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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柳河春游

    我惴惴焉不知如何回答。

    润玉嗤笑道:“宝宝,你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么?哥的房间可容不下你的那群男宠。”

    他语罢飘然离去,不多时便气宇轩昂的骑了匹马出来,晨光里,白衣飘飘白马少年郎当真英气逼人。

    润玉伸手将我提到马背上,琼宝登时跳了起来追问,“去哪里?”

    “我的事,你管不着。”润玉将原话还给他。

    琼宝竖起眉毛,“哪个稀罕管你,我是问你要带大哥去哪里?”

    “去乌秀镇赏桃花,怎么你也有兴趣去?。”

    “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

    润玉俯身冲他微笑,“可我不想看到你。”

    琼宝气的张牙舞爪,上前抱住润玉的脚道:“下来,你下来,换我去!”

    润玉一时未留意到他的举动,居然被琼宝搂了个正着,那马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仰天长啸四蹄乱弹不止,润玉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我急道:“宝宝松手,不要胡闹!”

    “不要,润玉,你给我下来,我要去!”琼宝得了势,继续锲而不舍的扯拽。

    润玉身子一倾,眼看就要跌倒下去,我忍不住伸手去拉,他却像条鲇鱼般溜到马腑下,抬起脚向琼宝踹去。

    琼宝一惊,朝后翻出一个跟头站定,润玉重坐稳到马背上笑道:“我本想替哥出口气,看在你还算机灵的份上就罢了。乖乖看家,我会带大哥尽量早回。”

    润玉的脚下留情并未让他有所感激,琼宝气急败坏的暴跳,“不准走!润玉,萧润玉!……哥!”

    他最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我,就在我要心软的刹那,腹间突然一紧,润玉揽着我的腰耳语道:“哥说过溺爱会毁了一个人的。”

    一瓢冷水将我心头刚冒出来的不忍熄掉,“嗯,宝宝,听润玉的,好好……看家罢。"

    润玉猛夹马腹,琼宝错愕的脸便已在两丈开外。

    “看家?……看什么看,还不快备马!快!”琼宝怒不可遏的冲众人吼道。

    出了白乐宫,马在朝南的小径上慢慢晃悠。

    “乌秀镇应该在白乐宫北边吧?”如果我记忆不错的话。

    润玉点头,“我突然觉得桔田的庙会比较好玩。”

    我忍不住朝反方向看去,几乎可以想象的出琼宝此刻郁闷愤恨的表情。

    “宝宝会很生气的……。”

    润玉噙着笑意道:“几乎每天都在气,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你常这样骗他么?“

    润玉怔了下,扬着半边眉毛反问我,“哥这样以为?”

    他声音并未有任何情绪起伏,就连眼底的笑意都还尚不及褪去,我却能从他紧绷的嘴角线条看出,他生气了。

    “对不起。”

    白马走了又停,索性在路边吃起草来,他始终沉默不语。

    “润玉。”

    “……。”

    我用食指戳他嘴角,“真的生气了?我认错道歉行么。”

    对视了许久后,我终于败在他僵硬的面部表情中,“你打算以后就这样对我?”

    “没有。”他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后又不再开口,白马行路速度稍快了些,两人一路无话。

    桔田庙会此刻怕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地方了,对普通人家来说,春耕闲暇乘着和风暖日,逛逛庙会听听小曲,还有什么生活比这更幸福呢?

    看到路边有人对弈,忍不住手痒挤了进去,居然赢了两串铜钱,第五局时老先生死活要收摊,“公子行行好,小老混口饭吃不容易……。”

    润玉将铜钱扯去丢回棋摊,拉了我便走。

    两串铜钱虽然少,却是我凭自己本事赚的第一笔钱,对于润玉的行为多少有些不乐意,胳膊用了力手却抽不出来。

    他感觉到我的不满,回头道询问道:“我去把钱给你要回来?”

