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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燕北传奇

    <li>  半个月后,燕北。

    入眼即是无垠的沙土,黄茫茫一片。偶尔从石缝里冒出几点新绿,随即便被肆虐的风吹焉了,半死不活的低垂着叶子。

    侧耳倾听,只有小石子在沙面滚动的声音,狂风像头暴怒的狮子从地面奔腾而过,席卷揭起一层地皮。

    我和狗腿儿在斜坡上趴了许久,直到风势渐小才将头从袍子里拨出来。

    呸,这该死的鬼地方再加上这BT的环境,天知道怎么住人生活!

    趴在地面老半天才将嘴里的沙子吐掉,牙齿间仍是碜碜的难受。狗腿替我揭开袍子抖落一层尘土,愤力蛙跳脱离原地,原地脚印已深有四五寸了,环境恶劣可以相象。

    我掰掰手指头,丫丫个呸的,至少也等了有三四个小时了,来接我们的人呢?混账东西托人在两天前告诉我们这个地方等着,说什么自有马车接送,如今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正当我愤愤不平诅咒时,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车辙声响。

    终于来了,我不耐烦的跳上山丘大喊:“喂喂,我是新任的燕北县令,来接本县的人过来这边!”

    鞭子猛抽,马蹄声也急了几分,不一会儿来到眼前,下来一个面色枯黄的老头解释道:“见过包大人,小的是此处驿馆的馆长,今儿对不住您了,方才风大,小的在月儿湖那儿躲了会儿,又摸不不清方向,这才来晚了……。”

    狗腿和我迫不及待的跳上车:“没事没事儿,先带我们去四处看一下吧。”

    老马驮着我们转一圈后,停留在一块寸毛不长的土地上。衣冠褴缕的驿馆长笑的跟花儿一样:”大老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说完伸出三根手指在我脸前晃:“老爷您是今年的第三任,既然来了就应该多逛逛。”

    狗腿道出了我心中的惊讶:”人员流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啊,一年才换三任,咦?今年??!!”

    馆长点头微笑:“今儿不都正月十五了么。”

    呃,十五天换三任,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馆长大人却从未考虑过我的承受力,又继续尽职的带我登上一个小土坡,指着荒凉入骨的四周介绍道:“这些,以后都是您的管辖范围了。”

    狗腿比我反应灵敏,瞪着小眼睛着急道:“就这些?人呢??”

    馆长困惑:”什么人?“

    ”呃,就是燕北的人啊,需要管制的人口都集中在何地?老爷手底下的衙役呢,怎么不见前来迎接报道?”狗腿一连串的惊问。

    馆长傻眼:”老爷来时未打听此地实况??燕北连固定的住民都没有,何来管制人口?既无管制人口……又哪里的差役?!”

    我顿时两眼发黑,精明如狗腿也傻眼了:“没有固定住民?无差役?那就是说……连衙门都没有了?”

    “有的有的,没有衙门老爷您住哪儿啊,”馆长终于给了我们一根萝卜的安慰,小手一指远处的高坡:"看到没,挂着扁呢,燕北县衙。老爷您今天起就睡那儿,最好最大的一处房子。”

    咝~!齐齐倒抽口凉气,苍天啊大地啊,神仙姐姐们出来把我摇醒吧。

    告诉我包小飞只是在做梦,从来也从不曾到过这个鬼地方……

    馆长兀自沉醉夸奖道:"那座房子,是方圆二十里最稳定的一个,几十年来都不曾动过。冬暖夏凉啊,赵老头刚死不久,里面东西还算新,将就着能用,老爷您有福啦!前面那两任老爷可都是睡在现在的小坟墓土堆里,刮场北风后第二天人就这么找不到了……。”

    我颤抖的像秋风中的小叶子,五脏六腑皆承受着刀锯般的折磨,狗腿也终于崩溃,抽着嘴角怒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房子会动,什么刮风下雨人就找不着了?”

    馆长茫然片刻,搬两块石头给我们:“老爷您坐下说话,一路车马劳顿您不累么,看来你们是真的没仔细打听过,听我慢慢跟你们讲……。”

