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六
天空是一种大海般澄透的蓝，太阳时不时地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半张脸，张瑞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片花盆，别让裤子沾上泥土。他停下来看一盆文竹和栀子花，栀子花有小半人高，枝叶繁茂；文竹栽在一个瓷盆里，纤细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老板笑眯眯地问：“好久没看见您了，今天有空哈？”
“哎，这个月还是头一遭来逛，没添什么新品种嘛？”张瑞说，他现在半蹲着身子，双手背有后面，裤脚向上卷着，跟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没什么区别。
“这文竹是普通，可现在很少有人进这货了，挣不了钱！您不信逛一圈瞅瞅，就我这里还有这玩意儿。”老板说。
张瑞哈哈笑了两声，问：“两盆都要了，多少钱？”
老板说：“看您不容易来一趟，照顾我生意，我就不赚钱了，一盆栀子花再加上这玩意儿，您就给88得了！”
张瑞掏出钱包说：“我没有零钱，就80吧！”
“那我就亏了，85吧，一分钱都不能少了。”
“行！”张瑞掏出一张100元正准备递给老板，被旁边一人拦了回去，是一年青女孩子，她声音清脆：“老板，你这价也太黑了，依我看，这两盆花最多45元就足够了。”老板嘿嘿一笑：“小姑娘，你懂什么？”
女孩子冷冷一笑，说：“这栀子花看着枝叶多，可花蕾不多，到了花季不会开很多花，顶多25元。文竹嘛，了不起20元，叶子发黄这是因为品种不好，买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护好呢？本来竹子只值15块左右，可这瓷盆子还不错，可以多加几块钱。”
老板僵着脸说：“莫明其妙杀出个陈咬金，还是一女的，多管闲事！”
燕妮拉着张瑞的袖子就走，说：“张大哥，我们换一家看看，我保你45元能买到。”
老板一看他们真要走，慌了赶紧说：“行行，算你狠，45给你们了，小姑娘，眼光不错嘛！”
燕妮接过两个花盆递给张瑞，说：“张大哥，我知道您不习惯跟人讨价还价，是我喜欢多事了，这人太心黑，我正好遇上心里实在看不过，再见了。”
“燕妮，”张瑞叫了一声。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上回告诉我要用醋，我又给白玉兰换了个地势高点儿的地方，它真的长好很多，刚才也得谢谢你，替我省了40元，我这人是不会讨价还价，可跟自己的钱没仇！”
燕妮扑哧一笑：“没想到，您这种人还会说笑话。”
“我是哪种人？怪物还是书呆子？”
燕妮脸上的脸更加明媚了，她摇着手说：“都不是，您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行了吧？”
张瑞也笑了，两人很自然地在花卉市场里逛悠起来，燕妮指着一盆鲜红色肉嘟嘟的花说：“我就喜欢这火鹤花，红的耀眼，绿的鲜艳。”
“嗯，光彩照人，风姿绰约，明快、热烈，就像你的人一样，爱恨分明。”
燕妮愣了一下，说：“你这人，还真是看不透！”
“要想看明白一个人不难，可要能脱口叫出花的名字，很不容易！”张瑞说，他看看表。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你先走吧，我还在这儿逛逛。”
“都快1点钟了，你不吃中饭吗？”
“我一个人很容易对付的，等会儿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
“周唯不在家，我也是一个人，要不我请你吃饭就当谢谢你教会我还价？”
张瑞说出这话后，有点后悔，他对这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又担心会被人误会。燕妮说：“请我吃饭？你就不怕被别人撞见了，我男朋友醋劲很大的！”
张瑞只觉得这女孩的眼睛特别清亮，滴溜溜地落在身上，在这眼光下他仿佛成了玻璃人，一点小心思都被她看了出来，他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说：“我侄女上大二，你能比她大多少，我当你的叔叔都没问题。”
这家小餐馆门面很小，里面也不过摆了四、五张桌子，脱了漆的桌面一层明显的油腻，张瑞简直不知道把手脚放在哪儿才好，燕妮扑哧一笑，叫来老板点了两菜一汤加上两碗米饭。
“其实我们可以去好一点的餐馆，这种小地方的油恐怕不好。”
“地沟油嘛！你放心，我是这里吃了两三年了，他们的厨房我都进去过，用的是正宗的中昌色拉油。你别不信呀！真得，老板人很好的，他不会骗人的！”
燕妮的面孔年青而烂漫，语气热忱中透出天真，一时之间上司、下属、家人的面孔从张瑞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眼前的女孩子跟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感觉却是熟悉、自然的。他不由得笑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笑现在还很少能从他的脸上展露出来。
他打开一次性的碗筷，往里面倒了开水，一只白嫩的小手推开他，抢过他手中的碗筷，“这种小事还用你亲自动手，交给我就行了。”燕妮熟练地清洗着碗、杯和筷子。
