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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2父子亲情

    从忠顺王府看了戏回宫已经很晚了,启祥宫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休息?”

    “没哪,殿下还没回来,上皇怎么能够安心?”李胜笑着答话,目光慈爱,都说宫中无真情,但这一对父子之间倒是感情真挚,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上皇会为了一个儿子操心至此。

    李胜从上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母妃不是最受宠的,甚至母族势力不显,上皇自己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然而,受宠的那个忽一日被打入冷宫了,母族势力大的那一个忽一日被连根拔起了,皇子中最优秀的那个,忽一日被打落尘埃了。

    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上皇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关键还要看怕不怕,敢不敢。”

    后来李胜才明白他的意思,怕了便没有前路,敢了便没有后路,不怕便敢,不敢便怕,总不能两全的。

    于这中间选一条路,后路还好说,但能不能退出来却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不得自由,若是碰上胸襟不大的,便是活着也一辈子都如坐牢一般。前路则是那古往今来诸位皇子都一往无前的那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便再难回头,不得胜利,便是死亡,绝无幸事。

    因为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不是最有势力的那个,这条前路他走得格外艰难,然而,他最终胜利了,挡在他前头的,无论是比他优秀的,还是比他有能力的有势力的,都成为了他的踏脚石,以失败托起了他的胜利。

    从那一天,已经成为皇帝的上皇便没有了兄弟,成为了孤家寡人。

    尔后,后宫争宠,前朝政争,互为勾连的两方在上皇的连消带打之下以一个宠妃的死亡而告终,连同的,还有那个宠妃的家族。不久后,太后迁居慈安宫,礼佛不出。

    李胜并不聪明,每每等到落幕他才能够想明白之前的事情,而想明白了之后,曾经以为上皇对那妃子的宠爱对其的痴迷,都成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颤抖,那般表现那般情怀,竟是从不曾爱过吗?

    那冷清的眼眸中可曾真的有过情深如海?看到那一场开始落幕,李胜心里头隐隐有了一个念头,上皇此人,莫不是天生薄凉吧!

    这样的念头在那一夜宫变达到了极致,明明早就掌握了胜券,却还是要看着那一场闹剧一般的宫变开始,看着那不知情的中毒的儿子们自找死路,那可比戏台子上的戏好看多了吧!

    大概是被上皇影响了,那种时候,李胜所想的则是这般,他从未担心过那样一个男人会输的,因为他对别人绝情,所以他自己便立在了不败之地。

    十三个儿子,几乎是一夜俱丧,而他的表现不过是摆摆手,说一声“安葬了吧!”

    对兄弟,无友爱;对父母,无亲情;对妃嫔,无真心;对子女,无疼惜… …对自己,无愧疚。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啊,竟然有一天,也会因为儿子的晚归而等候,因为不放心而无法安睡,果然,还是老了吗?

    因为年龄的衰老,腿脚已经有些不灵便的李胜在上台阶的时候拌了一下,身边一只手及时托住,温声传来:“小心!晚上有露,台阶湿滑。”

    哪里是露水啊!看着干净无水色的台阶,李胜笑得眼角有了褶子,“多谢殿下了,殿下快进去吧,上皇正等着呐。”

    “嗯,我进去了,李总管也早些歇着吧,守夜的事情让小的们来就是了。”

    身为上皇的贴身太监,曾经当过大总管的李胜身边不光有徒弟,还有一些小太监是专门伺候他的,一些繁重琐碎的事情,他都可以交办下去,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事实上,若不是他伺候上皇的时间长了,不忍离去,这个年纪,他早可以退下来休息休息了。

    对太监,水欣从没什么歧视,他们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已经成了这般,也就是个职业,鄙视什么的,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只是偶尔的确有些可怜他们。

    正常的人退休之后总有天伦之乐可以享受,而他们,退下来便是孤零零一个,曾经奔着他们权势来的未必还能在他们没有权势之后好好照顾。陈德禄不就是么,跟了瑞诚帝后也很少来看李胜了,便是来也要让人想想有什么目的在,师傅和徒弟之间,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好?

    门口的小太监掀起帘子,水欣大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正歪在软榻上看书的上皇,鼻梁上架着玻璃眼镜,脑后的灯火映在书上,翻看之时,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浅浅。

    “父皇看什么呐,这么晚都不睡!”水欣问着话自顾自走过去,依偎在上皇身边坐下,靠着他的肩膀也去看那书上所写。

    “去,脑袋挡光了!”上皇推了一下水欣的头,没用劲儿,轻轻的一下,玩闹一般。

    水欣顺着那力道所向晃了一下头,故意叫道:“哎呀,父皇都不爱我了,可是嫌弃我了?”

    “去去去,什么爱不爱的,朕不爱你,能留着你在身边教导?小没良心的!”

