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共室】
纪敏行笑着站起来，很随意地坐到床上。颜妍看他坐上来，很快挪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
纪敏行有点无奈，苦笑着说：“颜妍，你别这么怕我。刚才在车上，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那也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顿了一下才又说，“你不知道，颜妍。看到你在零典的包间里差点被人欺负，我有多生气。”
颜妍没有接口，可是她已经肯抬起头看着他。他于是接着说：“我冲动，是我不好。可是你穿成那样，到那种地方去工作，你让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颜妍咬了下嘴唇，迟疑地说，“我工作之前培训的时候，他们说只是卖酒。而且他们向我保证，服务员的人身安全都有保障的。”
“他们说你就信么？你不知道自己好好想想？”纪敏行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是表情很严肃，“能到高级会所里消费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他们要是再喝点酒，更是无法无天，难保就不会乱来。你说你要真出了什么事，难道会所里的人会为你去得罪他们？”
颜妍知道自己理亏，就抿着嘴唇没说话。纪敏行又问：“你在幼儿园不是工作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跑到那里去卖酒？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工作好好的，她当然不会去卖酒。
颜妍缩手缩脚地坐在那里，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下子全涌到脑子里来。
那天放学后，她陪着最后一个孩子等着他爸爸来接。结果天都快黑了，孩子的爸爸还没到。那个小孩不像建飞那么听话，一定要拉着颜妍去马路边上等。颜妍没办法，只好带着他站在马路边上。
那会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的。偏偏那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车，说那是他爸爸的。小孩说完了，就兴冲冲地向马路对面跑。中间隔着一条人行道，可现在并不是绿灯。颜妍忙着跑过去想他拉回来，可他跑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马路中央。结果一辆汽车刹车不及时，直冲着那孩子开过来。
其实那车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孩子年纪小，早被吓傻了，只知道呆立在原地不敢动。而颜妍站在他旁边，脑子里也突然一片空白。
她的哥哥当年就是死于车祸。也是过人行道的时候。可那时候明明是绿灯，还是有一辆车猛地冲过来，直接从她哥哥身上就轧过去。那时候，她也就站在哥哥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被黑色的车轮卷进去，然后血肉模糊，不辨五官。
她记得她哥哥的身体上，唯一完整的是没有被碾轧的一只手。那只手露在外面，直到哥哥的血流得到处都是，那只手还在那里微微抽搐着。好像是在尖叫，在呐喊，在告诉她，他很疼。
记忆里那种血液的腥甜至今挥之不去，颜妍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倒在自己面前。而这次，她明明有时间有机会拉住他的。可是她竟然在发愣，竟然就让那个孩子倒在血泊里。
所性的是，孩子伤得并不严重。左腿骨折，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可因为年纪太小，这种骨骼伤害也许会对今后的发育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孩子的家长索赔的金额高达八万元。
颜妍当时还以为，幼儿园里会赔偿一部分。可是他们却以孩子是在园外受伤为由，拒绝赔偿医药费。而且因为她的失职给园里带来了不好的声誉，所以他们非但没有在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反而把她开除了。
失去工作之后的前几天，她还到处去面试过。可是现在的工作那么难找，而她又有那样的“前科”，所以无一例外，每次面试的结果都是失败的。
八万元的赔偿金压在头上，她却连自己的衣食都快要解决不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介绍她去私人会所里做服务员。说是可以帮公司推销名酒，提成很多，也不用陪着客人喝酒。如果做得好，一个月就能拿到两三万。
私人会所那种地方，她虽然没去过，却也听说过。本来她是不答应的，但是那个孩子的家长一连催过几次款之后，她实在没办法，又向那个介绍人问了几次，“确定”不用陪客人喝酒娱乐之后，她才咬牙接下了这份工作。
接下这份工作之后，她还签了一份合同，接受了几天的培训。培训的内容倒很简单，无非是让她记住一些酒的资料，还有简单的走姿立姿之类的。培训期一过，马上就可以正式工作。其实看到那个工作服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想做了。可是她已经签了合同，现在不做的话，还要赔偿三万的违约金。
那八万块已经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如果再加三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所以只能给自己壮着胆子，硬着头皮上。可是谁知道，事情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单纯，工作的第一天，她就差点被人欺负。
颜妍把跟她哥哥有关的事略去不提，其余的事情都简单地告诉纪敏行。说到最后，她又低声加了一句：“今天，真是多亏了遇到你。”
纪敏行听了这些，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想起自己刚才的粗鲁，他又后悔又内疚。可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暗地里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他说：“今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老想着。不过，以后一个人不许到这种地方去了，听见没？”
颜妍点点头，“知道了。”
颜妍本来就话少，纪敏行不再开口，他们就只能沉默着。
虽然现在她相信，那会在车上，他不是有意要强迫她。可一想起他嗜血的眼睛和喉咙里的粗喘，还有他的大手揉上她敏感的时候，那种要命的惊恐，颜妍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现在是深夜，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坐在一张床上，这样的距离，在颜妍看来已经是一种暧昧。这种安静而暧昧的磁场让她觉得很尴尬，本能地想找到什么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宾馆的床上放着一套整整齐齐的日用品，有真丝的睡衣，还有洗面奶沐浴露之类。颜妍从那一套东西里随意拿出一个小袋子，无意识地捏在手里翻来覆去。
纪敏行发现了她拿在手里的东西，微微拧了拧眉。颜妍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里的小袋子仔细一看，立刻就红着脸把它扔到一边去——她捏了半天的，竟然是，杜蕾斯。
