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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十三)

    甩掉鞋子,我把自己重重丢进沙发,打开电视把音量开到最大,拿着遥控器随便调到一个搞怪的节目,只当这个屋子只有我一个人。

    郁安承不知什么时候晃到我面前,把一双拖鞋放到我的脚边。

    我把头偏过去,紧盯着被他遮住的电视机。

    他不知闪到哪儿去了,不一会儿,居然又端了一盆切好的水果放到我面前。

    我关了电视机直接往楼梯口走,在踏上第一级楼梯的时候,郁安承从身后拉住我。

    我尽量让神情满不在乎:“谢谢你请我看芭蕾,早点休息,晚安。”

    他看上去早有准备,在掌上电脑上迅速地写:“谈一下。”

    和一个根本不会说话的人,怎么谈?更何况肯定与惠恬儿有关。

    不过他正儿八经的态度却彻底激起我的好奇:他为他表妹付出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我懒懒地找出掌上电脑坐回沙发上:“快说,很困。”

    他不看我只管低头写:“我爸爸要送她去国外父母那里。”

    “?”

    他下定决心一般:“只有你,才可以让她留下来。”

    “去为她求情,不让你爸爸送走她?”

    他用力写了一个:“是。”

    看来郁广庭对那桩落水事件总是心有芥蒂,但我故意还做出迷惑的样子:“回父母那儿很好,为什么要留?”

    他迟疑了一下:“她父母离婚后各自结婚了,他们当初都不要她。”

    我不为所动:“我十一岁后就再也没有人照顾我,我的亲人不是嫌弃我就是欺骗我,我不是照样活了下来?”

    他对着我的屏幕看了许久,好像把每一个字都看了无数遍,低头再写的时候手腕都有点发抖:

    “所以,不要再有这样的伤害。”

    我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他两个字:“免谈!”

    我受的伤害已经无可挽回,凭什么要去帮一个恨不得我死的人避免伤害!

    可刚一动步子,手就被他抓住,他不能拿着掌上电脑写字,可眼神分明不甘心地想要表达什么。

    我觉得忍耐到了极限,回过头瞪着他:“你一定让你合法的妻子去留下你非法的爱人?”

    他看着我的唇,突然睁大眼睛,似乎比我更迷惑。

    我懒得多写,直接冷笑着说:“你们这叫乱、伦,知道吗?”

    他应该是看懂了意思,蓦地松了手抓起掌上电脑。

    这一次他写了很多字,速度越来越快,手腕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倒想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可他却突然一顿,决然地按下消除键。

    等他调整一下再写,就只有一句言简意赅的话:“你可以提条件。”

    终于,所有虚饰的温暖都被冻结,只剩下冷冰冰的条件!

    我的怨气再也压抑不住,“条件?好啊,你让你们家那个狗腿子佟助理出面,证明那张协议作废!”

    也许是我语速太快,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索性跑到书房里把那份协议拿了出来,直直扔到他面前。

    他在看,就像是眼睛出了问题一样,紧紧盯着,一个字一个字费力地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完,突然刷刷刷将那两页薄薄的纸撕了个粉碎。

    我一不做二不休,上前紧盯着他:“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意愿,你根本就从心底里讨厌我,既然这样,你就提出离婚吧,我们可以彻底解脱。”

    他的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我的嘴唇,我可以听到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是夜雨欲来时的闷雷。

    电子笔在屏幕上颤抖好一会儿,才出来几个字:“奶奶还在。”

    我差点忘了!这桩婚事是惠如茵一手促成,虽然她已经奄奄一息靠仪器续命,但郁安承绝不会忤逆她的旨意。

    就算她不在了,还有庞大的郁氏,我的命运只能永远攥在郁家人的手里,这辈子都无路可逃!

    而这个被称作我丈夫的人,可以任由他的爱人侮辱我践踏我甚至杀害我都坐视不理,更可以为了让他的爱人避免受伤害而对我屈尊讨好。

    一股绝望的寒意,像四散奔流的冰河一样,从心底向全身蔓延,我任由自己说出最恶毒的话:

    “是啊,我为什么要离婚?离婚不是正好成全你们,那我岂不输得太惨了?不如要钱吧,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还是钱比较可靠!这样吧,把你的钱都给我。你这样的身体,一定是死在我前头的,你名下有多少房产多少股份多少钞票,继承人都统统写我的名字,只要你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了,我就再也不会追究惠恬儿的罪过,也不会来管你们怎么恩爱,我还可以马上到你爸爸面前去告诉他我有多么地喜欢惠恬儿,让他把惠恬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我说得太多太快,郁安承努力地看着我的嘴唇,眼神越来越焦灼而茫然。

    “不明白吗?不放我走,就给我钱,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们,这就是我的条件!”我带着鄙夷的笑容又靠近他一步,把语速放慢,让他可以清晰看到我的嘴型:

    “反正,我也永远都不会爱上你这个哑巴!”

