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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雪崩(二)

    冷如烟朦朦胧胧的醒过来时,已经身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毡帐之中,身边守着一个人。当她想起天刀峰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想也没想,一个巴掌便掴了过去,霎时泪落。

    那男子不躲不闪,就受了她这一掌。此时,面巾已经取下,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几岁,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眉阔而黑,眼窝极深,浅褐色的瞳眸,鼻骨挺直,嘴唇饱满,这本该是极其俊美的男子,可是左颊自眼角延伸了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又有几分苍凉。

    而此刻,他的眼神也是苍凉的,苍凉里揉杂了太多的爱恨:“你是在怪我?”

    “对,我就是怪你,西林烨。”冷如烟定定的望着他:“你为何不救她!你可以的,可你不肯,为什么。”

    西林烨嘴角扯动了一下:“为何要我救她。她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如愿了,你就可以和他双宿双飞。”

    冷如烟的脸色冰冷,再度抬手,却被对方攥住:“你为了他可以不顾性命,我便成全你们又如何。”

    冷如烟猛然将手抽了回来,声音里却有了挫败:“二哥。”

    西林烨怒而打断:“别叫我二哥,我不是你的哥哥。”

    冷如烟苦笑了一下道:“可你是。”

    西林烨眸中有了痛意道:“我认得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冷如烟默然。

    西林烨将拳头攥了攥,想说什么终归是无力。他曾是一个在皇宫里被人瞧不起的皇子,因为他的母妃是被人强暴后诞下他的,他的血统一直是他最大的耻辱和污点,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除了她。

    他曾发誓要出人头地,要娶她,照顾她,好好的疼她,谁知道,她居然是自己的妹妹。

    她被送入山中修行的时候,他也离开了羌国。

    而今,他终于回来了,以为可以保护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西林烨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眸,便要掉头出去。

    “二哥。”冷如烟坐起来,跪地拽着他的衣摆:“二哥,求你救救她,救她,好不好……天刀峰上,她撑不了太久的……”

    说着,泪水已经是潸然而下。

    心中一疼,西林烨转头,蹲下身,捧起她的面容,望着那双清亮如旧的眸子:“你让我去救她,是因为他么。不要骗我,说是,还是不是。”

    冷如烟轻叹一声:“是。可是,也不全是,她也是我敬重的女子,她本来可以完全不用管我的,可是,她却到了山顶,拿自己换下我。”

    西林烨固执的揪住一个问题:“烟儿,他有那么好么,你为什么要对他好。是因为他比我好看么,还是因为……”

    冷如烟落泪求道:“烨,不要再说这些了好不好。我的心里是有他,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不可以出事,她如果有什么,他也活不成。”

    西林烨看着她,眸中伤痕累累:“说到底,你还是因为他。”按捺一下,他猛然站起身子:“好,我去救她,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他掉头,便出了毡帐,冷如烟急忙跟了出去。

    大雪纷飞,彤云密布之中,天刀峰顶几不可见,西林烨神情冷峻:“他的人几乎已经倾巢出动,可是也登不上峰顶,这样的天气,很快就会有雪崩,也许我会搭上性命,你真的让我去么。”

    冷如烟不语,那算是,回答。

    西林烨也没再说什么,挥手令人过来,以羌语嘱咐了几句。

    正在这时,山道的尽头,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冰雪在马蹄之下被击碎如烟尘卷起。

    当先一人,一声靛青的外氅,在风中翻飞怒起,依稀可见内里白衣如雪,转瞬便到了跟前。

    片片碎雪凝在他的发际眉梢,墨发如舞,他嘴角紧紧的抿起,全无表情的脸上是浑无血色的苍白,可是目光却是冷锐深沉,如瀚海阑干百丈冰生。

    冷如烟轻声的开口:“北王!”

    声音不大,可是已经足够让西林烨听得到,亦听得懂那两个字背后的复杂情绪,眉峰紧了紧,大步迎上。

    水溶利落的跃下马,扫过眼前的几个人,神情异常的冷峻:“西林烨。”

    西林烨嘴角扯了下:“北静王。”拱了拱手道:“多谢。”

    谢什么,冷如烟未能听懂,只是急切的向水溶道:“北王,林王妃她……”

    话音未落,听到消息,祁寒宗越等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噗通噗通膝盖重重落地:“王爷,属下无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水溶手一抬,声若寒芒刺骨,一想到黛玉此刻的境况,心中便是绞痛,微微一咬牙,断然道:“走。”

    西林烨在身后道:“北静王你的人所剩不多,如果要救人,我可以帮你。”

    “我的女人,不用别人来救。”他率先一步便走,极度的苦寒之下,脸色愈发苍白的令人心惊。

    “北王……”冷如烟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忙跟上一步。

    “冷姑娘!”水溶足下微微一顿,却并未回身,沉声道:“本王与你,恩义已经两清,本王也已经把你交还给能够保证你安全的人。以后本王的事情,请姑娘不必再多言。”

    冷如烟的脸色猝然变得苍白,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伤……”

    “就算是剩一口气,我也要救下玉儿之后再咽。”水溶冷冷道。

    冷如烟一怔,眸中略过一丝痛痕。

    西林烨也是心头一疼,一步上前阻住水溶,厉声道:“烟儿是关心你,你何必这么伤她!”