热气腾腾的菜、汤端上了桌，颜色有红、有绿、有黑、有黄，红的是胡萝卜、番茄，绿的青椒、芹菜，黑的是木耳，黄的是鸡蛋。张瑞试着吃了一口，味道还真是不错，香、嫩、滑口；他又喝了一口汤，乳白的汤面下面埋着薄薄的鱼片和豆腐，他顿时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放下碗筷，看见燕妮一双清亮通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又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这话，我才不会信呢！堂堂的大局长，平时出入的酒店不知要比这种地方高档多少倍！”
“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就是因为总在外面吃饭，那都不是在吃饭，是在应酬，所以才会特别欠吃这种家常口味。”
“想吃粗茶淡饭还不容易啦，我倒是欠吃海参鲍鱼，可惜吃不起！”燕妮眼波一转，看见他迟疑着没有接话，马上就转变话题：“我其实打小最喜欢的就是蔷薇和茉莉，特别是莉茉花，好养活根本不用费什么工夫，可花朵是那么地美丽，小巧玲珑清香怡人。一到情人节，看见满街人捧的都是玫瑰花，我觉得俗气透了，一点创意也没有！”
“那你男朋友送你什么花呢？茉莉天冷也不开花，玫瑰又庸俗没意趣。”
燕妮莞尔一笑，略带娇羞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张瑞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想幽默一下却又没有达到让人开心的效果。可他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心就安宁了。在燕妮的眼中，他分明是一个让她仰视、崇拜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他的成熟、幽默和有趣。这种被赞赏、或被欣赏的感觉是新鲜的，令人激动而愉悦的，他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不再是一个被妻子压得透不过气或是与同僚周旋中疲倦入骨的两鬓已开始灰白的中年男子！
燕妮打开房门，重重地将包包甩到沙发上，脱下靴子。滟滢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她一口喝干了问：“咦！你在家里，我还以为你出去呢！”
滟滢打开电视，挨近她坐下，说：“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
“有话就说呀，搞得这么正式！”燕妮扑哧一笑，她今天的心情好得不行，好像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让她发笑。
“燕妮，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什么都只能依靠自己，想过好生活这没有错。可是，指望着打别人老公的主意而能过上好日子，这也太不现实了，何况他是周唯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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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哈哈笑了两声，问：“两盆都要了，多少钱？”
老板说：“看您不容易来一趟，照顾我生意，我就不赚钱了，一盆栀子花再加上这玩意儿，您就给88得了！”
张瑞掏出钱包说：“我没有零钱，就80吧！”
“那我就亏了，85吧，一分钱都不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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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冷冷一笑，说：“这栀子花看着枝叶多，可花蕾不多，到了花季不会开很多花，顶多25元。文竹嘛，了不起20元，叶子发黄这是因为品种不好，买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护好呢？本来竹子只值15块左右，可这瓷盆子还不错，可以多加几块钱。”
老板僵着脸说：“莫明其妙杀出个陈咬金，还是一女的，多管闲事！”
燕妮拉着张瑞的袖子就走，说：“张大哥，我们换一家看看，我保你45元能买到。”
老板一看他们真要走，慌了赶紧说：“行行，算你狠，45给你们了，小姑娘，眼光不错嘛！”
燕妮接过两个花盆递给张瑞，说：“张大哥，我知道您不习惯跟人讨价还价，是我喜欢多事了，这人太心黑，我正好遇上心里实在看不过，再见了。”
“燕妮，”张瑞叫了一声。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上回告诉我要用醋，我又给白玉兰换了个地势高点儿的地方，它真的长好很多，刚才也得谢谢你，替我省了40元，我这人是不会讨价还价，可跟自己的钱没仇！”
燕妮扑哧一笑：“没想到，您这种人还会说笑话。”
“我是哪种人？怪物还是书呆子？”
燕妮脸上的脸更加明媚了，她摇着手说：“都不是，您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行了吧？”
张瑞也笑了，两人很自然地在花卉市场里逛悠起来，燕妮指着一盆鲜红色肉嘟嘟的花说：“我就喜欢这火鹤花，红的耀眼，绿的鲜艳。”