她一连串的反应动作全被纪敏行看在眼里，这个小丫头，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他看着她红苹果一样的脸，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出来。
颜妍恨不能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双手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牙齿也用力地咬着下唇。纪敏行看到她的嘴唇上有一点血迹，是那会自己发狠的时候咬上去的。他有点心疼地说：“觉得不好意思就咬我，嘴唇本来就破了，再咬该肿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颜妍更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她索性抬起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随着又把脸别过去，含嗔带怨地喊了一声：“纪先生！”
虽然还是客气，可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撒娇。纪敏行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更深，终于不再逗她，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今天折腾坏了，也吓坏了，看看这张脸，都哭成花猫了。等会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着我明天来接你。”
这个揉头发的动作太过亲昵，颜妍本来想躲，可是没有躲开。听他交代完，也没有说别的，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纪敏行想了想，又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过来。”
她这才说：“不用了，我出去以后再吃。”
他说：“也行，那就随你吧。”
他说完了就往外走，走出几步，她却又叫住他：“纪先生！”
他立刻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她嗫嚅着说：“住宾馆的钱……等以后，以后我再还给您。”
听她和自己分得这么清楚，纪敏行马上就有点不高兴。不过考虑到她的脾气，他也不想逼她太紧，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一晚，现在别想那么多。”
“嗯。”颜妍对他点了点头。看着他慢慢走到门边，可是突然又折回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床头看着她。
颜妍被他看得一阵紧张，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结结巴巴地说：“您……还有什么事？”
纪敏行好笑地说：“把我的衣服给我啊，我家的钥匙也在里面呢。”
“啊，哦！”颜妍连忙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可是他并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胸口。她顺着他的眼光往下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抹胸已经滑下来一半，柔美的沟壑暴露在空气里，肉色的胸贴几乎要露出来。
她马上把他的外套一扔，尖叫着扯过床上的被子，拉在胸前挡住乍泄的春/光。他这才把衣服拿过来，却还对她说：“好了好了，别害羞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嗯？”
看她鸵鸟似的缩在那里不说话，他无声地笑了笑，终于转身出了房门。
纪敏行有点无奈，苦笑着说：“颜妍，你别这么怕我。刚才在车上，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那也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顿了一下才又说，“你不知道，颜妍。看到你在零典的包间里差点被人欺负，我有多生气。”
颜妍没有接口，可是她已经肯抬起头看着他。他于是接着说：“我冲动，是我不好。可是你穿成那样，到那种地方去工作，你让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颜妍咬了下嘴唇，迟疑地说，“我工作之前培训的时候，他们说只是卖酒。而且他们向我保证，服务员的人身安全都有保障的。”
“他们说你就信么？你不知道自己好好想想？”纪敏行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是表情很严肃，“能到高级会所里消费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他们要是再喝点酒，更是无法无天，难保就不会乱来。你说你要真出了什么事，难道会所里的人会为你去得罪他们？”
颜妍知道自己理亏，就抿着嘴唇没说话。纪敏行又问：“你在幼儿园不是工作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跑到那里去卖酒？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工作好好的，她当然不会去卖酒。
颜妍缩手缩脚地坐在那里，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下子全涌到脑子里来。
那天放学后，她陪着最后一个孩子等着他爸爸来接。结果天都快黑了，孩子的爸爸还没到。那个小孩不像建飞那么听话，一定要拉着颜妍去马路边上等。颜妍没办法，只好带着他站在马路边上。
那会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的。偏偏那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车，说那是他爸爸的。小孩说完了，就兴冲冲地向马路对面跑。中间隔着一条人行道，可现在并不是绿灯。颜妍忙着跑过去想他拉回来，可他跑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马路中央。结果一辆汽车刹车不及时，直冲着那孩子开过来。
其实那车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孩子年纪小，早被吓傻了，只知道呆立在原地不敢动。而颜妍站在他旁边，脑子里也突然一片空白。
她的哥哥当年就是死于车祸。也是过人行道的时候。可那时候明明是绿灯，还是有一辆车猛地冲过来，直接从她哥哥身上就轧过去。那时候，她也就站在哥哥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被黑色的车轮卷进去，然后血肉模糊，不辨五官。
她记得她哥哥的身体上，唯一完整的是没有被碾轧的一只手。那只手露在外面，直到哥哥的血流得到处都是，那只手还在那里微微抽搐着。好像是在尖叫，在呐喊，在告诉她，他很疼。
记忆里那种血液的腥甜至今挥之不去，颜妍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倒在自己面前。而这次，她明明有时间有机会拉住他的。可是她竟然在发愣，竟然就让那个孩子倒在血泊里。
所性的是，孩子伤得并不严重。左腿骨折，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可因为年纪太小，这种骨骼伤害也许会对今后的发育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孩子的家长索赔的金额高达八万元。