    不同于第一次听到“爱”时候被雷个半倒,浑身冒鸡皮疙瘩的情况,如今的上皇可以很自然地把这个字挂在嘴边说来说去,就好像在说今天的饭好吃不好吃一样。

    父子两个这般腻歪,最初于上皇来说是极为新鲜的,因为新鲜所以纵容,因为纵容所以习惯,因为习惯,所以… …看着水欣不满噘嘴的样子,恍惚又似看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孩童一不高兴就噘嘴,而不高兴的理由总有千万种,不让他做龙椅,做了龙椅发现硌屁股,吃饭吃不出菜味儿,非要在奏折上乱画乌龟,在御批上打叉,拿朱笔在桌面上画龙,画得不好看了泼墨遮掩,遮掩不过了噘嘴生气… …

    因为是孩子,所以宽容一下,因为是儿子,所以容忍一下,因为是胡闹,所以包容一下,因为… …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点点冒出来,曾经恪守的界限一退再退,到最后,已经不知何处才是底线,仿佛只要看到这孩子高兴,他的心情也就明亮了一样。

    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能让自己开心的,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才好,于是便成了不断地宠溺,只为这孩子高兴的笑颜。

    “看嘛,父皇凶我!”好像极委屈的样子,水欣指责地看向父皇,水润的眸中隐隐藏着笑意,习惯了这样撒娇什么的,到也挺好玩儿的。

    不等上皇反应过来,书本换了个持有者,把那所谓的书翻了翻,看到熟悉的自己,水欣难得地脸红了:“这些东西,父皇怎么还留着啊!”

    书页上一页是个乌龟,朱红的笔画出来的有些歪歪扭扭却不乏童趣的乌龟,一页是个字,大大的“我”字少了一笔,看着有些瘸腿的感觉,一页字多了一些,写着“今天父皇表扬我了!”末尾的笑脸符号是有名的颜文字,有些古怪的感觉却也有趣。

    “没注意,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才让李胜装订成了册子,翻看着也方便。”上皇轻声说着,言语中倒也没有表功感动人的意思,但听到水欣的耳中,却是心底一热,这些东西,真真假假,真的是上面写的东西,假的是那时的心情,现在看来,竟是莫名有些愧疚。

    他对他,最开始并不是纯然的儿子期盼父亲,说是怨望还差不多,有一种“凭什么你当了皇帝呢?我看你还没我好呐!”的心情,跟他胡搅蛮缠,占用他时间,不经意地捉弄他,以看他变脸为乐,却又守着一道线,每每过了一些,便来弥补,像是不经意写下“我最爱父皇了,虽然他不怎么喜欢我”之类的话藏在对方能够看到的地方让其感动心软等等。

    这类的事情做得多了,但真心却是没有多少的,顶多只是另一场戏耍,然而,这一刻,看到有人把自己作假的心情这般珍视… …

    “父皇,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对你好的!”真的感动了,反而说不出更动听的话,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胳膊一伸就搂住了另一边儿的肩膀,手下的触感不似以前那般硬实了,父皇,老了啊!

    眼睛里有了些湿润的感觉,咦?为什么会想哭呢?

    “怎么,你以后还想不孝顺我,不对我好啊!”上皇歪曲着话的意思,在水欣的头上拍了一下,“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来这一套,可是又看上朕的东西了?直说,能给的朕什么时候不给了?”

    唯独那皇位… …不同于一般人把皇位当做最好的,上皇也知道皇位是个好东西,但那已经给了瑞诚帝的却是不能再拿回来,或者说他即便拿得回来,给了水欣,水欣也守不住,这孩子,心软优柔,做事又总不能持久,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做出来却要南辕北辙,不然便差着十万八千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十万八千里,不知道要失掉多少里地去了。

    与其给他皇位再让别人夺走,倒不如还让瑞诚帝掌着,这些年,瑞诚帝也算做的不错,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点儿,不过也不怕,他会用人,又会忍,若是一时冲动失了手,总能够忍到扳回局面的时候。

    最要紧的还是瑞诚帝不会计较十九得到的宠爱,是啊,计较什么啊,他儿子都比十九大了。

    “什么嘛,我才不是要东西呐!”好容易来的感动气氛随着这一句话飞灰湮灭,水欣无奈地看了上皇一眼,怎么觉得这情形有些反过来了呢?以往不都是自己破坏气氛的吗?这回… …

    看到上皇眼中的疲色,想起了这会儿的时间可是不早了,水欣把书放到一边儿,“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您还不如看我这个大活人呐!这可是活生生的!”拉着上皇起来,“都这会儿了,赶紧睡吧,就算您现在不用上朝,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吧!”

    对“屁股”二字假装听不到的上皇发现自己的涵养越来越好了,想到最初听到这些不雅的词汇从皇子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自己那个额上青筋蹦得,差点儿想要把他的师傅回炉重造了。

    一想才发现他的师傅不就是自己么?然后这口气就歇了,自己能拿自己怎么样呢?何况他十分肯定自己从来没这样教过,真是冤枉死了,怎么他好容易亲手教儿子,教出来的便是这样的货色呢?

    罢了,这叫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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