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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回 彤墨勤豹和沂水沢

    这条街不长,但很宽。两边店铺的竖幅重重叠叠林立,不外乎写着“兴隆小吃”“紫运布市”“周记干货”等等。偶有红色灯笼吊挂其间。

    一个面貌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飞快地跑进街道,他身后十丈开外,两个伙计打扮的男子奋力追着。男孩跑到岔道口,向右边快速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向着左边跑去了。

    两个伙计追到路口,脚下速度缓了一缓,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捂着肋部仰着头无奈相互对望着。

    “受不了了,受不了,我一辈子也没一口气跑过这么远啊,等这事过去之后,得让掌柜给我们配马。”

    “那还追不追呢?”另一个有气无力地问。

    “当然追。那么一大锭从手里掉下来能把脚趾头砸成鸭蹼的银子,弄丢了会要命的。”

    两人打起精神,歪歪斜斜沿着山路朝着男孩的方向跟上去。

    男孩两耳生风,回头看到两伙计狼狈的样子,嘴角咧出一丝鄙夷的笑,两腿反而跑得更快了。再过一会跑进山里,就会把这两个白痴彻底甩开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料面前一黑,一个人影挡在了前面。

    那人身形高大,脸面坚毅,髭须浓墨,短发根根直竖。他抓住男孩胳臂:“跑什么跑!”

    男孩面色镇定,毫不为意:“有个农夫被犁头割到了,欧阳伯伯让我采一些仙鹤草。”

    这人手下不松,又追问:“如果只是采草药,他们为什么又追你。”

    男孩向后面望去,两个伙计已被拉开好长一段距离,虽然仔细瞧过去,仍能看到他们跌跌撞撞向自己追来。但这人原先丝毫不知情况,竟也能望去如此之远,推断出自己和那两个伙计有关系。实在也很细心。

    “咦,有人追我?”男孩大吃一惊,“我一心想着采到药救人,哪顾得东张西望,也许是欧阳伯伯临时又缺了草药,派人来通知我的吧。”

    那男人冷哼一声,男孩的理由漏洞百出,他也懒得搭理了。

    就这样僵持一会,伙计终于气喘吁吁赶了上来,虽然他们跑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追上男孩,但还是神情略收,恭敬地向那男人道:“护边大人!”

    “嗯。”

    “护边大人。实在不是我们想追沂水少爷,而是,而是这样……”一个伙计声音吞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是我们金铺台面上有一锭白银没放好,掉了下来,又恰好掉到沂水少爷的腰带里。沂水少爷身强体壮,想必也体察不到多出几斤东西在身上。所以,我们一路追上来,是想,想……”

    “拿回银子。”另一个说。

    沂水沢这时候倒也爽快,掏出白银,递还给两位伙计。

    沂水沢也不去采药了,和护边大人一后一前走回村镇。

    “在这里,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随便到哪家店铺随便拿取,为什么还要偷别人的银子呢,何况偷了也花不出去。”护边大人彤墨勤豹边走边说。他双臂挥舞有力,节奏稳定,给人一种泰山的稳重感。

    “只是看不惯他们把银子不当钱看,教训一下他们罢了,掉到地上也不立刻去捡,还在那里对账簿,真当世界没小偷了吗?真当现在是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啊。”沂水沢愤愤地说,他的愤怒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装的。

    “不错,你还是会关心这个镇子的。”彤墨勤豹声音里似乎透露着一丝赞许。

    “我不是关心镇子,我是看不惯这样的事。如果当时真的有个偷儿拿走了银子,我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沂水沢丝毫没附和着彤墨勤豹。

    臭小子,勤豹心里暗骂了一句。“走,我们去余大树府上。”

    “干嘛?”

    “去了便知道。”

    彤墨勤豹能遇到沂水沢,是因为他正好从山上回来,作为王国西南部无数护边戍校中的一员,他在这里已经任职整整十年了,每天亲自登到城镇东南的群山查看周边形势是他为自己制定的工作之一。

    今天上午他站在群山其中一峰向天峰上的瞭望塔向西南望去,只见云海缭绕之间,山头点点,一座隔着一座,一直延伸到天边,目光之所不及。眼前群山遍布,雾气磅礴,无边无际,怕是方圆也不输王国。

    他凝目而视,云海流畅平滑,倒也没发现异常。十年了,十年来每一天都这么观测,十年来也从来没发现异常。是那一次的大战让异族害怕王国了吗,是那一次排山倒海的压制让他们产生敬畏之心了吗?

    那是个无与伦比的时代,王国里精英遍地,人才辈出,天赋奇人层出不穷,道家恣意汪洋,墨家精工巧做,名家巧夺名立,各种学派的发展几乎到了极致,都出现了庄不周、墨不翟,惠不施这样不世出的集学派各种技艺于大成的大家。游侠刺客中佼佼者也遍地开花群星成河,他们飘忽无踪,出剑杀人,给异族带去了莫大的恐慌。中原各世家也集结各派人士,出资出人为王国效力。那真正是一个最强盛的王国,力逼异族势力范围退后几千里,抚平四野,从此人们安居乐业,至今。

    勤豹思绪像眼前的云雾一样飘荡,十年之短,量异族也不敢心生再次挑战之心。虽说异族相安无事,可这几天城镇里来的异乡人倒是给勤豹出了难题。

    是以他现在带着沂水沢去往余府,正是准备处理这个难题。

    余府在镇子的东边,门前一片开阔地,四周都是树林,绿茵成群,显得很安静。

    勤豹抓着铜环在大门上重重扣了一下。显得格外响亮。过了好一会,门才闪开一条缝隙,一个家丁探出头,见识护边大人,整了整衣襟;“护法大人何事?”