“嗯，光彩照人，风姿绰约，明快、热烈，就像你的人一样，爱恨分明。”
燕妮愣了一下，说：“你这人，还真是看不透！”
“要想看明白一个人不难，可要能脱口叫出花的名字，很不容易！”张瑞说，他看看表。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你先走吧，我还在这儿逛逛。”
“都快1点钟了，你不吃中饭吗？”
“我一个人很容易对付的，等会儿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
“周唯不在家，我也是一个人，要不我请你吃饭就当谢谢你教会我还价？”
张瑞说出这话后，有点后悔，他对这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又担心会被人误会。燕妮说：“请我吃饭？你就不怕被别人撞见了，我男朋友醋劲很大的！”
张瑞只觉得这女孩的眼睛特别清亮，滴溜溜地落在身上，在这眼光下他仿佛成了玻璃人，一点小心思都被她看了出来，他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说：“我侄女上大二，你能比她大多少，我当你的叔叔都没问题。”
这家小餐馆门面很小，里面也不过摆了四、五张桌子，脱了漆的桌面一层明显的油腻，张瑞简直不知道把手脚放在哪儿才好，燕妮扑哧一笑，叫来老板点了两菜一汤加上两碗米饭。
“其实我们可以去好一点的餐馆，这种小地方的油恐怕不好。”
“地沟油嘛！你放心，我是这里吃了两三年了，他们的厨房我都进去过，用的是正宗的中昌色拉油。你别不信呀！真得，老板人很好的，他不会骗人的！”
燕妮的面孔年青而烂漫，语气热忱中透出天真，一时之间上司、下属、家人的面孔从张瑞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眼前的女孩子跟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感觉却是熟悉、自然的。他不由得笑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笑现在还很少能从他的脸上展露出来。
他打开一次性的碗筷，往里面倒了开水，一只白嫩的小手推开他，抢过他手中的碗筷，“这种小事还用你亲自动手，交给我就行了。”燕妮熟练地清洗着碗、杯和筷子。
热气腾腾的菜、汤端上了桌，颜色有红、有绿、有黑、有黄，红的是胡萝卜、番茄，绿的青椒、芹菜，黑的是木耳，黄的是鸡蛋。张瑞试着吃了一口，味道还真是不错，香、嫩、滑口；他又喝了一口汤，乳白的汤面下面埋着薄薄的鱼片和豆腐，他顿时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放下碗筷，看见燕妮一双清亮通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又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这话，我才不会信呢！堂堂的大局长，平时出入的酒店不知要比这种地方高档多少倍！”
“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就是因为总在外面吃饭，那都不是在吃饭，是在应酬，所以才会特别欠吃这种家常口味。”
“想吃粗茶淡饭还不容易啦，我倒是欠吃海参鲍鱼，可惜吃不起！”燕妮眼波一转，看见他迟疑着没有接话，马上就转变话题：“我其实打小最喜欢的就是蔷薇和茉莉，特别是莉茉花，好养活根本不用费什么工夫，可花朵是那么地美丽，小巧玲珑清香怡人。一到情人节，看见满街人捧的都是玫瑰花，我觉得俗气透了，一点创意也没有！”
“那你男朋友送你什么花呢？茉莉天冷也不开花，玫瑰又庸俗没意趣。”
燕妮莞尔一笑，略带娇羞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张瑞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想幽默一下却又没有达到让人开心的效果。可他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心就安宁了。在燕妮的眼中，他分明是一个让她仰视、崇拜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他的成熟、幽默和有趣。这种被赞赏、或被欣赏的感觉是新鲜的，令人激动而愉悦的，他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不再是一个被妻子压得透不过气或是与同僚周旋中疲倦入骨的两鬓已开始灰白的中年男子！
燕妮打开房门，重重地将包包甩到沙发上，脱下靴子。滟滢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她一口喝干了问：“咦！你在家里，我还以为你出去呢！”
滟滢打开电视，挨近她坐下，说：“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
“有话就说呀，搞得这么正式！”燕妮扑哧一笑，她今天的心情好得不行，好像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让她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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