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视频
木兰渺的新出租房位于静安寺附近的一幢单元房里，一室一厅一卫，三十平米，由于在一楼光线和通风仍然不佳，生活设施勉强，月租两千多。这里是交通要道，去上海各地比较方便，关键是有地铁直达陆家嘴那边，上班花费一小时左右，耗时不算太长。
这晚，他在寒风呼啸中回了家，点亮属于自己的灯火，心里扬溢着喜悦。他正期待着用新安的视频去看看网络那头的越海女神。他打算搬了新家就让她在视频里看他，以及他的新家。
在家里，他上电脑会习惯性地登录证券交易系统和证券网站，也登录QQ。Q号是他公开在博客和论坛的咨-询-热线，设置了任何人可以加他为好友，也新建了他的“高原股票群”，有意炒股的好友几乎每天都有加进来的，也有自动退出的。不出所料，QQ上线就有人留言找他咨询股票事宜，他打开了几个聊天面板，熟练地回复。千余只股票代码和大致走势他已烂熟于心，那些问题一看开头他就知道对方想问什么，然后根据自己的分析进行解答，点到即止。他要通过这样的解盘树立起“高原筹”的操盘手品牌，给对方以信任，让对方相信他的预见性和操盘能力。
越海女神在线，她为他设置了隐身可见，很多人看不到她在线，他能。他习惯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后专心和她聊天，也就没有向她打招呼，她也不与他打招呼，她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来访者的咨询解答得差不多了，他就向她发去了一支玫瑰和太阳笑脸的表情，这是他向她打招呼的特有方式。
她回复说：“今天回家有些晚哦。”
“请胜和另两位朋友吃了一顿，庆祝我搬新家。也请你看视频，庆祝我初装摄像头。愿意吗？”木兰渺比平时晚回了两个多小时，他请林问胜、赵商和付印聚了一次，方知付印受到了父母的干涉，不敢耽误学业做股票。赵商则托熟人介绍到一家小型私募做了实习操盘手，平时逃课炒股，他只对股票感兴趣，嫌聚餐浪费时间，林问胜再三打电话才勉强出来聚了一次，算是给木兰渺面子。
她知道“胜”是指他的挚友林问胜，没多问聚餐的事，只是说：“是吗？怎么想起装这个了。稍等，我在批量传大图。”
他就想给今晚给她一个惊喜，让她看见他。而她并不急着开视频，他就开着玩笑说：“是在传图还是在收拾桌子呢？”
她发来个脸红的表情说：“你的眼睛好像长在我的电脑上。”
他笑了，他真希望能被自己猜中，他昨天特意把屋子和桌子收拾干净，也希望她能为了他在乎些什么。他又说：“吃饭时胜看到我买的视频了，还笑话我呢！”
她问：“他没用过视频？”
他说：“他对视频网聊有成见，认为不是正经人做的事。他不爱网络的虚幻，更爱现实的真切。”
她说：“现实也有虚伪的，网络也有真实的。”
他说：“他认为现实和网络上的人际交往本质上是两个世界，只要不是最熟悉的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她说：“有必要把界线分那么清吗？什么时代了！还有通过电视找到人生伴侣的呢！”
木兰渺本想告诉她，林问胜还笑话他是不是在网上有女朋友了，要用上视频，他否认了，只是说好玩。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把玩笑开大了，什么话都说出去，如果她没有那个意思，会弄得他们难堪。于是他说：“图发完了吗？我想早点看到视频效果。”
她说：“好了，看看你先。”
他把视频点开，还看不到那头，花花绿绿青春逼人的广告到是塞进了眼，都是千方百计诱惑大家去消费、去体验小资情调生活的，全然不管多少人还住着他这种租来的的蜗牛屋甚至地下室，网络和现实、广告和生活就是这般唱着反调。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看到她，她看到他，相互会怎么想，应该不会太陌生。
双方的视频都连通了。他看到了穿着白色大衣的她，披着长发，陌生中有着熟悉，仿佛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她的背后没有任何杂物，就是白墙为景，人物显得格外突出。那头长发被一个紫色的蕾丝压发装饰着，长发如此熟悉，不禁让她想起梁之婕和黄麦麦的那头秀发。他的潜意识里，他与长发女子总多一些缘，缘就是多次的巧合。他凝视着她好一会，说：“现在的你，和那年在峨眉山上看到的你，似乎是两个人了。”
