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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二十三)

    我猝不及防,愕然地看着她。

    谢宇楠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话热切又语无伦次:

    “你不会再来找岳川了对吧,辛妍,你过得很好,你老公对你很好对吗?好,太好了,辛妍,不要怪我啊,我也希望你幸福的,真的,你是真的放过我们家岳川了是不是?”

    “宇楠,医生在等我们了。”岳川克制地提醒她,上来想要把她的手拽开。

    我完全没有了上次那样的暴怒,镇静而又肯定地看着谢宇楠:

    “宇楠,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和郁安承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地爱一个人。”

    反正背对着郁安承,我就算放任自己说出来,他也不会察觉。

    岳川拉扯着谢宇楠的手猛地僵住。

    谢宇楠张大嘴巴似乎还不能置信,好一会儿才欣喜地笑了出来。

    “太好了辛妍,”她仿佛由衷地地为我高兴,突然凑到我耳边说,“你老公对你一定很好很好是吧,连你那个秘密他也都能接受对吗?太难得了,真的是太难得了!”

    “宇楠!”岳川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我们要迟到了!宝宝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谢宇楠被拉走之前还在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我脑边突然轰地一下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陷入那场可怕的记忆里,犹如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脚下在不停地塌陷,而耻辱重重压来,要将我钉入土里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在叔叔婶婶断了我妈的治疗费用后不久,走投无路的我偶然经过一家酒吧时,看到一则小广告:招聘伴舞女郎,待遇优厚。

    不知是因为我当时个子高挑发育良好,还是为了顺应顾客的某些癖好,他们让我跳了一段舞就招收了我。

    我每天晚上以去同学家做功课为由悄悄溜过去表演,叔叔婶婶也根本懒得管我。

    一开始只是表演,但渐渐地会有侍者来问询我是否愿意陪酒,我断然拒绝。

    有一天一个喝多了的痴肥男人纠缠着我不放,在惊慌失措中,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帮我解了围。

    他很瘦,戴眼镜,有点书卷气,貌似很同情地问我是不是有困难才到这里来打工。

    我感激涕零中,告诉了他妈妈的病。

    他吃惊地说他就是这方面的医生,我妈妈的病完全不难治,但是酒吧太吵,他要我到他家里去详谈,说他女儿也和我一样大,正在家里做作业,并且还想我出示了他的工作证。

    我哪里还会去想许多,急切不已地就跟他到了那间杂乱肮脏的房子,当我意识到不对时,他已经扑了过来……

    那根灼烧的烟头仿佛魔鬼的舌头,在我的胸前舔舐出一片猩红的伤口,挣扎中,烟头在我的手上也烫出一个伤口。

    就像那个男人威胁的一样,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十五岁的我将永远没脸面对这个世界,我再也不敢去酒吧,也不敢去公安局报案,甚至不敢去医院。伤口开始发炎溃烂,我只好硬着头皮问同学借了钱买了最便宜的药膏自己涂抹,好几次痛得快要死过去,我咬着指骨拼命叫着爸爸,才让自己挺了下来……

    我的容貌随着渐渐长大越来越动人,但是在耻辱的桎梏里,我卑怯地躲避一切热情地目光,直到大二时,遇到岳川。

    他高大帅气,家境普通但学业优异,曾经获得过市里的青年柔道冠军。

    他的攻势非常猛烈,我从一开始的避而远之,到渐渐被他吸引,却总还是惶惑不安。

    没想到在一次省青年柔道挑战赛上,他举着冠军的奖杯突然冲到我的座位上,大声地当着全场观众的面说:“辛妍,做我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爱你!”

    我在此起彼伏的嘘声、掌声和羡艳嫉妒的目光中,甜蜜而又局促地接受了他,可是胸口的印记,却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神思恍惚之间,有一天却让谢宇楠发现了我的秘密。

    那天在宿舍浴室洗澡的时候不知怎么忘了关门,被冲进来上厕所的谢宇楠看个正着,她惊愕得难以言表。

    我当时还很庆幸,幸亏冲进来的事谢宇楠而不是别人,我憋了太久,在她的关切又心疼的眼神中,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记得,当时,她和我抱头痛哭。

    可是没多久,她就用惶恐得恨不得去死的语调告诉我:“对不起辛妍,那天我喝醉了,那件事,岳川知道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宴会,我正好接了一个范健安排的秀,酬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我实在不舍得推掉,就嘱咐岳川一定要好好地帮我照顾谢宇楠,因为我知道她酒量不行又特别喜欢逞强。

    应该就是在酒宴结束以后,岳川送谢宇楠回宿舍的时候,她“不小心”把我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了岳川。

    我病了一星期,发烧呕吐浑身无力,岳川没有来看我。

    病好后又浑浑噩噩过了一星期,岳川的话把我彻底打进冰窖:“对不起,辛妍,我没有办法再和你继续下去。”