    “与本王何干。”水溶漠然道。

    “你……”西林烨咬牙道。

    “要动手么?”水溶猛的刹住步子,目光冰冷的望着西林烨:“你听着,今日的事,因你西羌而起,真若玉儿有个什么,本王不在乎日后西羌掌位的是谁,会立刻踏平西羌。”

    说着掉头大步而去。冷如烟在身后望着他冷绝的背影,紧紧的咬着唇,终归是没有下泪,只是摊开手,藕白色的掌心里握着一枚龙眼大小的黑色蜡封药丸。

    西林烨看到,心中硌了一下:“这不是你母亲配的疗毒丸么。”

    “母亲留给我十五粒,一年一粒,可以保我十五年寒毒不发。”冷如烟轻轻的嗟叹一声:“我想着,也许对他会有用的,但是,他一定不会愿意用的,他不想欠我。”

    西林烨听的有些刺心,不耐烦的道:“好了,既然他不稀罕,你就收起来。咱们也回去吧。”

    “不!”冷如烟摇头:“除非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平安下山来,否则,我不会离开。”

    西林烨望着她,张了张嘴,又阖上,竟不知说什么好。

    冷如烟也不再理会,只是静静的走向一块高石,然后向西跪下,双手合掌高举过头,然后匍匐于冰冷的地面之上,向西北念诵一篇经文。

    暴风雪将临,风怒号着拨乱了她的发丝,她的神情肃穆而圣洁。

    通往山顶的路上,雪石不断的滚落,将唯一的道路坍断。

    尸首堆叠,血迹斑斑,惨不忍睹。水溶径自踏过,神色并未有多少波动,他仰望着为彤云遮蔽的山巅,一面是狭长的被截断的山路,另一面是一层一层的绝壁,皑皑冰雪,几将倾塌。

    “多久了。”

    “三个时辰。”

    “不能再等。你们继续往山顶上去,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上去。”水溶说着,伸手便将外氅摘了下来,扔给了宗越。祁寒吃了一惊:“王爷,你要做什么。”

    水溶将匕首插在靴掖中,嗤啦一声,将外衣碍事的宽大下摆撕下来,然后伸手向宗越:“绳索。”

    宗越骇然:“不可,王爷。已经派上去三拨人了,那峭壁乃是绝地,根本上不去,而且,王爷你的伤……”

    “绳索!”水溶再次丢过两个字,声音已经透着冷戾。

    宗越摇头:“不行王爷,要去,属下去,你不能去。”

    不容他说完,水溶已经一拳将他捣在地上,顺手便捞走了他腰间的锁绳,然后头也不回的掉头向崖壁而去。

    凛冽的寒风卷动着他的衣袂,步履沉稳而坚定。

    天刀峰顶,日色渐渐沉下。风猛烈的灌透身体,黛玉的唇已经发青,风如冰刃,在她身上脸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被绑缚的地方,是最毒烈的风口。

    “尊贵的北静王妃娘娘,你不妨开口求一求我,我便放了你。”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声音里不乏张狂和得意:“像你这样的美人,我真的不忍心让你的容貌都毁了。”

    黛玉静静阖眸,疼痛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嘴角仍然紧绷着。

    “你还在盼着你的夫君来么,我想未必,你死了,他正好另娶新欢,那位西羌的三公主,她的容貌可也不输给你啊。”

    见黛玉始终不语,黑衣男子三步两步的走上前来,捏住她的下颔:“说话。”

    黛玉倔强的一甩下颔,甩掉他的手:“你说的没错,他另有新欢,不可能顾得上我了,所以,你尽管杀了我好了。”

    “杀了你,没那么容易。”黑衣男子狞笑一声:“我想,水溶可能不会狠心到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吧。北静王妃,你的夫君若在不来,你这位美人儿,便要埋骨雪山,可惜,可惜。”

    “这话说的太早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黛玉身体颤了一下,只是手脚俱被锁住,根本动弹不得,只是这声音莫名的令她心中酸楚,泪,几不可抑。

    为何,他要来,明知道,这是个陷阱。

    她和冷如烟一样,不过是,赚他来此的筹码。

    黑衣男子阴声笑了一下,慢慢的踱着转身:“你果然来了。”

    水溶静静的站在风口。现在的他,白衣已经被豁裂了数出,不可谓不狼狈,可是他的神情仍是那般的镇定自若,目光仍是高华的,比这山巅的雪更加不可攀附。

    可是,苍白如纸的脸色,灰白的嘴唇,一切都在证明,他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能撑到此刻,全凭过人的意志。

