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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我浑身是血地被吉田松阳抱回私塾,把留在学校那几个吓得不轻。平川寿第一时间就想将平川七海带走,可惜她还是看到了我肩膀上汩汩流下,又滴落在地板上的血迹,于是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从那时开始就一直站在我旁边低声呜咽。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就算经历那种事情,我也掉不出哪怕一颗眼泪。这哭声吵得我烦不胜烦,干脆翻过身背对着他们装消沉。这样的对策使得那帮小鬼很快就自觉地退出屋外,屋里重归安静。我静静地喘息着,雨丝越来越密集,打在玻璃上交织出很贴合催眠曲的旋律。

    我闭着眼睛在榻上躺了许久依旧没有丝毫睡意,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思绪纷杂,许多奇奇怪怪的场景不断在眼前浮现,却惟独没有悲伤的情绪。其实到后来,我的神志都是模糊的——应该说从吉田松阳出现之后,我的神志就开始不怎么清楚了,迷迷糊糊记得被哄着埋了美和子孩子的尸体,然后就回来私塾。

    好像早就见惯生死,阿牛哥一家为什么收养我,我从开始就知道,阿婆一直觉得我是将军的女儿,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也是一般普通人想要得到的,我不为他们的功利感到失望,所以我配合他们所有的安排,包括女扮男装到私塾读书这件事。

    但是可惜,我没有为他们带来好运——阿婆太过乐观,就连我自己都忘记曾经的身份,她又怎么确定我就能成为摇钱树。我对他们这两年来的照顾非常感激,没有帮上忙也让我觉得稍有遗憾。

    唯一让我介怀的是那个被我从美和子肚子里挖出来的孩子,我没能救活他。我抬起手将手背贴在眼睛上,想要挡住穿透眼皮到达瞳孔的光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没想到到最后,我最挂念的居然是美和子,她乞求我的眼神,和死前充满希望的表情,无论哪个都让我无法释怀。

    吉田松阳抱我回私塾的路上,断断续续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比如他在我走后才知道我们全村被屠的消息,比如那些狼头章鱼身的怪物不是妖怪,而是天人。天人,我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大胖的爸爸说过,天人与幕府的战争早已经打响了,他们有叫做枪的,会喷火的长筒,坐着能飞的酱油碟子盘旋在我们头顶……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要直面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与我说这些话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心中没有恨意,但是我决定讨厌天人。

    我预想着自己会大病一场——淋了雨,又被肉乎乎的触-手刺穿肩膀,还经历这种巨变,这情节在话本子里特别适合大病一场,性命垂危。其实说起来我也不是没生病,据松阳老师说,半夜的时候我身体的温度突然升得很高,烫到吓人,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采取降温措施,我的体温又自己降了下来,正常得好似从来没有升高过。

    随着热度退去,我的脑袋也更加清醒,肩膀上只被临时包扎了止血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得疼。我捂着肩膀哼哼唧唧地打滚,瞪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吉田松阳装怂。吉田松阳为我掖了掖被角,嘴角重新挂起我熟悉的温润笑容。

    “凤,你的伤口要好好处理才可以,我出去找寿进来给你上药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话中深意。吉田松阳神秘地凑到我面前,靠近我的耳朵,半带调笑般开口:“他们几个小鬼稀里糊涂,但是老师可是男人哦,男人天生有对女性敏感的识别,我帮忙上药的话,凤还是会觉得很困扰吧?”

    我惊奇地瞪大眼看着吉田松阳,后者调皮似的对我眨眨眼。我瞬间差点儿感动到泪流满面——在这种我自己都差点儿怀疑自己是男人的时候,吉田松阳的话无疑是一道直入心底的阳光,让我重新燃起“恢复女性身份”的希望。

    但是在雄性动物中混了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被异性的家伙拍拍打打,或者互相摸几下,于是惯性开口便要拒绝吉田松阳的提议,还好只开了头就硬生生止住——松阳老师已经知道我是女的,我不能再这么破廉耻。而且这也不失为一个恢复女性身份的契机,我以后就可以穿漂亮的和服了!于是动作诡异地对吉田松阳点点头,他就放下手里的药箱出去了。

    平川寿随后走进来,她对待我好像有些小心翼翼,我也懒得跟她解释,只是披着头发懒散地倚在墙上,偶尔在她弄疼我伤口的时候哼唧几声,然后又沉默下去。平川寿对此有些无所适从,她满脸都是担忧又同情的神色,包扎过程中,不断温柔地抚摸几下我的脑袋。