她笑了，当年的顽皮劲还没尽失：“也许是吧。如果现在遇到你出家，我不会再开那种玩笑了。人在陌生的地方，有时会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来，因为没人认识，也就为所欲为。”
他深有同感，体会最深的是和梁之婕在北京度过的那些日子，不禁说道：“我相信，陌生的地方，更能显示一个人的真性情，熟悉的环境倒让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已不是真实的人了，戴起了面具让别人看。”
她看着穿着黑色棉衣的他，一脸坦然，满眼有神，说：“你没怎么变。你在卧室吗？”
视频里，他的背后是床头和挂在墙上的衣服，一看就知是在卧室，他说：“还是你会隐藏，看不出你在哪里。”
她笑道：“想知道我是怎么要求女编辑们的吗？”
他说：“本来不想知道，你这么一说就想知道。”
她说：“我要求女编辑们视频聊天时不许把小窝随便暴露出去，别把自己当成视频社交网上的性感女优。”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笑了，说：“你管得了别人吗？”
她说：“不提醒不行。她们太在乎自己的脸，在视频里把自己弄得像白雪公主似的，没想过别人看到她们身后凌乱的床会是什么想法。”
他说：“你真心细。让我猜猜你在哪里。应该不是在网站，网站不会有这么柔和的暖色灯光。应该是在你家的书房里，你不会在卧室。”
她说：“对。”
他说：“四周看上去很简约，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茶杯也省掉了。”
她随后从视频画面外拿出一个卡通造型匠茶杯向他晃了晃，又放了回去。然后说：“男孩子穿红毛衣的并不多，你喜欢红色？”
他这才注意到他和她的外套里都露出了红色毛衣，他是低领，她是高领。他笑了，说：“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是婕送我的。”
她说：“是特意留给你的纪念吧！”
他说：“不是，偶然得来。”
她说：“说来听听，不介意吧？”
他说：“因为它，那年我才下定决定要接她去北京找工作，也才发生了后面那么多事。”
她从他的博客里知道他与“婕”的一些故事，却没有听他提起过红毛衣的由来，问道：“一件毛衣就那样感动你？能说说它的故事吗？”
“你体会不到它当时带给我的巨大动力，任何文字来描述它都很无力。不说为好，说了，就糟蹋了。”木兰渺虽然和她聊了段日子，但内容多是轻松的话题，包括网站的一些趣事，不关什么痛痒，大家相互哄着开心。最沉重的话题莫过于她表姐出家的真实原因：
越海女神苗喜越本是成都人，她的表姐只比她大两个月，一岁之前是苗喜越的妈妈喂大的，因为表姐的母亲体弱多病。表姐从小比她聪明，成绩拨尖，性格出众，特别听话懂事，长得也特别逗人喜欢，差不多算完美。她妈妈把她俩当孪生姊妹对待，甚至更偏爱她表姐，要求表姐比要求她还严格。苗喜越一家人迁到上海后，表姐留在了成都，成绩在高中后下滑得非常厉害，英语有时不及格。苗喜越的妈妈反而比谁都着急，认为那是不应该的事，就对她表姐说“如果连一本都考不上今后就别来见我”。表姐把这句气话当了真，第一次没考上本科就复读了一年，以为再苦读一年能考上，尤其是考到上海的大学去，结果考到峨眉山下去了……表姐本来不想去那里读大学，却又犟着不托关系换个好点的学校，但心里又阴郁不解。结果不知犯了哪根神经，表姐竟然有了出家的想法。学校发现表姐情绪不太正常，通知家人接回家疗养，于是苗喜越听从妈妈的吩咐从上海来劝她，好不容易才让她打消了出家的念头。但是，表姐至今情绪都不太好，很孤癖。
越海女神告诉了他表姐出家的真实原因，但她一直没有从他那里打探到他出家的真实原因，这是让她最生气的地方。他只是告诉她，那是一场他无法解释的误会，如果从头说起则太长太长，几天也说不完，就是说完，她未必就理解他的选择；如果从尾说起又没根没据，她更会误解他。与其说不清，与其让她不理解和误会，不如不说，就当那些都没发生。
