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话 愧疚---悲壮
香竹枫赶到烽火台时，就看见香似雪一身白衣的站在露台边上，目光一闪不闪的看着露台下方。那露台足有七八丈高，她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摇摇晃晃，怎么看怎么像随时会掉下去的样子，看的香竹枫顿时魂飞魄散，快速度冲过去，一把将人带离露台边缘。
感觉被人拉住时，香似雪才迷迷糊糊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了身边一脸担心着急的香竹枫，和他身后赶来的“医仙谷”几位弟子，顿时再也压抑不了心中浓浓的自责和愧疚，放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脑中那人最后温和的笑容和青石板上那具明明已经惨不忍睹，却仍旧微微勾起的嘴角，都排山倒海的在眼前一一浮现。除了哭泣，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开口用言语忏悔的勇气都拿不出来。理智和道德像两把利刃，不停地在心脏里拼杀，血肉模糊，痛不能言！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停止哭泣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衙的，只知道自己软倒在香竹枫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角，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仿佛被抽走了空气的气球，双眼空空洞洞的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从送安清离开时，香似雪就暗暗决定要点燃烽火台来牵制那个钦差。虽然知道也许还有其他不用牺牲的方法，也许还有转机，可是……
也许？！合城赌不起这样的也许，香竹枫也不会等这样的也许，他只会在第一时间救出那些无辜的百姓，然后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而且如果不尽快翻脸，合城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向邻近的州县调集药材，没有药材，那七百多人也不能得到治疗，更活不到朝廷新派的大臣到达···
生命从来没有给过多余的选择，他们无法不学会自保和残忍。
药材的事情如果得不道解决，也无法救合城的百姓。所以，在刘大人之前，香似雪去了大帐，把一个人带了出来。
他就是上次香似雪在帐篷里救得那位老者。他姓郭，大家称他为“郭老”。香似雪这辈子救的第二个人，杀的……第一个。上次为他把脉时，除了诊治出瘟疫，香似雪还发现他已经身患绝症，时日无多！！
找到他时，他正在给一群同样患有瘟疫，在大帐统一照顾的孩子讲故事。香似雪不想打扰，就静静的在一旁听。他讲的是过时了很久的“自相矛盾”。实话说，讲的不怎么样！！经常讲一句话要停顿两三次，重复一两次，还不时咳嗽一阵！！但孩子们听的都很认真。包括香似雪，也很认真的站在一旁听着。
听说他今年才刚刚七十，一生都没有娶妻，曾今收养过一个儿子，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但是几年前为了追一个抢钱的，被人插了刀子，去了。现在他就靠着衙门里给的一点补贴，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如果不是这场瘟疫中被我发现，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病。香似雪曾写过一个药方给医官，虽然不能治病，但可以让他好过一些，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他服用。
明明几分钟就能讲完的故事，硬是让他讲了半个时辰。故事讲完后，就有医官来叫孩子回帐篷里喝药休息，孩子一个个苦着脸被领走，只剩下他还坐在矮凳上喘气。
香似雪慢慢走到他身边，低着头看着他佝偻的身躯，和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开口道：“可以请郭老和我去个地方吗？”她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够不够好，反正是尽量让自己不要泄露一丝情绪。
那人有些诧异香似雪的突然出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谁，然后对她眯起月牙状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以轻功托着他到达烽火台时，已经过了辰时。香似雪把事先准备好的湿柴堆到火口，在下面放一些干柴，这是她从府衙里的厨娘哪儿学来的——点燃湿柴的办法。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过后，香似雪来到那人身边，毕竟这里是高山顶端，他的呼吸似乎更加急促了起来，还伴随着咳嗽。香似雪看了片刻，从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道：“这个含在嘴里，会舒服一些。”
片刻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些，咳嗽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剧烈。香似雪找了块离他较远的石头坐下，把脸转向一边，尽量不让他看到表情，其实她一直蒙着面，本来看不到她的表情吧！
过了好久，等到山上的风开始变得有些急时，香似雪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烽火祭’的事吧！我带你道这儿来，是为了让你成为祭品。”香似雪听到他明显的抽气声，似乎想要问什么，可她没给他机会：“朝廷派来的钦差弄丢了药材，为了遮掩这件事，他准备今天把所有病人全部杀光，然后焚毁大家尸身。”
“现在能够阻止的，我只想到‘烽火祭’这个办法，只要狼烟一起，他发号的命令就都不算数，也可以等到朝廷新派来的钦差，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住合城那么多百姓的姓名，包括刚刚那些孩子。”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现在别无他法。而且，上次为你诊脉时，我就发现你已经身患绝症，即使……，也只有几个月可活了！”
香似雪觉得，她几乎在鞭打着自己的灵魂，她又凭什么以这样的理由，剥夺他人三个月的阳寿？！凭的是什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救人？！为了大家！但……这何尝不是以十字架的名义背负十字架。
……无法否认的自私！！
