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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母子,兄妹

    【《大荒经·天问》——天分九重,地演八荒,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称“宙”】

    所谓八荒,就是古人按照“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将大荒划分为不同地域,偌大的人类族群在无数年间分居八荒,组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势力。

    其中,坐落于南荒中心的霍城,兴建于五百年前,经由许多时光的发展,如今则作为南荒三大家之一霍氏一族休养生息的中心治地,是以又叫霍家城。

    昏黄的灯光中,霍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支起上身,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却已经由习武堂转移到了自己房中。

    霍云很快记起发生在昏倒前的一幕——

    例行的每周较技考核,自己完败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手上,然后发病昏睡。

    然后呢?

    依稀记得一个娇小的身影扶住了自己……

    霍璃?

    闭上眼睛,莫名的苦涩在心中滋生,整个人仿佛沉入无尽的漆黑,空荡荡,没有半点着力之处。

    “快五年了啊……”

    霍云长长吁出一口郁气。

    十岁之前,他有着一个被无数光环笼罩的幸福人生,出生豪族,父母宠爱。

    他本人更是文采天成,少年起便出口成章,至今犹在南荒流传有“有人家处,便有霍郎句”的美誉……

    然而一切都变了,就在四年前。

    在大荒,武道修行的最佳启蒙时期便从十岁开始,父母为了让霍云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毅然离开了定居十余年的家园,返回霍家城。

    但就在霍云正式开始修炼的半年后,他身上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间歇性瞌睡病症,请便南荒的名医都无法说清原理,治疗就更无从说起了。

    不论族人、外人都开始议论纷纷,霍云父母却始终没有放弃,终年在外奔波求医求药。

    终于在那一天,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四年来,霍云无时无刻不想着苦修武道,离家寻找父母。

    然则,似乎上天似乎认为之前赐予他的才华是一种错误,于是刻意在其他地方扣回一般,间歇性瞌睡症越发严重了。

    这种沉睡不是昏迷,医师们都确认了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然则却会不明所以地突然发作,而且没有任何征兆……

    从最开始的半月发作一两次,时长不超过数时辰,到如今的两三天发作一次,时长甚至超过一整天,霍云几乎都无法正常生活,就更不用说修习武道了。

    烛火摇曳,如同霍云心中诸念的生死晦明,房中一时死寂一片。

    “嘎呀……”

    突然,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小云,你醒了?”

    妇人惊喜的声音传来,皎好如月的脸上满溢着欢喜。

    似是三十岁不到的风华,乌黑头发自后梳起,盘云高挽,上面仅插一支淡紫的木制凤钗,朴素清雅,却不失大方。

    “太好了!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美妇人一双剪水瞳人清澈若泉,分明带有似水温柔。

    霍云心中一暖,轻轻摇头,笑着说道:

    “娘,我没事的。”

    这是他的娘亲,霍林氏,虽非亲生,却在这四年来将他视如己出,无论天才还是废物,都一视同仁地照顾得无微不至。

    说实在的,霍云都认为自己父亲太对不起这个甘愿为他付出一切,无怨无悔地在举目无亲的霍家呆了十来年的女子——

    再风华正茂的佳人,又能有几个十年?

    “你这孩子,就爱逞强!”

    霍林氏微怒着嗔了一句,见他确实不像有什么伤痛在身的样子,这才吁了口大气:

    “还好没事……都是小璃那丫头,自己哥哥都不小心看护!”

    看到霍林氏皱眉,霍云连忙下床:

    “娘,我这病你也知道,总是突然发作,霍璃就算要小心也没办法不是?你就不要怪她了。”

    霍林氏没好气地敲了敲他:

    “知女莫若母,我还不知道那丫头?你就是太宠着她了!”

    “呃,呵呵”

    霍云一时无言,只能环顾左右。

    霍林氏哪里不知道他性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出去吃饭吧,还想着你再不醒就先吃掉呢。”

    “谢谢娘,我都快饿坏了!”

