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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六)

    说实在的,妈生病前的一段时间,我正在追看《PRISON  BREAK》(《越狱》),而许可则每天十点,准时守在电脑面前,心力憔悴地追看连载言情小说。

    她攒了四年的零花钱,全部孤注一掷在这个IBM笔记本上面了。

    “你说这女的怎么这么矫情?”许可一边看,一边说,“这么大一个帅哥,小三就小三呗。”

    不知道她又看了哪本言情小说,在她的笔记本前愤愤不平。

    “你的三观严重出问题了。”我道貌岸然地提醒她,“这年头,小三够猖獗了。”

    “只因现在的婚姻太功利了。渺渺,你说,这女竹与其结个浑浑噩噩、没有爱情的婚,也不愿意跟那男竹一起,我实在不能明白。女竹跟她未来老公,晚上床上一躺,什么感觉没有,两根木头棍子似的,一横。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对自己好点儿,找个帅哥,激情几个晚上••••••”

    "那以后怎么办?"

    “管它以后怎么办!今天没更,不知道作者干嘛去了,都好几天没信了。”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你的米帅还看不看?”

    许可指的米帅是《PRISON  BREAK》的主演温特沃斯·米勒。当时,我不仅迷上了这部美剧,还无可救药地迷上了温特沃斯·米勒。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每当看到Michael Scofield眯着智慧的小眼睛,讪讪地笑时,看到他浑身纹满“地狱之门”的纹身时,我心里就怀揣小兔子,心动不已。

    当时,我就一追看美剧的傻子。

    妈同事的一个电话,把我从傻子状态拉回常态,而许可,当时还花痴着。

    想法设法筹钱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整宿整宿地想,始终没想出一个法子来。好不容易在一家外企应聘来的实习翻译一职,也因妈的病而黄了。

    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陈助理。

    本来没有抱希望,他却不止一次,让我看到希望的种子在燃烧。

    勃朗宁咖啡厅的一幕,上演。

    似睡非睡,又是一整宿。

    “渺渺,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回来那么晚?本想问问你,又怕吵到别人睡觉,所以没问。”上完最后一堂公共课,闺蜜许可追问着。

    “出去见了一位朋友。”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若无其事地回答。

    “男的女的?这么晚了,见的一定是男的!我说的对不对?”许可扬着一张洋娃娃似的脸,一脸天真。

    “是,男的。”

    “你交男朋友啦?怎么不告诉我呢。怪不得你这几天总是神神秘秘、魂不守舍的!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谁交了男朋友,都要彼此告诉一声吗?”她嗔怪着,装着不理我的样子。

    “我发誓,不是男朋友!”我也有点儿急眼了。

    许可的脸马上晴转多云,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知道我不会撒谎。刚才还有些生气的她,现在马上阳光一片灿烂。好羡慕她现在的样子: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像个天使。而这些,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12:00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拉着我的手,许可笑盈盈地建议。

    “一会儿我还有急事,你去吃吧。顺便把这些书帮我放回宿舍。”

    “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啊?”

    “总之,你不要管了,会告诉你的。”

    转身快走几步,我消失在人群中。

    “晚上的米帅还看不看了?”

    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看米帅,我正忙得焦头烂额。

    重症监护室(ICU)门外

    我不停地向里张望着,除了能望见里面一重紧紧关闭的门外,看不到一个医生和护士的影子。在门外一排冷冰冰的不锈钢椅子上坐下来以后,我开始啃起塞在包里的硬梆梆的面包。啃着啃着,一滴泪水滴在手背上,凉凉的,凉到心坎里。

    “夏淑芳的家属有没有在?夏淑芳的家属……”护士扯着尖利的嗓子,公鸡打鸣般,在门边的一个小窗口喊叫着。

    “在……在……”我努力吞咽下塞在嘴里的面包,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路小跑赶到ICU大门旁的小窗口前。

    “今天都叫了好几次了,家属没听见吗?”护士眼也不抬,责怪着夏淑芳不负责任的家属。

    “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没空……”

    “你的门诊卡里已经欠费两万了,马上去综合楼一楼收费处,把欠款交齐了!”白大褂亢哧亢哧地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不知是白大褂歌唱家般的嗓音,还是我的幻觉,“还差两万”的声音长时间、嗡嗡嗡地回荡在大厅里。

    “两万,还差两万……让我到哪里去找那两万块钱呢?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到两万呢?……”

    我这个煎熬。

    在滨海,我一个亲戚都没有。东洛老家除了一个亲舅舅外,什么人都没有了。况且,我根本不知道舅舅的联系方式,妈似乎也好多年没跟老家人联系了。向亲戚借钱,想都别想。家里呢,除了房租、吃穿住行,仅剩的钱全部给我交学费了。周围同学呢,毕业在即,鸟兽四散,找工作的找工作,实习的实习,大家的荷包里似乎都不富裕。

    这病房,才住了几天,就需要这么多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一种预感,这是一个无底洞。

