夜晚未曾好好睡过,异国他乡的月亮总不像是属于我的,”他微微合了合眼睛,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那两汪翡翠略失光华,他幽幽地说:“认识你十分荣幸。”

    “离家太远,会否觉得寂寞?”看到他的眼睛,我说话总是没头没脑。他说:“现在不了。”一丝浅笑浮上他精致的五官,微风轻抚他的发梢丝丝颤动。午后的燥热褪去,一切都会恢复如常,时光是最靠不住的。

    不过是光与影的把戏,便有了日夜更替。端坐窗前,仰望朗月星空,独享夜风轻拂。忍受白日的燥热还是值得的吧,此时一扫以往夜晚的湿滞之气,一切风物爽利了许多,那一方镶钻的夜空仿似触手可及。听到门口的响声,这个时辰会是谁?

    “冰儿,是我。”母亲笑意盈盈地迎了进来,记起曾几何时,也是如此,母亲的笑颜是我儿时入梦前最贪恋的安慰,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在母亲的眼里我已不再需要她的睡前爱抚。我拍拍床沿,说:“妈妈,快坐这里。”我对母亲深夜到访不明所以。

    母亲说:“冰儿,今晚没去练琴么?”此话再次出我所料,我瞪圆了眼睛。母亲又露出了狡黠的表情,对我的反应似早有预知。我说:“您竟都知道了,我以为那么远,您听不到……”声音渐弱蚊蝇。

    她欣慰又爱怜地说:“我的小女儿日日与琴相伴深夜我岂会不知,从曲不成调到曲惊四座我皆知晓只是你不知,凄风苦雨怕你冻着,偶尔错了调子暗暗着急不在你身边!” 母亲满面深情,我不禁泪眼朦胧,她又说:“冰儿,妈妈来只是想告知你,不管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不必让自己如此辛苦,妈妈会心疼……”母亲渐渐呜咽,最后的语音隐没在喉间像是怕吐出来会情不自禁哭出声音。

    “妈妈!”我再也无法自持,拥抱母亲,头埋在她脖颈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么?“冰儿不练琴早些休息,不要再熬夜了。”母亲轻轻地合上房门,走时不忘叮嘱几句。我乖巧地点头应允。

    窗外星光璀璨,时间老人哼着温柔的曲调送我入梦,月光啊,照着我莫要移动,有你的抚慰我睡的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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