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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十)

    他依旧蹲在床沿,眼睛从我的嘴唇移到我的脸上。

    我醉意朦胧地露出一个媚笑:

    “把她的男人抢过来,说不定,我就没那么恨了。”

    他突然撑着床沿站起来。

    下一步就应该就是耻辱地甩门而去,我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嘲弄的大笑,可是他却突然在床头躬下身来。

    他的手撑在我身体的两面,正好像一把弓一样将我扣住,我整个人,都被压在了他的阴影里。

    我一个激灵,脊背的地方已经如有一条冰冷的小蛇在爬,但还是硬撑着:“真的要用你的献身,去救赎你的女人?”

    他的脸完全遮挡了床头的灯光,看不出表情,我觉得脸颊上倏忽一凉,他修长的手指滑到了我的脸上!

    我全身缩紧,紧咬着唇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他手指还在滑动,轻柔而缓和,仿佛风的抚弄。

    很奇怪的,我没有预想当中的窒息般的紧张。

    那种感觉,和当初那个山羊胡男人触碰我时如临深渊的恐惧,完全不同。仿佛绵绵不尽的温柔与怜惜,竟然,让我有些眷恋。

    他的脸慢慢向我倾了下来,越来越近。

    他的气息也是清朗的,干净的,和盘亘在记忆中的污浊完全不同。

    虽然我已经绷得像个僵尸一样,但并没有直觉地去躲避。

    他在即将接近我的唇时,突然顿了一下,头微微后仰,似乎审视我的表情。

    我的声音虚弱地颤抖:“来啊,怎么?想躲?”

    不知是不是激怒了他,他突然扣住我的手,灼热的唇猛地紧贴在我的唇上,热度倏地直贯我的脊椎,我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像虾米一样顶了起来。

    我一直抗拒过度的亲密,就算是岳川,也只是吻过我的脸颊,或者蜻蜓点水地在我唇上触碰。

    可他的吻却还在深入,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唇与唇的流连,更加柔软炙热的舌尖舔开了我的上唇,黏黏地滑过我的齿板,又不安分地在我的齿缝间,探寻着更加幽深的去处。

    不是我不想守住,但喉咙里不可抑制的一个□,就轻易地打开了唇齿间的那道屏障。

    仿佛是开了一道闸口,他的唇,卷席着火一样的热度与洪水一样的力量,来势汹汹地占据了我整个唇舌,翻卷奔涌,不可抵挡,似乎可以长驱直入抵达我的心房,呼啸过我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霸道地淹没我全部的神智。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舌头也和他翻搅在一起,两股力量的交汇激荡出千层巨浪,我已经被卷进不辨方向的浪潮里神魂俱散。

    他的唇恋恋不舍地黏在我的唇齿间,手指在我锁骨的浅涡,仿佛弹琴一样的往下摸索,当胸口传来一阵热意,我蓦地一个剧烈的震颤!

    我的胸口,有一片触目惊心的魔鬼的烙印。

    那只龌龊的手,在我的胸口极尽□之后,把滚烫的烟头戳向了我还没发育完全的胸脯,那里白皙柔嫩的皮肤瞬间烙出一个个猩红的伤口,仿佛一张张不敢声张的流血的嘴巴,逐渐溃烂化脓,最后留下一片再也没法磨灭的疤痕……

    “啊——”

    胸口的炙热聚在了突起的点上,烈焰灼痛一样的感觉让我惊恐难耐地叫出了声,挣脱,我只想挣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覆在身上的人狠狠地推了下去!

    我死命揪住胸口的衣服,尽管那里完好无损,可我却有一种所有的羞耻被□裸撕裂的惊惶,我闭着眼睛把自己紧紧蜷缩起来,颤抖得像一只冬眠中被惊醒的兽,不知道怎么再去面对外面冰冷无助的世界。

    一声闷哼让我不自觉地睁开眼睛,郁安承倚着墙边的柜子要站起来,可刚一起身又坐了下去。

    我心脏剧跳,另一重的恐惧有笼罩住我,他这样的身体,万一摔伤我怎么担待!

    还好,他费力地抵住柜子站了起来,一抬头目光又望向我的方向,我赶紧闭住眼睛。

    沉闷的脚步,连带着他不太均匀的呼吸,慢慢地向我靠近,在他的手触到我的一瞬,我鼓起所有的力量睁开眼睛。

    他的脸上是不明所以的迷茫,似乎还有点焦灼的关切,手正要探向我的额头。

    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一边瑟缩地后退一边大叫:“走开!别碰我!走开!”

    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的收了回去,脚步却还在试探性地向前移动。

    我把发抖的手指着门口:“出去啊!”