    “凤酱……很勇敢哦,已经是一个让人敬佩的男子汉了呢。”

    我呆了呆,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冰山开裂般崩溃了——男、子、汉!要知道平川寿可是在给我上完药之后说的这句话!就算松阳老师没有跟她说关于我身份的事情,她好歹也给我上药看过我的裸-体了吧!这样还坚持说我是“让人敬佩的男子汉”吗……果然这个年纪的身体,男女是没什么差别的吧,之前我藏着掖着害怕让人知道女生的身份,其实根本就是没必要的吧……

    莫非真的要等到胸前两个小蟹黄包鼓出来,才能让他们恍然大悟原来凤十字是女人吗?!

    我悲恸地捂住头贴着墙缓缓滑下,瘫软在被子里,平川寿以为我又想起伤心的事,叹息一声拿起药箱推门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体贴地给我掖了掖被角。要不说这些人可真多愁善感,我根本没想太多。

    我将手伸出窗户,掌心落入愈来愈多的雨丝,在手心里积聚,又顺着指缝滑下。我闭上眼睛后仰到墙壁上,将身体完全陷入柔软的被褥。指尖突然擦过一道软滑的触感,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上面沾染的水汽几乎要将我的手指浸染。我突然睁开眼睛,那瞬间捕捉到对方银白的一角。我稍微疑惑了一下,随即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将声音压低:“在外面干嘛,cos晴天娃娃吗,还不快滚进屋里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我的房门被推开,花鸟苑站在门口挠挠头嘟囔着:“怎么知道我在的……我明明没出声音。”

    看清来人我愣了一下,将视线放到窗外,墙角那里还有一片银白色的软毛露出来。我暗自摇摇头——真是个害羞的小家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听力好,坐吧。”

    花鸟苑坐下后也不说话,反而像在偷偷观察我,我撑着下巴盘腿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有点儿郁闷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花鸟苑,深深叹口气:“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唧唧呜呜的……跟白鹤那家伙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成娘们儿了么。”

    “凤……”花鸟苑刚酝酿出伤感的气氛便被我打断,温润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随后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可以不用装得这么轻松。”

    “……”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脸挤成一堆,眼睛只剩一条缝隙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前一阵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们不一样吧,你爸爸不是在外面欠了债,被人找上麻烦了么?”我倚在窗台上换了个姿势趴伏着身体,手臂懒洋洋地伸出窗外——怎么还在雨里淋着,坂田银时那家伙,就算真的是妖怪的体格,也不能这样折腾啊。咦难道他是故意在那里听墙角的?

    “不……父亲是因为……”花鸟苑的脸有瞬间漂移,他握了握拳头,低下声音说道:“天人入侵后,幕府为了明哲保身,把错误推给武士,他现在在政府的通缉范围之内。父亲当年为了幕府卖命,甚至在我出生那天都在战场上杀敌,如今却落得天天被追杀,有家不能回的下场……”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我,棕色的眼睛里难得的有隐约的怒火:“我比你更痛苦。”

    我想我现在最好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如陷入沉思一般沉默下来,微微错开视线,将脸扭向窗外。然后我这样做了——我知道花鸟苑的好意,他甚至为了安慰我将那些可以成为他心灵上伤疤的事情拿来跟我说,想要让我从他那里找到认同感,他是个好兄弟。但是我不习惯这样激烈的情绪,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表现得深刻一些,让他觉得他所说的对我有很大帮助。

    果然花鸟苑像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开了。直到他走出门去,我都一直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直到听到拉门合上的声音,我才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我没有痛苦啊……不过还是谢谢你。”

    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失去的时候不必惋惜,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我一直记得……只不过,我忘记这是谁教给我的了。

    “喂,小狸猫精,你再不进来就变成落汤喵了,小屁孩儿装什么深沉。”

    我将身体探出窗子,扭头向墙角那边看过去,坂田银时抱着把剑坐在回廊里,屋檐上的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打湿他的肩膀,也将他银白色的卷发濡湿得更加柔顺。他仿佛被我惊吓到一般,雨水洗过后更加清澈的血色眼眸有一瞬间凌厉,随即又变得没精打采。

    这让我记起了与他初见时的场景——那只只会用简单直白的眼神和动作表达自己意愿的妖精,如今也懂得人类的伪装了。

    “谁是狸猫精啊,阿银我可是真正的人类。”

    人类?嗤,行走世间的,都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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