现在，木兰渺又不愿说起红毛衣的来历，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话题。越海女神就给他发来一杯咖啡的表情，然后托着腮浏览网站去了，表情很平静，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咖啡表情是暂停的意思，木兰渺知道她生气了，他们好不容易发现彼此相同之处，本是个好话题，却不能再说下去，如同打开窗帘才发现帘子后不是透明的窗，而是厚实的墙。两人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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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海女神在线，她为他设置了隐身可见，很多人看不到她在线，他能。他习惯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后专心和她聊天，也就没有向她打招呼，她也不与他打招呼，她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来访者的咨询解答得差不多了，他就向她发去了一支玫瑰和太阳笑脸的表情，这是他向她打招呼的特有方式。
她回复说：“今天回家有些晚哦。”
“请胜和另两位朋友吃了一顿，庆祝我搬新家。也请你看视频，庆祝我初装摄像头。愿意吗？”木兰渺比平时晚回了两个多小时，他请林问胜、赵商和付印聚了一次，方知付印受到了父母的干涉，不敢耽误学业做股票。赵商则托熟人介绍到一家小型私募做了实习操盘手，平时逃课炒股，他只对股票感兴趣，嫌聚餐浪费时间，林问胜再三打电话才勉强出来聚了一次，算是给木兰渺面子。
她知道“胜”是指他的挚友林问胜，没多问聚餐的事，只是说：“是吗？怎么想起装这个了。稍等，我在批量传大图。”
他就想给今晚给她一个惊喜，让她看见他。而她并不急着开视频，他就开着玩笑说：“是在传图还是在收拾桌子呢？”
她发来个脸红的表情说：“你的眼睛好像长在我的电脑上。”
他笑了，他真希望能被自己猜中，他昨天特意把屋子和桌子收拾干净，也希望她能为了他在乎些什么。他又说：“吃饭时胜看到我买的视频了，还笑话我呢！”
她问：“他没用过视频？”
他说：“他对视频网聊有成见，认为不是正经人做的事。他不爱网络的虚幻，更爱现实的真切。”
她说：“现实也有虚伪的，网络也有真实的。”
他说：“他认为现实和网络上的人际交往本质上是两个世界，只要不是最熟悉的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她说：“有必要把界线分那么清吗？什么时代了！还有通过电视找到人生伴侣的呢！”
木兰渺本想告诉她，林问胜还笑话他是不是在网上有女朋友了，要用上视频，他否认了，只是说好玩。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把玩笑开大了，什么话都说出去，如果她没有那个意思，会弄得他们难堪。于是他说：“图发完了吗？我想早点看到视频效果。”
她说：“好了，看看你先。”
他把视频点开，还看不到那头，花花绿绿青春逼人的广告到是塞进了眼，都是千方百计诱惑大家去消费、去体验小资情调生活的，全然不管多少人还住着他这种租来的的蜗牛屋甚至地下室，网络和现实、广告和生活就是这般唱着反调。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看到她，她看到他，相互会怎么想，应该不会太陌生。
双方的视频都连通了。他看到了穿着白色大衣的她，披着长发，陌生中有着熟悉，仿佛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她的背后没有任何杂物，就是白墙为景，人物显得格外突出。那头长发被一个紫色的蕾丝压发装饰着，长发如此熟悉，不禁让她想起梁之婕和黄麦麦的那头秀发。他的潜意识里，他与长发女子总多一些缘，缘就是多次的巧合。他凝视着她好一会，说：“现在的你，和那年在峨眉山上看到的你，似乎是两个人了。”
她笑了，当年的顽皮劲还没尽失：“也许是吧。如果现在遇到你出家，我不会再开那种玩笑了。人在陌生的地方，有时会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来，因为没人认识，也就为所欲为。”
他深有同感，体会最深的是和梁之婕在北京度过的那些日子，不禁说道：“我相信，陌生的地方，更能显示一个人的真性情，熟悉的环境倒让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已不是真实的人了，戴起了面具让别人看。”