    “不用。”我闷闷道,低头走出两步感觉耳朵都跟着滚烫。

    雅言啊雅言,你是哥哥,怎么……也学神卷耍起财迷性子了呢?真是丢脸。

    戏台搭的是外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叫喝喧哗,隐约看到几个武生在上面蹦来跳去耍刀,丝竹之声都难辨出了。

    倒是矮台下热闹的很,许多人围在一起耍筛子赌钱,铁匠把剪刀菜刀一一摆开展示,小贩提着半尺长的大老鼠叫,“走一走看一看啊,毒不死老鼠不要钱啊……。”

    这大场面,比起昨天逛的集市不知要热闹出多少倍。我看目不暇接,不经意扫一眼身边的润玉,才发现他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汗,脸色也是蜡白。

    他有洁癖,素来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汗流浃背的挤在这闹市中,着实是为难他了。

    买了点藕叶包着的豌豆黄儿,挑了家干净些的茶摊休息。临时草棚搭的甚是简陋,所幸桌面还算干净。

    人流稀疏了些,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润玉垂着睫毛不说话。

    我将豌豆黄递给他,“不甜的,要吃么?”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才看了过来,拒绝道:“不吃。”

    “真的不吃么,买了很多的……。”

    他不吭声。

    我又道:“吃些吧,咱们一人一半好吧?”说罢递出较小的一份给他。

    他默不作声的接了过来,拿着看了会儿放到桌子边上。

    倘若带神卷来就好了,只要吃的都不会剩下,我边吃边看他。

    “哎呀!你这讨饭的该死。居然,居然……。”对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愤怒起身,举着的盘子里摆着两个馒头,上面各印了一只乌黑的手印。

    一个蓬头乱发的乞丐笑嘻嘻道:“既然这馒头脏了,公子就行行好,送给我吧。”

    书生气道:“你,你这人好没羞耻!”

    小二连忙跑过来劝道:“公子莫生气,我这就赶他走,等下再拿两只好的过来。走走,赶快走!讨饭的居然跟客人抢饭,就不怕送你去见官么!”

    “不怕,反正我光棍一根,进了衙门好歹还有口饭吃。”乞丐捉了两只馒头,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乞丐脸皮倒是厚的很,我正看的有趣,却见他突然朝我们桌上的碗豆黄伸手。

    我伸手伸手阻止,“我这是我买给弟弟的,不能给你吃……。”

    那乞丐愣了一愣,却未停止动作,顺势在我手上摸了一把笑道:“小娘子是女扮男装吧?”

    “你……。”我猛然收了手,愤怒的说不出话来。

    “啊!”乞丐突然尖叫一声倒地,润玉胳膊一抬,便用筷子夹住他手指,又伸出一只手来摭住我的眼睛。

    几声惊心动魄的咔嚓咔嚓声后,那人便哭天喊地的嘶吼起来。

    我拨开润玉的手看过去,见他五指居然全被径直折过来贴在手背上,血淋淋的断骨茬露出肉来甚是骇人。

    “润玉,放,放他走吧。”我声音都在颤抖。

    润玉面无表情对那乞丐道:“滚。”

    乞丐跌跌撞撞的爬了出去,半刻也不敢耽误,地下只留地下一片黑红的血迹。

    店中人眨眼走了个干净,小二颤抖着端茶上来,“两,两,两位公子慢用。”

    那茶是用粗瓷盛了,颜色混浊到让我不敢入口,强忍胃中翻腾道:“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逛吧。”

    润玉皱着眉头吩咐道:“拿壶清水来。”

    清水很快拿来,润玉将我衣袖挽起来,强行将我手按到水壶中,小二惊呼出声却飞快掩了嘴。

    水很凉,润玉用力搓着我的手背,一下又一下,我忍不住□道:“要脱皮了……。”

    他这才住了手,小二连忙奉上毛巾,润玉却不接,拿我的手直接在自己衣袖上拭了拭,小二愈发目瞪口呆。

    润玉却浑若无事,取了一颗珠子放到桌面上,复拉起我手道:“走罢。”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气氛有些沉闷,我推他,“小心眼的弟弟,还在生气?”