    “渺渺!”一个比铜铃还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喊着我的名字。

    “许可,怎么是你?!”回头望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遇到她。恰遇吗?应该不会。

    “我是一路跟你来的。ICU,是谁住进了ICU啊?这里很贵的,一个晚上要四五千呢。”许可瞪着的眼睛显出惊讶的神色。

    “我妈。”几滴晶莹剔透的泪花,在双眸中闪烁,“许可,到哪里我可以一下子赚到两万?”我一双无力的双手抱住了她,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

    “天哪,两万?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上帝对你太不友好了。渺渺,不要哭,让我想想。”许可扶了扶架在翘翘的小鼻梁上的新版黑框眼镜,“嗷,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表哥在一个叫什么‘帝都’的夜总会当服务生,我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她灵机一动,想起已经工作两年有余的表哥小北。

    怀着焦急的心情,许可在电话簿中寻找着小北的联系方式。明知道表哥并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她还是愿意尝试一下,只是为了安慰我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神。

    听说有了办法,立刻感到黑暗的岩洞中,有一丝微弱的亮光在向我闪动。

    “渺渺,你等一等,我找找表哥小北的电话。”许可拿着手机,焦急地寻找着那个救命的电话号码。

    “表哥,表哥小北的电话在哪里?怎么一下子找不到了?”越着急越找不到。

    “找到啦!”许可欣喜若狂地尖叫着。

    我随着她的焦急和尖叫,心七上八下地狂跳着。此时,我不敢说,不敢问,生怕一说一问,那仅存的希望都被吓跑了。

    “小北哥哥,你好!我是可可,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我一个朋友现在急需两万……借钱?不是,不是向你借钱,我知道你也没有存款,而且刚交了女朋友,花销很大……我的朋友想问问,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嗯……急需……嗯,对……女的……什么?卖?……啊?”许可瞪大了眼睛,黑框眼镜差点儿掉下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太荒谬了!”莫可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

    “你表哥说什么?”我急切的眼神望着她。

    “真是个混蛋!”许可连连唉声叹气,“在夜总会上了两年班,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要来医院看伯母。”许可拉着我的手,向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虽然许可没有说,但从他们谈话的支言片语中,我感觉到小北有办法。两万、帝都夜总会、小北,有了这几个关键词,就有办法了。

    晚上5:00,在几个关键词的指引下,靠着本能,我找到了许可的表哥小北。

    服务生小北听说表妹找他,便急匆匆地走下来。在大厅里找了半天,连许可的影子都没看到,难道这个死丫头在戏弄我?好像没什么理由啊。扭头往回走时,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在焦急地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

    “小姐,你在找人吗?”小北缓缓地走到我面前,恭敬地问道。

    “我找许可的表哥小北。”

    “我就是小北。找我什么事?”小北一看不是顾客,语调也变得不那么恭顺。

    “我是许可的朋友渺渺,上午是我让许可打你的电话。”我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想问问,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两万块钱。

    “女孩子赚钱还不容易?”小北看着我,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午,许可跟你说的,你可想好了?”

    “好了。”被他这么一问,我有点儿莫名其妙,不知道小北说的“想好了”是指什么,但我不敢告诉小北,我是背着许可找他的。

    “女孩子赚钱多容易!”小北颇为老道地说,“这里来的老板有钱是出了名的,这里的女孩子也是出了名的靓……把大老板哄好了,小费何止两万?女孩子,赚钱要趁早!”小北一路上跟我唠叨着,这里的女孩子怎么怎么能赚钱,这里的老板怎么怎么地出手大方……

    我的步子越来越缓,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怎么走都走不快。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一个更为宽阔的厅堂里。

    “欢迎光临帝都夜总会!”门口八个服务生模样的侍者,分成两队,分列在艳光闪烁的门口两旁,待我和小北穿过时,八个男声一齐大声喊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我吓了一大跳,好在表面上没有显现出惊恐来,径直跟着小北。来到大厅一旁的贵宾招待区坐下。

    “你要想好了,过了这一村没这一店。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好好考虑一下。愿意的话,我去跟你联系大老板;不愿意,可以随时走人!”

    ……

    “……”沉默了良久,我仍然没有勇气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看样子,世界上没有那么容易到手的钱,如果太容易了,其中必有蹊跷。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无数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激烈交锋。

    小北要我做什么呢?

    朦胧中,我似乎清楚小北要我做什么,似乎又完全不清楚他叫我做什么。

    就这样僵持着。

    “你先在贵宾区休息会儿,过会儿我再来。”小北诡秘地笑着摇着头,走了。

    大厅里,只剩下坐在贵宾区的我和大厅一个角落里默默弹钢琴的女孩儿……《致爱丽丝》的优美的曲调,在她修长灵活的手指下缓缓地流泻出来……

    紧紧地闭上了双眸,感觉到两万块钱,像婊\子一样在向我搔首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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