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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7断发(修订)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再醒来时已是神清气爽。睁开眼,床的另一边已经早就没人,而我手上居然握着一束发丝。这是……

    正疑惑着,季楚的声音已从旁边传来:“我的小姐,您就别猜了。这是大王的头发!”

    嬴政的?傻傻地看着头发,完全摸不着头脑。

    “今天一大早,大王起床上朝时您正紧抓住他的头发不放,他不想惊醒您,说是让您好好睡,便一刀将头发给割断了。”说到这里,季楚不由得感慨:“要是有谁这样对我,真的是死也甘愿了。”

    “丫头,思春了吧。”一大清早就开始。我笑着调侃了她一句后,才又看向手中的发丝。

    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书,是关于汉哀帝与董贤的,叫做《断袖》。书上说,哀帝与董贤恩爱至极。一天早上哀帝起身时,发现自己的一只衣袖被董贤给压住了。为了不想吵醒他,哀帝立即挥剑断袖,所以历史上又将龙阳之癖称为断袖之癖。

    那时看了这故事只觉得这样做有些夸张,哪有这么小心的,不就是将袖子扯出来么,吵醒了继续睡不就好了。可当今天这一幕‘断袖’的前篇‘断发’在我面前上演时,从这一束断发中看到的却是嬴政无限的体贴与深情,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热。

    “小姐,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您。”季楚凑近我又道:“泷少今天一大早已经由季晋护送出城了。清夫人派有死士沿途保护,说是让您别担心。”。

    泷走了?也对,李嫣生病,泷早就该回寿春的,可是却为我的事给耽搁了这么久,如今要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等他将李嫣救出来后,干脆叫他们搬到咸阳来吧,大家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也挺不错的。

    轻抚着手中的发丝,一信念头浮现脑中:“楚楚,去给你家小姐缝一个小荷包来。”这束断发我会贴身收藏好。说得不好听,万一有一天真的回了现代,也能让学者们知道嬴政的DNA是怎么样的。想到这里,又不禁对自己的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感到好笑。

    着楚楚去绣荷包,我用丝线将头发绑起来放进怀中,之后便自己起床开始穿衣梳头。

    过了没多久,未央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的进来朝我道:“夫人,黎美人、王良人与裴良人带着宫中的七子们都来了。”说到这里,她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丫头想来是知道后宫里的斗争,所以才会被这种阵势给吓到吧。另外这黎姜升美人了,官升一级还真可喜可贺。王良人与裴良人是谁,该不会是那个太原的王婉清与九州的裴语珍吧。她们也升了,什么时候的事呀?

    “请她们进来吧!”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身来。思索着这帮女人来这里所谓何事。

    还有,季楚不在,我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好,这么长的头发也太难打理了。

    索性将头发辫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胸前,然后伸左手抚上了右臂的金臂环。一时间勇气倍增,不管她们来是做什么的,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好了。

    刚走到前殿,以黎姜为首的十来人齐刷刷的朝我福了福身子:“姐姐。”

    呃,这个……场面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正疑惑着,王婉清快步走了上来,亲热地挽住了我的右臂:“姐姐失踪,让妹妹们好不担心。日日向上天祈祷姐姐能够平安无事,好在上天有眼呀。”

    什么时候和她们有这样的交情了,怎么我不知道?看着右臂的这个小美女,正想开口,左臂也被人搀住了。

    “说得是呀,好容易姐姐回来,我们就约好来看看姐姐。”左面这个就是裴语珍。听说这位与王婉清一起是同一批进宫的美女中最受嬴政宠幸的二个。

    “恭喜两位良人,还有黎美人。嫣然刚听说三位晋升,实在是可喜可贺呀。”口中应付着说些客套话,我将目光放到黎姜身上。

    “今天早上,大王传的旨。黎姜即日起晋升一级,迁出同庆宫入主南面长德宫。也算是独门独院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突然记起昨天晚上临睡前似乎有说过让黎姜迁出的话,没想到嬴政这么快就实施了。传到外人耳朵里,我定成了惑主的奸妃,不是王后却行使了王后的权利。