    “没有。”

    “那绷着脸做什么,对我笑一个么。”

    他顿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哥,你这是调戏。”

    我顿时如噎在喉脸烧半边,见他薄唇微微弯起,心情却立刻好了起来。捏住他下巴将声音压到低沉凶恶,“是啊,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这位俊巧的公子,不如跟小生一同回家做个伴吧。”

    他为难道,“在下上有高堂老母下有无知胞弟,家大业大怕无人支撑哪。”

    我乐的眯起眼睛道,“那我去你家,你养小生如何?”

    他薄唇轻启,露出两排雪白细牙笑靥如花道:“好啊。”

    “我吃的很多。”

    “家里有几百座山,种了好多田,不怕。”

    “我脾气不好。”

    “没关系,我让着你。”

    “我喜欢打人。”

    “我绝不还手。”

    “我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的山水全部赏遍。”

    “我陪你。”

    ……

    问到最后有些兴趣索然,我高涨的角□绪突然熄了,低声道:“我死了呢?”

    “一起吧。”他突然握了握我手,这让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那样温暖感动。

    我笑道:“将来,哪家小姐做了润玉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的。”

    他又沉默了。

    走出一段路,突然听到拐角处有很大的动静,几个人正在围殴一人,地上那个我认得,正是方才那形容猥琐的乞丐。

    此刻无赖的嘴脸已被痛苦取代,被人踩在脚下却不敢高呼,只是一个劲儿讨饶,“几位大爷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再,再也不敢了。”

    一人笑道:”听说你喜欢吃碗豆黄是么,爷爷方才给你带了五十斤过来,你现在把它给我吃了,要吃干净。”

    乞丐哭道:“五十斤,大爷您在开什么玩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杀了你未免太过便宜吧。”一人踹他一脚骂道,“要你吃你就吃,哪里来的废话!”

    一人蹲下身拿盘子切下一块,直接呼在乞丐脸上,“吃,你他娘的快些吃!你们过来一个,将他手指接回去上药,过几天再来耍着玩!”

    我想起方才他的猥亵举止,顿觉得手背上有毛葺葺的虫在爬走,胃中又是一阵翻腾。

    好在润玉的手细长而且柔软,很快平稳了我的不安,他泰然自若的看着那人被拖走,见我未有什么异常,才淡淡道:“桃花水涨了,柳河现在很热闹。”

    柳河绝不是丽州最宽最长的河流,却一定是最漂亮的。婉延曲折的长水来自碧波河,却又截然不同于碧波河的潮绿,这里的水质清澈透明,暖日从上面投下去,再被晶石映照上来,河面星星点点金光灿烂美丽非凡。

    最美的远不止此,两旁缤纷盛开的桃花才是亮点,微风一吹,花瓣像绯雪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乘着水波荡漾流飘向远方,惹得痴男怨女无数遐想。

    河面除了水,还有许多花船,悠扬的歌声绕在四周不绝于耳。桥上立了几对才子佳人,轻晃着折扇吟诗作对好不风流惬意。

    我在围杆上看的兴奋,“润玉,我们也去那船上看一看吧。”

    “那是花船,哥真的要去么?”

    我困惑,“难道去不得?“

    “梦渔小姐的帕子,我抢到梦渔小姐的锦帕了!”一状似痴癫的书生突然飞奔呼唤。

    润玉连忙将我护住,那书生经过时跌了个大跟头,顾不得脸上灰尘仍挥舞着双手道:”梦渔小姐的帕子,看到没,看到没?”

    我看的纳闷,对面突然又冒出两个奇怪的人来,架着他走开了,骚乱很快平息。

    众人议论纷纷,我这才听出些苗头,据说这梦渔小姐是这柳河首屈一指的花魁,附近风流才子大都为其倾倒。又有人道那女子是个美艳脱俗姿容不凡三步能诗的才情女子,我听的好奇,扯润玉道:“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我听得有趣,便半哄半求道:“去么,咱们只是去看看,什么事都不做就回来。”

    “不去。”

    “去吧,哥哥给你买糖吃。”

    一路人恰好将我们对话听了去,惊奇无比的瞅着润玉,嘴巴夸张到有拳头那么大。

    润玉挫败的抚额道:“哥……以后别再拿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很丢脸的。”

    我见他不再坚持,便将他半推半就扯上花船,涂了厚粉的鸨母迎出来尖叫,“唉呀!公子,是您来了啊,快快里面请,我们家梦渔最近想您的紧啊!”