    约摸半个小时后,我和狗腿都石化了,矗立在寒风中久久对视,最后忍不住抱头痛哭失声。

    不是我矫情不能吃苦,也不是我软弱无能不够男人……

    实在是燕北神鬼莫测匪异所思的真实情况,已BT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

    没有小弟仆人我能忍,有狗腿儿陪着我呢。

    缺少粮食和少生活艰苦朴素点儿也没啥,咱又不是没穷过。

    四周光秃秃不见绿色儿没有玩乐的地方,想想忍忍也能过。

    没有居民管制满足我的虚荣心就算了,权势那东西又不能拿来当吃喝。

    房子住处都没有住山洞老子也能咬牙凑和,阿Q精神自我安慰么。

    以上种种恶劣条件,我都曾发挥超常的想象力设想过,虽然现实永远比梦想残酷,所以横心勉强能接受之。

    可是,馆长最后几句话把我刺激到崩溃了,他说:“老爷,您别失望,虽然人少了点儿,至少还有我和您身边这位爷陪着呢。我那儿藏了幅筛子,无聊的时候拿出来摇一摇,可好玩儿了……您别哭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您是嫌咱燕北穷人少是不?偷偷告诉你,整个朱雀,没有别的地方比咱们这儿更富的了!绝不是唬你!哪天运气好来个沙尘暴啊龙旋风啊,第二天起来保证满地是金子宝石!不信我?您看好,我王三平从不说瞎话,看到没,我手腕上这块宝石,比鸽子蛋还大的宝石!前天早上捡的!满地都是啊,那个亮眼哎!怎么样,感觉好受点儿了吧?咱们燕北人也不少!上个月我一推门,您猜怎么着?俺滴娘俺!门口多出四五座山丘来,晚上出来一看那叫人山人海啊,我在这儿五十年都没见到燕北有这么热闹过!”

    狗腿目瞪口呆道:“后来人呢?”

    馆长拍拍袖子的沙土:“不告诉您们了么,全是一夜之间刮来的,大家商量准备开个夜市乐一乐的时候,半夜又一场大风,全都给刮走了,啥都没留啊啥都没留,哦,留了两座小土丘……。”

    我哇呜一声哭起来,半仙儿,我错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估计这辈子都出息不了。我不应该坚持来燕北,至少我不应该坚持不让你来……

    凌喜洋,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顶嘴,不应该打那个什么烂约定。我不识好歹想要躲开你,想要在半仙儿面前炫耀,我虚伪啊大男子主义啊……

    最后失魂落魄的被狗腿拽回山坡中,他抱着我安慰:“老爷乖,没事儿啊,有我呢。有我陪着你呢……呜呜呜,我不来,您偏让我来,现在呜呜呜……。”

    “唉!”馆长一声长叹:“您两位先休息一下,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一直等到天黑了,我才泪眼汪汪的扒了点咸粥,狗腿儿端在门口感叹:“三年,太子也恁狠了!我就想不明白,这地方要一个县令干什么啊,管谁啊?看守这像坟一样的小土堆?还会移动,我呸!”

    “有句话……说了也不怕您不乐意,”馆长摸着胡须插话道:“这地方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县令,却碍于咱们朱雀和白虎的交界处,设官府就等于宣了主权,证明这儿是属于朱雀管。燕北被我们当地儿的人称为官牢,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空缺,有名无实。专门让朝庭放养些不招人待见的小官儿……。”

    我刚平静的心又开始波涛汹涌了,不招人待见的小官儿……撇撇嘴,眼泪吧嗒吧嗒落到碗里。

    狗腿不乐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对老爷说话呢,他官小儿也能动手指掐死你!”

    馆长陪笑,在自己嘴上狠拍一下:“老爷您别见怪,我这人就是嘴贱……。”

    哽咽着吃完饭,馆长乐悠悠的准备离开,狗腿却拉住他惊道:“哎,你晚上睡哪儿?万一今晚上起风,把你刮没了,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您别怕,我都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老感情了,我就在对面对个小房子里,那是个死丘,晚上有事儿叫我一声就成。”

    狗腿这才放了心,走过来陪我坐下道:“老爷,您也别难过了,即来之则安之吧。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办法回去,充其量就是在这儿过的苦一点儿。我刚问过了,这里没怎么死过人,最多就就是过的苦点儿闷点儿。三年很快的,不就一千多天么……呜呜呜。”

    我倒胡杨绕成的小床上细思冥想,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熬吧熬吧。翻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娱乐项目,最后死心踏地的闭上眼睛。

    十多天日夜赶路还真把我给累坏了,不消片刻,便抱着半仙儿送我的小马甲安然入睡。

    次日一大早就倍儿精神的起床了,握拳立在小土丘门口大吼:“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包小飞加油~!包小飞,加油!”

    惊的狗腿和馆长目瞪口呆。

    雄心壮志当天晚上却转成了心灰意冷,天!原来度日如年这个词儿真的存在!

    唱歌,讲笑话,观天赏去玩石字,数沙粒……所有的手段都玩到腻歪时间才过了那么一点点。

    痛苦难捱。

    别说三年,三个月,三天都是对我亢奋精神的恶毒摧残与折磨~!

    心脏被麻木感一点点吞噬着,那是与世隔绝的寂寞和孤独,对尘世喧嚣的渴望和未知恐惧的交缠。

    “说的容易?你样的庸人不定连三天都熬不过!”喜洋洋的声音犹在耳边,现在回想,那话居然全无恐吓!

    我从床上猛然坐起来,狠拍自己的脑门儿,包小飞啊包小飞,你难道听不出,他这是警告,是最后的委婉的提醒挽留么!

    我怕是真的会死在这个地方……要么就是疯掉……可怕的燕北,梦魇般的存在,遍身世俗人的地狱!!

    一晚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觉,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动了多少次打算向凌喜洋求饶的念头。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我就不是个男人了,到时候就配不上半仙儿了。让他娶个老婆生孩子……我舍不得。

    听着耳边呼啸的狂风嘶吼,我一夜未睡。

    睡到半夜时觉得心里闷的难受,推开木门探出脑袋一望,顿时被外面的骇人的景象吓到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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