    “另外,婉清与语珍妹妹也有喜了。”王婉清说到这里,喜不自胜。看了一旁的裴语珍一眼,露出甜笑。

    托寡妇清手下情报员的福,我对于嬴政后宫之事倒是有些了解。似乎为了平衡后宫,让朝中大臣无话可说,嬴政会逐一的宠幸后宫各女子;茵夫人那边因为有扶苏,所以较为频繁;而王婉清和裴语珍似乎较其它女子更优秀,所以在她们俩人那里留宿较其它人来讲又要多些。不过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快,难怪要晋升了。

    “那恭喜了!”这样一来,郑茵之不就麻烦了。如果这两人也生下了儿子,那么她一心想要坐上后位,更是难上加难了。她现在应该会在同庆宫里哭吧。

    坐了一阵,她们想用这些事来刺激我,谁知道我油盐不进。说些恭维的话,我又不冷不热。见如此无趣,没多久这些女人便就尽数离开了,最后只剩黎姜独自留了下来。

    “黎美人今日有何话想对我说?”我笑着问。

    她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今日黎姜才知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当日黎姜将夫人作为情路上的拌脚石,还想尽种种的办法来破坏夫人与大王,结果却发现这根本就没有用。”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金灿灿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赵姬的那条金链。

    “这东西从来都不属于黎姜,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她的神情是那样的悲哀。“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用抢就能得来的,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没用。”

    “这东西是大王赐给你的,不是吗?”握着这仍带有她体温的链子,反问。

    “是的,可是那时候大王与夫人正在呕气,而我又使计得到了大王的宠幸,让大王觉得有愧与我,才随手将链子给我作为补偿。”

    “但那时,在大王心中你也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觉得对你有愧。”我将链子还给了她,然后笑道:“你对大王是真心的,想到这里就没办法说什么。大王既然将此物赐与你,你就是它的主人。好好收起来吧,这也是大王的一片心意?”

    黎姜怔怔的看着我把链子交回她手中,泪水一滴滴的往外掉:“黎姜已经向大王请求,去大郑宫照顾华阳太后。大王恩准了,所以今日黎姜来也是向夫人辞行的。”

    什么,去大郑宫?“你不是刚……”

    “是,独门独宫,这象征着无尚的光荣却又有何意义,自己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陪伴自己身边,一切的荣耀都是虚幻了。华阳太后是个可怜人,所以黎姜想去陪伴她,好好照顾她老人家,这是目前黎姜唯一能为大秦做的事了。”其实黎姜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伸手抱住她想给她一点安慰。

    “你心意已决,我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你自己觉得不后悔就好!”拍拍她的后背,却看她仍下意识的将那条链子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心中也明白她对于嬴政的用情之深。

    送她至未央宫大门口时,她突然转身跪了下来:“夫人保重,小心那个王良人。另外,谢谢夫人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向大王谏言放黎姜逃出升天。此恩此德,黎姜铭记于心。”

    看着她离去时孤寂却又如此坚定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伸手入怀中轻抚那一束断发,我决定让季楚去禀报嬴政说我们要回草堂。

    回到草堂时,闻讯而来的可不只一个人。除了寡妇清生病不能出门外,季楚与季琴,左缭与阕箜、宜非与蒙恬带着蒙笑、鹿淳、季晋与季韩带着季恒,连季燕与蒙恬的那个副将方腾也都来了。

    看着蒙笑摇摇晃晃的逗着季恒,突然觉得这也算是我的天伦之乐吧。虽然自己没有孩子,看着这些孩子们也觉得亲切。

    “姐姐回来也好,您要再不回来,方腾恐怕会急死的。”宜非拉着季燕笑得乱没形象,“季燕说,您是他唯一的亲人,您要不回来她就不成亲了。这倒好,我白养了她这些年,死丫头只认姐姐一人。”

    上下打量这个叫方腾的男子,长得竟然眉清目秀,一表人材。不像个武将,倒像是读书人。只是晒得黝黑的皮肤生生的让他变得很阳光。

    笑着握住季燕,然后再拉起方腾。被我这一拉,那小子居然‘腾’的一下红了脸,似乎有些害羞。

    我‘哈哈’大笑,调侃道:“干嘛?以我的年纪,你叫一声姨,我也受得起。况且我与燕儿的叔叔是旧识,按辈份算,她也该叫我姨才是。”

    听我这么一说,季燕已经红了眼。我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郑重其事的道:“燕儿的终身大事,相信你叔叔郭胜也十分在意。方腾,如今我将燕儿就交到你手里了,从今天起,无论贫穷、疾病、你都要好好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

    “是,夫人。方腾向您保证!”