    润玉扫她一眼,老鸨立即噤声,将讨好的笑脸转向我道,职业性眯起眼睛并将身体前倾:“哎呀,这位公子俊俏的很啊……。”

    这老鸨相貌甚是古怪,简直可以算得上恐怖了,腰身是我三倍有余不说,脸上脂粉施的也是厚如鞋底,声音却是又细又尖。

    她这模样的竟然还可以做老鸨,简直可以算是专杀男人的利器了,我算是进来便长了见识。

    或许是见我脸上露了怯意,她便凑近撒娇道:“公子,奴家其实是好人哪……。”

    话未说话发髻突然散乱开来,润玉拿着发簪抵着她的咽喉道:“远些。”

    喉结?我吃了一惊,果然是喉结。

    这老鸨居然是个男人?更令我惊奇的还在后面,伪娘小鸡吃米般飞快点头道:“是,宫主,元亦不敢放肆了。”

    宫主?我猜测道:“润玉,这些花船……难道是白乐宫的?”

    润玉点头,对那唤作元亦的男老鸹道:“你先去里面收拾一下。”

    元亦连忙掀布进去,不多时出来几个男人,皆面带□衣冠不整表情慌恐。

    润玉面露不悦,拉了我进去,看到那叫元亦的便道:“弄些饭菜上来,口味清淡些。”

    元亦点头要走,润玉双补充道:“全都不要放醋。”

    我看掰着他的嘴巴看,“诶,你不是喜欢吃酸的么?牙齿坏了么……”

    “是你吃不得。”他对着我看了又看,道:”哥,有时觉得你怪怪的……怎么比小时候还……。”

    他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了。

    我却明白,摸他头打哈哈道,“习惯了就好。”

    十年与世隔绝的日子,见识及处事自然比不得他和琼宝。倘若不是有神卷和姑姑陪着,我怕现在还是十岁痴傻稚童心性。

    饭菜甚是合口,我吃了小半碗饭便够了,极期待与那名为梦渔的女子相见。

    润玉耐不住我磨,便让元亦叫了她来,进门后我大为失望。该女子虽然相貌不错,因未施脂粉却也算不上明媚动人,不过言谈却甚为温婉。

    润玉看着我笑道:“怎样?”

    当着姑娘的面自然不能损了别人的尊严,我连忙点头:“甚好甚好,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当真?”

    “当真。”

    “你方才不是急着见她么,如今有话便说罢。”

    我在桌下悄悄踢他,口中却推辞道:“不敢唐突佳人,不敢。”

    那梦渔小姐羞涩的冲我微笑,却不见主动离去,润玉闭目假寐置我于不顾,我不得不没话找话道:“小姐的发簪好生别致。”

    “自己画图样请工匠打造的。”

    我大感兴趣,“能否借在下一观?”

    她取下来递到我手中,翻来复去的细看,样式果真精致罕见,又见尾部镶嵌着一颗绿宝石闪闪发光,不由赞道:“画龙点晴之作,小姐心思真巧。”

    “谢公子赞誉。”她微微垂头,素颜轮廓让我猛然想起姑姑来,再回想她说话言辞,更觉有几分相似。

    姑姑……我在谷里时经常替她梳发的,一股久违的亲切感由然而生。

    我起身走道她面前,轻轻的将发簪替她插上,对着她出了会神道:“好看。”

    “铛啷!”

    梦渔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地,她扑通一声下跪道:“宫主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求宫主饶命。”

    我紧张的扶她,“小姐,你怎么了?”

    “跪着吧,书梦渔去哪里了,怎么派你前来?”

    什么?我惊讶道:“她难道不是梦渔小姐?”

    润玉道:“告诉他你是什么人。”

    女子噙泪道:“奴婢是梦渔小姐的丫头……。”

    “在本宫面前鱼目混珠,你好大的胆子。”

    “可是,可是奴婢是……。”

    “你当真以为自己的命还有很长么?”润玉露出抹奇怪的笑,那女子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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