    我没有过多地去怨恨谢宇楠,我觉得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掉,可是谢宇楠却开始刻意地与我疏离,我以为她是心中有愧,但没有想到,不到半年以后,他们就走到一起,在校园里出双入对。

    而且,高我们两级的岳川一毕业,谢宇楠就辍学跟他结婚了。

    至此,我把我人生字典里的“容忍”和“原谅”,彻底地删去。

    在六月炙热的阳光下,我不能克制地浑身颤抖,额上冷汗却涔涔地冒出来。

    郁安承发觉我不对劲,侧过脸来担心地看着我,又拍拍我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做了个“怎么了”的手势。

    我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他,手下意识紧紧收在胸口,迈开大步就向前走。

    他拉住我,担心变成焦虑:“你要去哪里?”

    我浑身一震想甩开他,他突然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很坚决的手势:“回家!”

    那边司机也下了车,我知道逃不了,只能瑟缩地钻进车里,但是拼命地往车门边缩,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

    狭小的车厢,他近在咫尺的感觉让我抖得越发厉害。

    他有些急了,拿出掌上电脑却又好像不知该写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对我做“放松”的手势。

    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松。

    我贪婪地想要靠在他的肩上痛快地哭一场,或者让他在我的脊背上轻柔的安抚,可是越来越深的卑微怯懦却像沼泽一样疯狂地吞噬着我,我陷入一种无力的绝望之中。

    越是挣扎,灭顶的速度也就越快。

    他在云端,但我注定,只能挣扎在一摊污浊不堪的烂泥中。

    在被掩住口鼻窒息而死之前,我必须用最后的气力把自己解救出来。

    回到小楼,中午的饭菜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我拿稳掌上电脑,闭了闭眼睛狠狠写了几个字:“郁安承,放我走吧。”

    他瞪着那几个字,下笔也是重重的:“你还爱着他?”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见过谢宇楠,今天的情形,再加上他能大概读懂谢宇楠的话,我们的关系他肯定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

    我又开始发抖,拿着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只好狠狠心直接对着他:

    “我,不爱任何人!”

    郁安承紧紧盯着我的脸,深静的黑眸中隐隐有光焰流窜,仿佛一蓬正在慢慢燃烧的密林。

    我慌忙避开他的眼睛,只怕一点飞溅的火星,都足以让我形销魂散。

    他忽然长长地,似乎很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写了一句让我毫无防备的话:

    “辛妍,你有没有看到奶奶给我的那把锁?”

    我像个被逮个正着的窃贼,慌得连卑怯都忘了,只知道摇头:

    “没有。”

    他仍旧很平静:“上次整理奶奶遗物的时候,我让阿秀一起放到储物间去了,可是我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我极度心虚:“既然已经决定丢了,为什么还要找回来?”

    “因为,我后悔了。”

    我紧张得满手是汗,可又迫切地想知道:“后悔什么?”

    他写得不假思索,仿佛那些话他早就想告诉我:

    “我不喜欢强求,如果注定得不到或者注定会失去,那么,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选择放弃,比如,你。”

    我心要跳出来似的看着他,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很耐心地写:“一开始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靠近你,你就像一只刺猬,执拗的时候寸步不让,伤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所以,我直觉地抗拒你。可是慢慢我才发现,其实,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只是你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式,你根本就不会真的去伤害别人,而且,不管怎么苦,怎么难,怎么被伤害,你都不会放弃生活的希望,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充满斗志的人,你活得比任何人都不容易,可是,也比任何人都勇敢和坚强。”

    他仿佛想起什么遥远的事,脸上浮现出微醉的笑意:“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虽然很难以接近,但是远远地看去,你是那么的健康,那么的生机勃勃,真希望,永远都能看到你那么美的样子。”

    泪已经放肆地流了一脸,我只能把指骨死死抵着牙关来支撑自己。

    他还在写,他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的话:“我抗拒你,是因为,我不能忍受自己的残缺暴露在你的面前,可是慢慢我才发现,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一切的抗拒,都只是徒劳。”

    他靠过来,把我脸上的泪擦掉,让我可以清楚看到他写的字:

    “辛妍,我知道我有残缺,可是,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能不能,试着爱上我?”

    最后的那句话,他没有写,而是用手语慢慢地打给我看:“我爱你。”

    心里最后一道防御的堤坝哗地一下被冲垮,我觉得自己像被呼啸而来的潮水抛到浪尖,又被重重地拖回黑暗的深渊。

    我没有办法抵挡那样猛烈的冲击,在天昏地暗一般的晕眩中,听到自己崩溃的尖叫:

    “不——我不配——我没有资格爱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被任何人爱!”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安承表白了,或许很多亲会觉得突然,或者会问我,安承到底哪一分哪一秒爱上的辛妍?后面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把这个故事说完,谢谢。

    周六更,基本一周两更,早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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