颜妍当时还以为，幼儿园里会赔偿一部分。可是他们却以孩子是在园外受伤为由，拒绝赔偿医药费。而且因为她的失职给园里带来了不好的声誉，所以他们非但没有在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反而把她开除了。
失去工作之后的前几天，她还到处去面试过。可是现在的工作那么难找，而她又有那样的“前科”，所以无一例外，每次面试的结果都是失败的。
八万元的赔偿金压在头上，她却连自己的衣食都快要解决不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介绍她去私人会所里做服务员。说是可以帮公司推销名酒，提成很多，也不用陪着客人喝酒。如果做得好，一个月就能拿到两三万。
私人会所那种地方，她虽然没去过，却也听说过。本来她是不答应的，但是那个孩子的家长一连催过几次款之后，她实在没办法，又向那个介绍人问了几次，“确定”不用陪客人喝酒娱乐之后，她才咬牙接下了这份工作。
接下这份工作之后，她还签了一份合同，接受了几天的培训。培训的内容倒很简单，无非是让她记住一些酒的资料，还有简单的走姿立姿之类的。培训期一过，马上就可以正式工作。其实看到那个工作服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想做了。可是她已经签了合同，现在不做的话，还要赔偿三万的违约金。
那八万块已经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如果再加三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所以只能给自己壮着胆子，硬着头皮上。可是谁知道，事情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单纯，工作的第一天，她就差点被人欺负。
颜妍把跟她哥哥有关的事略去不提，其余的事情都简单地告诉纪敏行。说到最后，她又低声加了一句：“今天，真是多亏了遇到你。”
纪敏行听了这些，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想起自己刚才的粗鲁，他又后悔又内疚。可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暗地里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他说：“今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老想着。不过，以后一个人不许到这种地方去了，听见没？”
颜妍点点头，“知道了。”
颜妍本来就话少，纪敏行不再开口，他们就只能沉默着。
虽然现在她相信，那会在车上，他不是有意要强迫她。可一想起他嗜血的眼睛和喉咙里的粗喘，还有他的大手揉上她敏感的时候，那种要命的惊恐，颜妍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现在是深夜，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坐在一张床上，这样的距离，在颜妍看来已经是一种暧昧。这种安静而暧昧的磁场让她觉得很尴尬，本能地想找到什么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宾馆的床上放着一套整整齐齐的日用品，有真丝的睡衣，还有洗面奶沐浴露之类。颜妍从那一套东西里随意拿出一个小袋子，无意识地捏在手里翻来覆去。
纪敏行发现了她拿在手里的东西，微微拧了拧眉。颜妍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里的小袋子仔细一看，立刻就红着脸把它扔到一边去——她捏了半天的，竟然是，杜蕾斯。
她一连串的反应动作全被纪敏行看在眼里，这个小丫头，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他看着她红苹果一样的脸，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出来。
颜妍恨不能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双手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牙齿也用力地咬着下唇。纪敏行看到她的嘴唇上有一点血迹，是那会自己发狠的时候咬上去的。他有点心疼地说：“觉得不好意思就咬我，嘴唇本来就破了，再咬该肿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颜妍更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她索性抬起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随着又把脸别过去，含嗔带怨地喊了一声：“纪先生！”
虽然还是客气，可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撒娇。纪敏行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更深，终于不再逗她，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今天折腾坏了，也吓坏了，看看这张脸，都哭成花猫了。等会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着我明天来接你。”
这个揉头发的动作太过亲昵，颜妍本来想躲，可是没有躲开。听他交代完，也没有说别的，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纪敏行想了想，又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过来。”
她这才说：“不用了，我出去以后再吃。”
他说：“也行，那就随你吧。”
他说完了就往外走，走出几步，她却又叫住他：“纪先生！”
他立刻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她嗫嚅着说：“住宾馆的钱……等以后，以后我再还给您。”
听她和自己分得这么清楚，纪敏行马上就有点不高兴。不过考虑到她的脾气，他也不想逼她太紧，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一晚，现在别想那么多。”
“嗯。”颜妍对他点了点头。看着他慢慢走到门边，可是突然又折回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床头看着她。
颜妍被他看得一阵紧张，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结结巴巴地说：“您……还有什么事？”
纪敏行好笑地说：“把我的衣服给我啊，我家的钥匙也在里面呢。”
“啊，哦！”颜妍连忙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可是他并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胸口。她顺着他的眼光往下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抹胸已经滑下来一半，柔美的沟壑暴露在空气里，肉色的胸贴几乎要露出来。
她马上把他的外套一扔，尖叫着扯过床上的被子，拉在胸前挡住乍泄的春/光。他这才把衣服拿过来，却还对她说：“好了好了，别害羞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嗯？”
看她鸵鸟似的缩在那里不说话，他无声地笑了笑，终于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