    霍云大喜过望,连忙推着霍林氏走出房间。

    作为霍家宗家的三房嫡系一脉之主,一家人所住的庄园数遍整个南荒都是第一流的豪宅。

    排除三人的住居外,庄园中更有近百护卫武者、仆役下人为之服务,就算这几年家道中落,也依然有着极高层次的富贵气象。

    两人来到主厅,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丰盛的菜肴。

    因为一家人都不习惯有人在旁服侍,此时下人都已经退开用餐,只有一个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小女孩端着桌前。

    一位身穿浅色衣衫,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虽然稚气未脱,清丽明净的面容却已是完美无瑕,而气质清冷幽寂处,更是已如空谷佳人般初显绝世风华。

    不难想象,再过几年,小女孩将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霍云下意识将自己这位妹妹与日来惊鸿一瞥看到的家族年轻辈第一美人的霍菁相比——

    虽然同是美人坯子,但此刻习武堂中,绝无人认为这名小女孩的美貌与气质会比先前的霍菁稍逊,甚至抚心自问,无疑还要更胜上几分。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又来了……

    霍云连忙甩掉脑海中突兀闪现的“灵感”,将涌到嘴边的诗句强力吞下,毕竟,这诗看着轻佻,可不适合对自己妹妹念叨。

    更关键的是,这个小人儿堪称五百年一遇的武道天才、妖孽,年方十三就已经拥有炼气境固元后期的修为,而身为哥哥的他,不过是炼气境培元中期。

    所谓炼气境,就是大荒武者修炼武道的第一个境界,“炼精化气”。

    炼气境共分九层,每三成为一个修为大阶段,分别为培元、凝元、固元。

    这三阶九层间,每个一段便是一大门槛,像霍云这样的培元中期,可以轻松打倒几十个成年的平民大汉,却禁受不起培元后期的轻轻一拳。

    而当武者修为达到固元后期,便能开始冲击体内后天带来的人体桎梏,直到由后天入先天,成为独霸一方、万人敬仰的绝代强者,武道大师!

    看到两人进来,霍璃站起点头:

    “娘。”

    声音清冷,若不是那灵动眼眸忽闪,只怕都听不出其中的亲昵之意。

    但对于霍云,却不过是轻轻一眼望过,再无半句招呼。

    就知道这样……

    霍云翻了翻白眼。

    自十年前回归霍家,他倒是一心想跟母女俩好好相处,可惜这个妹妹似乎生来就是那么的清冷无口,就算在她身边怎么逗趣,都不可能得到一个笑容的赏赐。

    等到后来他开始犯病,两兄妹的关系更是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

    不过,怎么也比其他人好太多了,不是吗?

    苦涩笑笑,霍云推着霍林氏坐到主位,自己则拉开霍璃对面的椅子坐下。

    “开饭!”

    话音一落,霍云就率先动起筷来。

    霍林氏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两个一直不对头的儿女,摇了摇头,也懒得对这日常一幕说教了,同样端起碗筷用起餐来。

    即便是作为没有名分的二房,霍林氏也依然出身于名门大族,只是不在南荒,倒听说势力庞大更胜霍家数筹。

    是以她不但本身极端的讲究礼仪,对于女儿霍璃,和非亲生的霍云,都是同出一辙的严格要求。

    于是食不言寝不语,三人用餐,一时无言。

    不过,今天的晚餐却有个异常情况,饭只吃到一半,霍林氏就停下筷子然后一双眼就一直看向霍云,目光有如芒刺在背。

    “娘,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食不知味,霍云无奈,只好放下了碗筷问道。

    “小云,你快十五岁了吧?”

    霍林氏笑眯眯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看着那仿佛猎物即将到手的狐狸笑容,霍云心中大叫不妙,却一时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人称“商场狐狸”的母亲,只好老实回答:

    “是,还有五个月零七天。”

    “嗯嗯,时间过得真是快呢,眨眼我的儿子就从小不点变成大帅哥,我也老了……唉。”

    霍林氏哀婉地叹了口气。

    “娘,您还风华正茂着呢,也不看街上那么多年轻女孩对你各种羡慕——”

    霍云几乎惨叫着讨好说道:

    “您要是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孩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乖,真孝顺,所以说啊,这儿子就是比女儿贴心。”

    霍林氏笑容甜到发腻,若有所指地瞥了霍璃一眼,突然又端起碗筷:

    “还是先不说了,过几天给你个惊喜——”

    说着,还不忘挤了下眼睛。

    “……”

    谁说我娘年纪大的,我跟他急!

    霍云无奈转头,正好发现对面的小女孩偷偷翻了个娇俏的白眼。

    好吧,我的妹妹,应该不可能这么可爱……

    心中一跳,选择性遗忘掉眼前的一幕,霍云果断埋头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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