坐在这山顶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香似雪开始犹豫不决，她不能保证自己真的有勇气，扼杀一个活生生生命？她没有那样的勇气。尤其，这样一个人又是何其无辜！！
承受着心灵的鞭策，香似雪认为她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哭声，而且是许多人混在一起的凄厉的哭声，……看来山下已经开始了！她已经没有犹豫的权力。
强压下心头的罪恶感，猛然从大石上站起来，看着面前坐在地上喘息的老人，香似雪故作镇静的道：“你听到了吧！？他们已经要开始了！！你要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已经决定了，你就把我当成是冷血无情的恶鬼吧！”
她本以为迎来的必定是怨毒咒骂，谁知老人只是“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挣扎着站起来，道：“冷血的话，你干嘛这样费尽心机的要救合城的百姓！？恶鬼也不能长这么漂亮啊！？”对于这样的回答，香似雪觉得自己无法答话，只能站着一动不动，看着这个和蔼的老人。
半晌后，老人整了整皱成一团的衣衫，微微笑着说道：“可以把火折子借给我吗？”他的一句话让香似雪全身一怔，本能的握紧手里的火折子，不敢伸出手。他似乎看出她的犹豫，皱起厚重的眉头，道：“你这姑娘啊！真就像那故事一样，‘自相矛盾’！！你带我来了这里，怎么又不让我点火呢？！”说罢走过来握住火折子稍一用力，就抽走了。他转身向柴堆走去，而香似雪愣愣然的没有了阻止的勇气。
不一刻，白色的烟雾开始慢慢升起，老人没有回到这里，而是转身上了一侧的露台。香似雪就站在离他不到百米的地方看着，没有上前阻止，那人终于站上露台，站在边缘，回头来对她笑笑，道：“小姑娘，你说自己冷血无情，其实啊……你才是最善良不过的人！人这一生很多东西都难说，但惟独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本性善良，干嘛定要把自己说成是冷面无情。以后啊……可千万别随便给自己扣帽子，你这样的，担不起！！”说罢抬手遮着眼看看已经升到最高点太阳，向下微倾···
香似雪不记得老人最后到底有没有笑，只记得伴随着一声巨响，似乎还能听到一句微弱的：“儿子，老爹来了！”
巨响过后，香似雪从老人弥留的微笑中回过神来，一步一步的向露台挪去，好不容易挪到了露台边缘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七八丈高的露台之下，青石头上老人模糊的尸体发呆。心里升起一种干脆跳下去赎罪的想法，又自欺欺人的认为老人可能还没死，现在下去说不定还可以救他。但是，不等她把这些想法付诸行动，突然就什么有人把她从那里拉了回来···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在府衙的客房里，对于如何回来的，香似雪根本没有记忆，也没去研究，一心只是想着露台下那具尸体。那样善良的，慈祥的，直到死前都未曾责备过自己，反而安慰着她的老人。在死后的还要在那冰冷的青石上暴晒，让灵魂不安···
她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文明时代的人，对于死亡的概念其实很淡薄，对别人的死亡也很漠然，但却从未这样亲手制造一场死亡。等于是把人送上祭台的邪恶巫师，看着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策划下，一步一步踏上露台，让灵魂和身体说“再见”。其实，她会那样纠结于老人身前微笑的意义，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残忍找到可以宽恕的借口，可以让还活着的自己不再那么愧疚。
死后，大概会下地狱吧！！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只是清楚这么久的时间没有人来看过她，就连香竹枫……也没来！香似雪虽然意识不清，但还是拥有香竹枫出现露台的记忆，也记得有人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可如今···他对自己也失望了吧！
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他一定想不到他一心照顾着，宠溺着的不懂事的小女孩，已经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推向死亡，已经残忍冷血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呵！在这个世界得到的最开始的温暖，总算是被她亲手给毁了！！香似雪感觉到了心脏结冰的声音。
香竹枫端着药碗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漠然，双眼直直盯着房梁的香似雪。墨黑的眼睛此时变得比平时更加幽黯，仿佛一汪死水，半点波澜也不起。这样的神情不由得让人发憷。他连忙放下药碗，走到床边担心担心的观察，一边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怕吓着床上的人。呼唤了好半晌，香似雪才总算有了反应，但也只是转动眼珠看着他，眼睛仍然是美丽而无神。
香似雪定定的看着香竹枫好久，才慢慢开口说了句：“舅舅不要···不要雪儿···”说的很吃力，还带着淡淡地沙哑，但是却听不出语调，不知道是询问，还是请求。
香竹枫伸出手将她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拍拍她的背道：“舅舅怎么会不要雪儿，雪儿可是舅舅唯一的亲人，又聪明，又漂亮，而且心地善良。”
香竹枫自是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儿，但是却无能解开心结。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系铃人恰恰是香似雪自己，和一个已死之人。所以，要解铃还要靠她自己想通才行啊！！
香似雪本来还好好的躺在他怀里，认真听她说话，也不再向先前露台那样流泪哭泣，不过，当香竹枫说道她“心地善良”时，却又鼻子一酸，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一个劲的说话：“我不善良。他也说我善良，可是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我这个样子，明明是我伤害了他的，明明是我把他带到那里，准备柴草，要让他当祭品的，明明是我告诉他那些事实，是我冷血的看着他从露台上跳下去，明明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我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我这样，？怎么可能？”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伤，眼泪更是不停地流，声音由于她歇斯底里的哭吼，已经完全沙哑了！！