    黑衣男子微微一震,紧跟着便又是深恨,为何,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神情。

    “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我已经在这里,便放了她。”水溶沉声道,他望着那纤弱的身影,罡风打在她的身上,那锐痛,感同身受。

    “果然是个痴情种。”黑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我奇怪,你是怎么找到上来的路径的。”

    “你们都是惜命的人,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放在绝地。”水溶一步步的走近,加重了语气:“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别着急,北王。”皮质面具之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鸷的光:“如果是之前,或者我还会有所忌惮,可是,你给那位西羌的美人逼毒,内力可是已经亏减了大半。”

    “消息很灵通。废太子殿下。”水溶唇角隐隐勾起一笑

    一阵沉默。黑衣男子面具下的眸中精芒闪烁:“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然后刷的一下,摘下了那张皮质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面容,仍是那般阴沉而满是戾气。

    “你的障眼法不错。”水溶嘴角微微牵扯:“连宇文祯都一度以为你已经死了。”

    “哈哈哈……大仇未报,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宇文承彦道:“不管是你,还是宇文祯,都必死,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拿回我想要的。”

    水溶冷冷道:“宇文承彦,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来算,何必牵连上一个弱女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踱着向前,慢慢的接近。

    “因为这个弱女子是你北静王的心尖子,通常拿着她在手里,我的赢面,就会大很多--之前,也是如此,不是么。站住,你若在向前一步的话……”宇文承彦猛然拔出剑来,对准了黛玉的颈脉,角度极其精准,只要一剑下去,便会立刻丧命。

    阴风惨然噬过,那娇嫩的几分立刻又多了一道血痕。水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立住脚步,沉声道:“说你的条件。”

    “哈哈哈……”宇文承彦道:“北静王,你不是算无遗策么,难道你没有算到你也有今日--听着,把你手里的剑,扔下去。”

    水溶分毫未犹豫,松手,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龙吟剑便顺着悬崖掉落下去。

    立刻有数柄剑锋顶在了他的后背。

    “有意思。”宇文承彦道:“不过,我还想知道,你为了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我说要你的命,你也会双手奉上。”

    水溶仍是平静的道:“如果,我看到玉儿平安无事,那么,可以。”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宇文承彦示意手下,一柄匕首落在了水溶面前:“拿一只胳膊来换,我就让她回你身边。”

    “灏之,不要……”黛玉尖声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噗的一声,锐器刺穿血肉的声音,伴着血腥弥漫在崖顶,接着,又是两声。

    “不……”黛玉泪水簌簌而下,泪水粘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大片的热血自白衣之上汩汩渗出,水溶并不看一眼,只是丢掉匕首,冷冷的望着他:“如此,可以了?”

    宇文承彦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能决绝到这个地步:“北王,你可当真让我意外了,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可以自残一臂。不过,你们两个,我谁也没打算放过,动手。”

    他一挥手,隐伏在暗处的黑衣人立刻跃出,情势一触即发。

    黛玉绝望的摇头:“与其如此,不如……”她忽然扬起脖颈直撞向那刀锋去。

    “玉儿,不要……”水溶失声道,拔出腰间的软剑准确的避开围上来的黑衣人,飞身向前。

    几乎就在同时,峭壁边缘,几个人攀援而上,却是宗越几个,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王爷……”紧跟着又是一拨人登上了峰顶,这是祁寒带着人拼了上来。

    宇文承彦意外之中,却是刀锋飞转,挑开了黛玉手脚的绳索,却是倒转剑柄,将黛玉击向悬崖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水溶一个箭步已至,一剑刺的宇文承彦向后避开,然后扔下剑,半个身子已经探在悬崖之外,死死的抓住了黛玉的手:“玉儿,抓紧我……”

    两只手,就那么死死的握在了一起。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视线,黛玉轻声道:“灏之……”

    宇文承彦阴笑一声,正要上前,正在这时,天与地之间隆隆巨响,惊呆了所有正在缠斗的人。

    地动山摇,极目之处,有一线洁白纷涌而下,飞快推进。

    不知是谁惊恐的喊了声:“雪崩……”这一声呼喊被绞碎在疾风之中,那雪以灭顶之势连同半山的碎石雪块一并落了下来。

    宗越顾不得拿宇文承彦,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过来:“王爷,王妃……”

    黛玉看着这一切,绝望的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灏之,别管我,你放手,快走。”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开,可是水溶也是咬紧牙关紧紧的抓着她,不肯松开。

    雪块落下来的一瞬,几乎要砸开那紧握纠缠的手,眼见得握不住了,水溶忽然纵身一跃,一起跃出了崖外。

    泼天的雪块石块灭顶而下的一瞬,黛玉只觉的一只手臂有力揽住了她的身体。

    “玉儿,我说过的,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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