    郁安承像是突然被利箭戳中胸口,原本就已经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色变得像死灰一样,眼神也褪去所有的光芒,变成一片幽深黑暗的丛林。

    他只写了一个字就剧烈地喘起气来:“好。”

    然后,再也没有看我一眼,丢下掌上电脑,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去。

    我也丝毫没有一箭正中靶心的快意,心像是重重坠到谷底,终于落到了实处,却莫名地疼,疼得恨不得死过去。

    再想睡肯定是不能了,我也不想在这种窒息般的空气里再呆下去,抓起包包,向着门外黑网一样地深夜冲了进去。

    夜店的灯光幽谧暧昧,灌得太猛,我被不知名字的艳色烈酒呛得“嗷”地一声吐了出来。

    就算不懂酒,我也知道这酒的品质完全完全不能和郁氏的醇酿比。

    经郁安承的天赋酿制出的酒,温恬醇柔,回甘无穷却与人无害,而眼前的这一杯却只让我越喝越觉得酸辣杂陈,似乎和心底的苦楚全都浸泡在一起,难受得不能再咽下去。

    一个男人走到身边,警觉地看看四周,俯下头压低声音:“小姐,心里不开心吧,这里有好东西,保证让你忘了一切,比上天堂还快活……”

    苍老沙哑的声音,混着夜店迷幻的乐声,仿佛从幽深的地狱里传来,却让我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

    我正要转头,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惊慌地整个人一个震悚,手边的酒杯全打翻在吧台上。

    “怎么啦这是,见鬼了啊。”范建的声音在耳边大喇喇地响起。

    我才敢抬头,那个人影已如幽灵般一闪而过。

    范建付了酒钱,直接拽着我往外跑,快到门口时我眼角似乎又掠过那个身影,我鼓足勇气偏头看了一眼,当头雷击一样的感觉让我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那个男人,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干瘦枯槁地如同一具木乃伊!

    我几乎要叫出来,幸好范建已经将我拉出门外,夜晚清冷的空气才让我稍稍冷静。

    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身体也不太稳,或许刚刚只是酒精烧出的错觉。

    “有妇之夫,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啊。”范建拉我走向停车场,“郁安承赶你出来?”

    我牙齿还在打颤,只含糊带过:“我这么剽悍怎么可能!出来透透气不行啊?”

    这家伙把我领到一辆□ART前,兴致勃勃都跟我炫耀:“听说过吧,just for tow!”

    我绕了一圈,嗓门和舌头好像都变大了:“嗯,是够二的!不过这不是号称只有爱人能坐的车?我能坐吗?”

    他没了刚才的洋洋得意,只咕哝了一句:“谁坐还不都一样?”

    “怎么?他老婆又来了?我早就说纸包不住火了吧!”我自作聪明地指着他大笑。

    看来这世上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不幸却总是以千姿百态的形式出现。

    拉开车门刚把包包扔进去,我就一阵恶心,范建立马惊恐万状地把我拉开。

    我吐不出来,不过实在难受,跪在一棵树边嗷嗷地干呕,范健到车上帮我拿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声音又大又急:“辛妍,快去医院!”

    我一甩手:“我又没疯,好好的去什么医院!”

    他直接把我刚刚扔在车上的电话贴在我耳边,是佟助理克制的声音:“辛小姐,安承在XX医院急救,请务必快点赶到!”

    我像是被哗的一下当头倒了盆冷水,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范建把车子开得很快,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慌,很久以来都没有这么慌过。就像是被吸进一个黑洞,马上要灭顶似的的恐惧让我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我想到妈妈,也想到自己,如果郁安承有什么事,我妈的治疗将彻底中断,我的工作也将不保,我和我妈的活路都会岌岌可危……

    但萦绕在眼前最清晰的却还是郁安承,他从试衣间里出来时光彩流溢的脸庞,他的手覆在我手背上是微凉的温度,还有,他最后上楼前,如同死灰一样的神色……那分明是发病的前兆!

    我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了!

    不!他不能出什么事,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反反复复,像吸血的虫豸,钻进我的血管里疯狂啃噬。

    到了医院我踉跄着向急救室飞跑,走廊里佟助理正和一个医生谈话,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我冲了过去:“郁安承怎么样?”

    佟助理刚转过头,范建从身后急急赶上我:“小妍,你的包。”

    佟助理先往我身后望了望,沉声说:“辛小姐,你一直是和这位先生在一起?”

    我顾不得解释只是问:“他到底怎么样!”

    佟助理的脸色第一次现出焦躁:“安承的事不需要这位先生在场!”

    我蓦地想起协议上的那条规定,立刻转头叫范建先走,他不放心地低声问:“你确定这老头不会吃了你?”

    我摇头:“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你快走吧。”

    佟助理阴沉地看着范建离开,才把眼神转回到我脸上。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越来越烦乱:“我犯了哪一条请你过后清算!快告诉我郁安承到底怎么样!”

    可是佟助理却继续盘问:“辛小姐,请问你今天晚上十点以后在哪里?”

    我快疯了:“那只是个普通朋友,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佟助理冷哼一声,“刚刚医生说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安承可能就……辛小姐,你还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吗?”

    我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却少有的步步紧逼:“难道今天整整一天你都没有和安承碰过面?你不知道安承在发烧吗?”

    我不知道!

    我混乱地回忆:他好像这几天都有点轻微的咳嗽,他看完舞剧就有点站立不稳,他最后上楼的时候好像已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还有,今天,是他的生日,而我,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终于用最刻毒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就是罪不可恕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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