香竹枫不说话，仍由他心疼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哭闹委屈。他知道，她正在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也知道孩子需要把心中的悲伤愧疚发泄出来，她的难过才会减少；他更知道，只有在这样残忍的事实面前，怀里的女娃才会真正脱掉那份隐藏的天真和幼稚。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儿渐渐安静下来，枕着香竹枫的手臂发呆，香竹枫拿起药碗递道她嘴边，在她抗拒的闪躲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郭老救了合城的百姓，他死的十分壮烈。雪儿，你的自责、悲伤和愧疚，只是折损了他的壮烈。”
话必，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又不知过了多久，香似雪平静的说道：“舅舅，我会变得坚强的，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想知道，我已经睡了多久？”言下之意，郭老的尸体在青石上躺了多久？！
“两天一夜！”
文章因为之前在其他网站发过，所以从现在开始，若无意外，工作日每日一更。知道赶上其他网站的进度。或变成每周更新两话，每话保证在3000—4000字左右。虽然不够迅速，但依然希望各位读者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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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老人整了整皱成一团的衣衫，微微笑着说道：“可以把火折子借给我吗？”他的一句话让香似雪全身一怔，本能的握紧手里的火折子，不敢伸出手。他似乎看出她的犹豫，皱起厚重的眉头，道：“你这姑娘啊！真就像那故事一样，‘自相矛盾’！！你带我来了这里，怎么又不让我点火呢？！”说罢走过来握住火折子稍一用力，就抽走了。他转身向柴堆走去，而香似雪愣愣然的没有了阻止的勇气。
不一刻，白色的烟雾开始慢慢升起，老人没有回到这里，而是转身上了一侧的露台。香似雪就站在离他不到百米的地方看着，没有上前阻止，那人终于站上露台，站在边缘，回头来对她笑笑，道：“小姑娘，你说自己冷血无情，其实啊……你才是最善良不过的人！人这一生很多东西都难说，但惟独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本性善良，干嘛定要把自己说成是冷面无情。以后啊……可千万别随便给自己扣帽子，你这样的，担不起！！”说罢抬手遮着眼看看已经升到最高点太阳，向下微倾···
香似雪不记得老人最后到底有没有笑，只记得伴随着一声巨响，似乎还能听到一句微弱的：“儿子，老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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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竹枫端着药碗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漠然，双眼直直盯着房梁的香似雪。墨黑的眼睛此时变得比平时更加幽黯，仿佛一汪死水，半点波澜也不起。这样的神情不由得让人发憷。他连忙放下药碗，走到床边担心担心的观察，一边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怕吓着床上的人。呼唤了好半晌，香似雪才总算有了反应，但也只是转动眼珠看着他，眼睛仍然是美丽而无神。
香似雪定定的看着香竹枫好久，才慢慢开口说了句：“舅舅不要···不要雪儿···”说的很吃力，还带着淡淡地沙哑，但是却听不出语调，不知道是询问，还是请求。
香竹枫伸出手将她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拍拍她的背道：“舅舅怎么会不要雪儿，雪儿可是舅舅唯一的亲人，又聪明，又漂亮，而且心地善良。”
香竹枫自是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儿，但是却无能解开心结。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系铃人恰恰是香似雪自己，和一个已死之人。所以，要解铃还要靠她自己想通才行啊！！
香似雪本来还好好的躺在他怀里，认真听她说话，也不再向先前露台那样流泪哭泣，不过，当香竹枫说道她“心地善良”时，却又鼻子一酸，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一个劲的说话：“我不善良。他也说我善良，可是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我这个样子，明明是我伤害了他的，明明是我把他带到那里，准备柴草，要让他当祭品的，明明是我告诉他那些事实，是我冷血的看着他从露台上跳下去，明明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我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我这样，？怎么可能？”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伤，眼泪更是不停地流，声音由于她歇斯底里的哭吼，已经完全沙哑了！！
香竹枫不说话，仍由他心疼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哭闹委屈。他知道，她正在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也知道孩子需要把心中的悲伤愧疚发泄出来，她的难过才会减少；他更知道，只有在这样残忍的事实面前，怀里的女娃才会真正脱掉那份隐藏的天真和幼稚。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儿渐渐安静下来，枕着香竹枫的手臂发呆，香竹枫拿起药碗递道她嘴边，在她抗拒的闪躲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郭老救了合城的百姓，他死的十分壮烈。雪儿，你的自责、悲伤和愧疚，只是折损了他的壮烈。”
话必，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又不知过了多久，香似雪平静的说道：“舅舅，我会变得坚强的，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想知道，我已经睡了多久？”言下之意，郭老的尸体在青石上躺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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