    笑着伸手从腰上解下已经佩戴了十多年的玉佩,给季燕戴在腰上:“这是你叔叔的遗物,一直由我保存着。如今你有自己的家了,我就物归原主,将此物归还你云家。你要好好珍惜哟!”

    “是,小姐!”季燕热泪盈眶,伸手握住那玉佩,哭倒在方腾怀中。

    我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已经快落下的夕阳,心忖:郭胜,现在燕儿也已经有了归宿,你应该可以安息了。

    今晚左缭被招进宫了,想来是不会回府的,所以我留了阕箜在草堂陪我聊天。季恒今年刚四岁,却活泼好动,吃过晚饭后便围在我身边蹦蹦跳跳,极为可爱。看着院子里那石几上有点心果子的,跳累了上前拿了就吃。

    “恒儿,你慢点。别摔了!”看他走路这么晃一晃的,还真担心他会摔倒。

    谁知道他两手掏了些粉果与桂花糕便蹦到我面前,举起糕点对我与阕箜道:“然然姨姨,箜姐姐,吃吃!”

    我笑着蹲下来,凑到他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笑道:“瞧瞧,你娘亲还说你是小没良心的,姨姨看呀我们小恒儿可乖呢,知道心疼姨姨和姐姐。”说着将她抱起来,然后对阕箜道:“来,咱们恒儿喂吃的给阕箜姐姐呢。”

    见他如此乖巧,阕箜也笑起来,凑过脑袋准备让他喂。谁知刚凑到跟前,突然捂住了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这下吓坏了季恒,这孩子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哇’的哭了起来。

    不及看阕箜,我先安抚起怀中的季恒:“宝贝乖乖,不哭呵。姨姨疼你!姐姐生病了,你乖乖回房去找娘亲好不好。”

    季恒倒也听话,见我这样说赶紧点点头。我放他下地,大声唤季楚,季楚领着小家伙离开时顺手将一个缝好的荷包塞到我手中。

    我拿着荷包来到阕箜身边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阕箜苍白着一张小脸摇摇头:“没有啊,只是刚刚突然闻到粉果的味道觉得很腻。有没有吓着小恒?”

    “没有,”扶她坐下后,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来,让姑姑瞧瞧怎么了。”

    细细的探明脉像,我有些意外:“丫头,你月事是不是迟了?”

    听我这么直白的问,她也红了脸:“怎么了。”

    我忍不住呵呵大笑:“丫头,你真是糊涂。枉左缭那小子还略懂医术,连老婆怀孕了都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吉日来着,这已经是听到的第三桩怀孕的喜事了。

    “姑姑,你说真的?”她喜出望外,拉着我紧张的问。

    我轻拍她的手点头。“如果这都看不准,姑姑这个邯郸名医的名头可算是白封了。”

    见我这么肯定,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如果缭哥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等明天他回来,你就告诉他好了。”看着阕箜那张绝美的脸,一时间有些发怔。没想到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如今也要做妈妈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很快呀!

    此时我的心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要做妈妈似的,既喜且悲。喜的是女儿总算长大了,悲的却是她会离开怀抱,不会再如此依赖母亲的庇护了。

    “姑姑,你怎么了?”也许是见我不语,她有些紧张。

    摇摇头笑道:“没有,没什么。”

    “那您为什么眼睛红红的?”她伸手拭了拭我的眼角。

    “傻丫头,姑姑是高兴。如果你泷叔叔知道了,肯定一样,说不定也会高兴得哭起来!”扶她坐下后我拉着她的手叮嘱:“从明天起,姑姑会安排季琴每天去给你问诊,也会亲自监督你的日常起居与饮食。所以你最好这三个月都乖乖的,不可以再乱跑。”

    听我一说,阕箜立即噘起了嘴:“好了,姑姑怎么像个老太婆似的啰嗦!”