    他像遭到当头棒喝般的怔在了原地,突然,露出一个极度自嘲的笑容,而眼神,却倏忽间消释了所有的热度。

    他迅速回头,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似的,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差点引火烧身的惨痛教训让我不敢再去轻易招惹郁安承,而他的回避却更加彻底,连续几天居然连晚饭都没有回来吃,好在郁广庭夫妇去了美国谈合约,也没有人过问。

    天气有点憋闷,晚上洗完澡我换了件白色的睡袍到院子里透气。

    没有星月,风飒飒地掠过院子里的花草,把我宽大的睡袍掀动起来,像是飘然若举的舞裙。

    恍惚回到小时候家里的院子,在城市一个小角落的普通居民区里,也是这样天气燠热的晚上,爸爸妈妈会把椅子搬到院子聊天喝茶,而他们最惬意的消遣,就是看他们的女儿显摆新学的舞蹈。

    而现在这个院子,尽管修筑得精致美好,却荒芜寂寥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陪伴我呵护我的家人。

    “爸爸,我跳个舞给你看吧,今天,有点孤单。”

    我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功能,放出那首舒缓中略带哀伤的《美丽的梦神》

    美丽的梦神快快醒来,

    星光和露珠在悄悄等待,

    白天的喧哗已经消失,

    银白的月亮散发光彩。

    美丽的梦神歌中的皇后,

    温柔的歌声会使你开怀;

    世事已完毕不再繁忙,

    美丽的梦神你快快醒来!

    ……

    这是我跳过的唯一一支独舞,也是我练得最辛苦、跳得最有成就感的一支舞,我曾在好几次学校乃至市里的重要活动中表演过,它对感情表达的要求和对技巧的要求都很苛刻,我现在还记得少年宫那个美丽的舞蹈老师再三地强调:“辛妍,这支舞蹈,你既要表现出忧伤的情绪,更要让大家看到你的憧憬和希望。”

    我脱掉鞋收腹吸气,光着脚点开第一个舞步,身形随着音乐的起伏开收承合,手臂在空气里描画出无声的诉说。

    可是,爸爸,我只跳得出忧伤,却跳不出憧憬和希望。

    风越来越大,随着一连串的点转,我的长发飞扬起来,裙摆也在风里翻飞出鸟羽一般轻盈的轮廓。

    沉沉的一声闷雷,好像再从很远的地方碾压过来,我像被弹到了翅膀的鸟一样,翩飞的动作戛然而止,

    还是躲不及一道闪电,眼角的余光中,院子镂空的花墙外还有一道隐隐绰绰的瘦长影子。

    我吓得抱头就往客厅里窜,跳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抱成一团,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

    “不要紧张,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一阵极近的雷声,仿佛当头向我劈来,我使劲地晃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门竟在这个时候开了,郁安承的脚步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么惨无人色的虚弱和狼狈,拖着已经不太受控制的身体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打开书房门又是一个惊雷,我扑到在当成睡床的沙发上,埋住眼睛掩住耳朵,恨不得立刻生出个壳来好钻进去。

    但是雪亮的电光和隆隆不尽的雷声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我好像又看到那只手,夹着鲜红的烟头向我戳过来,我抠着自己的喉咙,叫也叫不出来……

    这如同梦魇一般的记忆,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一旦在电闪雷鸣之夜,就会像疯长的食人植物一样缠绕住我,让我陷入无法挣脱的窒息,如同濒死。

    房间突然彻底大亮,我死死地把眼睛闭得更紧,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肩膀,我整个人立刻弹了起来,仓皇地缩到沙发一角。

    郁安承手停在在半空,明显也被我吓了一大跳,他没有再靠近,只是急急地做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知道拼命摇头。

    他反复做着一个手势,似乎在提醒我放轻松些,又掏出他很久没在我面前用过的掌上电脑:

    “你怎么了?”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每次的恐惧都是刻意躲过别人一个人捱过去的,因为这是我最耻辱的隐秘。

    他却还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不舒服?还是害怕?”

    我能怎么说!我不需要任何人过问!我把紧握得几乎已经痉挛的手塞到嘴里,不让自己崩溃到哭出来。

    牙关咬得越来越近,可我就是要这样的痛。

    手背上痛了,其他地方的痛才可以转移。

    可是郁安承不懂,我第一次听他叫出了声音,

    他上来拽住我的手臂,用力的把我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

    他的靠近又加重了我的恐慌,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仍在本能地挣扎,可是这一次,我没能把他推开。

    他抓住了我不停推搡的手,猛地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很紧很紧,紧得似乎要把我彻底禁锢,再也不放开。

    我贴在他的身上,仍旧不安分地想要腾出手来,背上却倏然感到一阵极轻缓的摩挲。

    他的手,用最舒适的力度和速度,从上而下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耐心而细致,好像要把我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全部慢慢慢疏通。

    很长日子以来,我都是硬邦邦地面对着这个世界,也从不奢望别人能带给我这样的轻柔地安抚。

    可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比酒更能销蚀人的意识,也许实在太累,我最后的力气就在这从容而安适的轻抚中消失殆尽,头不由自主软塌塌地靠到了他的肩上。

    朦胧间,终于抓住了一点依靠的感觉,几乎要催生出我心里的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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