她看着穿着黑色棉衣的他，一脸坦然，满眼有神，说：“你没怎么变。你在卧室吗？”
视频里，他的背后是床头和挂在墙上的衣服，一看就知是在卧室，他说：“还是你会隐藏，看不出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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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要求女编辑们视频聊天时不许把小窝随便暴露出去，别把自己当成视频社交网上的性感女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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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对。”
他说：“四周看上去很简约，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茶杯也省掉了。”
她随后从视频画面外拿出一个卡通造型匠茶杯向他晃了晃，又放了回去。然后说：“男孩子穿红毛衣的并不多，你喜欢红色？”
他这才注意到他和她的外套里都露出了红色毛衣，他是低领，她是高领。他笑了，说：“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是婕送我的。”
她说：“是特意留给你的纪念吧！”
他说：“不是，偶然得来。”
她说：“说来听听，不介意吧？”
他说：“因为它，那年我才下定决定要接她去北京找工作，也才发生了后面那么多事。”
她从他的博客里知道他与“婕”的一些故事，却没有听他提起过红毛衣的由来，问道：“一件毛衣就那样感动你？能说说它的故事吗？”
“你体会不到它当时带给我的巨大动力，任何文字来描述它都很无力。不说为好，说了，就糟蹋了。”木兰渺虽然和她聊了段日子，但内容多是轻松的话题，包括网站的一些趣事，不关什么痛痒，大家相互哄着开心。最沉重的话题莫过于她表姐出家的真实原因：
越海女神苗喜越本是成都人，她的表姐只比她大两个月，一岁之前是苗喜越的妈妈喂大的，因为表姐的母亲体弱多病。表姐从小比她聪明，成绩拨尖，性格出众，特别听话懂事，长得也特别逗人喜欢，差不多算完美。她妈妈把她俩当孪生姊妹对待，甚至更偏爱她表姐，要求表姐比要求她还严格。苗喜越一家人迁到上海后，表姐留在了成都，成绩在高中后下滑得非常厉害，英语有时不及格。苗喜越的妈妈反而比谁都着急，认为那是不应该的事，就对她表姐说“如果连一本都考不上今后就别来见我”。表姐把这句气话当了真，第一次没考上本科就复读了一年，以为再苦读一年能考上，尤其是考到上海的大学去，结果考到峨眉山下去了……表姐本来不想去那里读大学，却又犟着不托关系换个好点的学校，但心里又阴郁不解。结果不知犯了哪根神经，表姐竟然有了出家的想法。学校发现表姐情绪不太正常，通知家人接回家疗养，于是苗喜越听从妈妈的吩咐从上海来劝她，好不容易才让她打消了出家的念头。但是，表姐至今情绪都不太好，很孤癖。
越海女神告诉了他表姐出家的真实原因，但她一直没有从他那里打探到他出家的真实原因，这是让她最生气的地方。他只是告诉她，那是一场他无法解释的误会，如果从头说起则太长太长，几天也说不完，就是说完，她未必就理解他的选择；如果从尾说起又没根没据，她更会误解他。与其说不清，与其让她不理解和误会，不如不说，就当那些都没发生。
现在，木兰渺又不愿说起红毛衣的来历，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话题。越海女神就给他发来一杯咖啡的表情，然后托着腮浏览网站去了，表情很平静，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咖啡表情是暂停的意思，木兰渺知道她生气了，他们好不容易发现彼此相同之处，本是个好话题，却不能再说下去，如同打开窗帘才发现帘子后不是透明的窗，而是厚实的墙。两人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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