    “是哦,等孩子生下来,不是要叫我姑婆么!我不是老太婆是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说到这里,故意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见我呕气,阕箜赶紧抱着我笑道:“哪有,我姑姑可一点都不老,比我都年轻呢。如果你不怕乱了辈,那孩子生下来叫你姨或者姐姐都行。”

    “死丫头,口没遮拦的说什么呢!”伸手在她额头狠狠的推了一记,再赏了个白眼,引得她咯咯的笑起来。

    笑过之后,她又突然变得很正经:“姑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您,可是怕您伤心,又没敢问。”

    “什么事,你问吧。”轻轻的将她颊旁的头发捋了捋,心中充满了怜爱。

    “姑姑从来没有说清楚过,当初您到底怎么受的伤,什么样严重的伤竟然让您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听到她的问题,原本替她理头发的手僵在原地。

    叹了口气,收回手来。见她问过问题后也是一脸的懊悔,我赶紧道:“没关系,都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认命了。”

    “还记得那一年,我受命到一个江洋大盗的组织里做内应。那一次衙门的官差得到我提供的消息,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执行任务时失败了,强盗发现问题后立即分散逃窜。如果不能将他们一网成擒,抓这么几个散兵又有何意义。我的身份尚未揭穿,只得陪着强盗头子一起躲进树林里,仗着熟悉地型想逃过追捕,以便下次再来。谁知道中途那个头目体力不支摔倒了。我调头去扶他时,林中正好有人一枪射过来,射到我的肚子上。虽然我们最终还是逃了,不过后来去看了大夫时,大夫说我伤得很重,恐怕这一辈子不能怀孕了。”

    事情我说得很简单,但当我知道可能无法再生育时那种绝望却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什么是枪?”对于这个,阕箜无法理解“还有,姑姑知道是始作俑者是谁么,你们是同僚,他们为什么还会伤到你。”

    “枪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武器,很厉害的。至于始作俑者嘛,为了保密以确保我的安全,做内应的事只有少数几个当官的知道,下面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伤我,想来也是无心之过吧。”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看阕箜那张若有所思的脸,我有些奇怪:“阕箜,你怎么了?”

    听我问话,她才回过神来笑道:“没,没什么!对了,姑姑手上这是什么?”

    直觉告诉我,她似乎有心事,但是既然这丫头不愿讲,我也不会逼她。“这个是我让楚楚替我缝的荷包。”说着伸手从怀里将嬴政那束头发拿出,放进荷包里。

    见我这个动作,阕箜立即笑起来:“原来是定情物,这束头发应该是大王的吧。可为什么没有绣些花儿在荷包上面?。”

    “这个我自己知道。”这年纪做这种事是不是太矫情了,脸上不觉有些发烧。至于绣花嘛,我只会十字绣,也不知道这里的人看起来会不会觉得奇怪。

    “呵呵呵,”阕箜乐得呵呵大笑:“没想到我这女中豪杰的姑姑,也会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纯情?这词又是在泷那里学的吧。伸手敲了她一记,嗔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回房睡吧,今天你自己睡还是和姑姑一起睡?”

    “当然和姑姑睡咯!”阕箜高高兴兴的挽着我向卧房走去。刚走到一半,季晋匆匆朝我这边跑来道:“小姐,刚刚探子传来消息,说李斯将韩非下狱了,似乎是查到他为了威胁大王派人围捕过小姐,还涉及到将大秦的一些消息泄露给韩国。”

    “大王的意思呢?”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刚听到他来秦时的那种纠结,毕竟他做事并不如他所写的文章那样。我认为他似乎更适合做一个理论家,李斯才像个实践者。这恐怕也是他斗不过李斯的原因之一吧,典型的读书人综合症侯群。

    “大王非常震怒,但是还没有说如何处置。”季晋说到这里也甚为不解。似乎为嬴政为什么不立即下令杀他而感到奇怪。

    看来嬴政对于韩非的才华仍十分重视,也许在考虑着是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是李斯恐怕是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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