    “我们要见你家老爷,烦去通报一声。”勤豹心里急,但嘴上和行动上并不显得急躁。

    那家丁嘿嘿一笑:“护法大人,容小的言语冒犯,这不用通报了,我家老爷今天身体不适,特意交代不见客的。”

    勤豹终于不太耐烦,对着家丁正色道:“余大人一向健康,怎的今日突然染恙?也好,我既来此,正好去探望探望,促加军民之间交流。”说着他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沂水沢赶紧跟上,看到一脸苦愁的家丁,安慰道:“这有什么!如果护边大人想进去,你一个家丁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余大树也不算愚笨,这一层你不用解释他也会想到,故不会责罚于你。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余大树看到你尽力阻拦的样子。”

    勤豹穿过前院,沿着回廊走到后院,家丁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喊:“护边大人,老爷真的不便见客啊。”他就这么一路喊着,也不敢出手阻拦勤豹。

    一直到后院的厅堂, 有个五十开外的老者应声而出,他一袭松散深蓝的绸袍,脚着木屐,面白少须,双目细长,这便是地方行政长官余大树了。此时他挥挥手让那大呼小叫的家丁静下来,然后朝着勤豹一揖:“护边大人,请。”两人便走进了厅堂。

    两人分列坐下,余大树脸色稍稍阴郁:“老夫今日身体欠恙,本无心待客,但见勤豹大人急闯而入,想必有大事邀商,只是无礼家丁行事笨拙,未能及时通报,以致老夫不能换装见你,请原谅了。”他这一番话,是自嘲,但明显是说勤豹硬入的错了。无礼二字似乎更像是对勤豹说的。

    勤豹脸色不变,他无意于这些心机嘲讽上占上风。只管把自己来行目的说出来:“余大人,我听手下谈论有五个外乡人来到镇上,并且准备打算长久居此。”

    “是的,他们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我也已着手派人调查过,他们身世清白,不会是间谍之类。”余大树谨慎看着勤豹的脸色。

    “但他们是要在这里开妓院!”勤豹克制着声音里的怒气,“你要知道,在边关重镇,尤其是异族进犯的咽喉必经之地,这是绝对被禁止,作为为民布令的地方行政长官,我不希望余大人在这方面犯错误。”

    余大树收回探向勤豹的上身,靠着椅背,耐心听勤豹把话讲完。然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护边大人,你来原海几年了?”

    勤豹不防他如此一问,只好答道:“十年。”然后他忧愤之心又大起,“余大人,十年前异族被驱逐之后,王国就颁发明令,禁止边关开展一切扰乱注意力行动力和意志力的娱乐,赌场、妓院在边关早已成为历史,就连酒肆也只在节日开坊。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边关清醒,我们的职责就是防范于未然,为整个王国人们的安乐生活做第一层保障,你还记得当年原湖镇守关士兵贪欢一晌被幽冥部偷袭的事吗,那也正是王国和异族大战的揭幕,最后,护边校尉从妓院后窗逃走,那个可怜妓女被奔来的异族弓箭手射中脑袋,血溅满床,护边校尉只顾着逃命,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看那个被血洗的原湖镇,成年人成排被吊挂在飞檐下,孩子被集中烧死。”

    说着说着,勤豹双目尽赤,不由站起来,脸上竟如昨日亲历这些事的悲愤。

    余大树依旧坐着不动,待勤豹气息略稳,他才道:“十年了,这些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现在已是太平盛世,不会再有这些悲惨的事情发生了,说到底,现在是另一个世界,是一个王国富强的时代,人们也该享受这种富强带来的好处。”

    “但是,余大人,难道前世之事,非后事之师吗!”勤豹怒气又起。

    “我在原海已做了二十年的行政长官。”余大树示意勤豹坐回去,“我懂这里一草一木的想法,人们想要更加丰富的生活,而且开设妓院会带来地方的税收,镇子也会更热闹,更有趣味,不像现在整天静悄悄的。作为行政长官,我的任务也是为百姓谋福祉,这件事,镇子上的男人都会同意的。”

    “这是在挑衅军事条例!”

    “我已派人将开设妓院的请求去呈交郡守,郡守考虑到天下太平已久,应该会批准的。”余大树这才把王牌亮出来,同时站起来,诡秘一笑,“护边大人,我敬重你是王国最忠心最严于律己的校尉,但智者择时而决,你还请仔细考虑考虑,也许你该见一见这几个外乡人,早日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拍了拍手,竟从侧室里鱼贯走出五人来,勤豹吃了一惊,这五人竟是四女一男。

    那男的身材不高,样貌英俊,他向余大树致了致意,似乎熟络不少,然后朝勤豹一鞠躬,口中称道:“护边大人。”他身后四个女人也一齐矮身行礼。

    这四位女子,看模样不是豆蔻少女,风姿身材都似三十上下,但容颜娇嫩,波光流转,风韵醉人。她们身着水红水绿水黄水紫衣裙,像勤豹行礼之后,便静静站立,不多言语,也不似往常那些官窑私妓一样浪荡形骸腰肢晃荡。

    勤豹站起来拱手还礼,凌厉如剑的目光从那男的身上走起,从五人身上走过一遍。那四个女子却并无惧色,也不拘束,偶尔大胆迎上勤豹目光,眼色自若。

    那水紫女子对视勤豹,眼神不卑不亢,她身材丰韵,容貌艳丽,一双大眼睛似乎有无数故事情感容纳其中。这时候,她走出人群,径自走到勤豹面前。

    “护边大人,奴家有东西送你。”水紫女子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余大树露出惊慌之情,怒视那带头男子,男子摇摇头,示意他放心。

    果然,水紫女子将短剑横起,捧到勤豹胸前,她柔长双手捧起,微仰俏面,挺胸并立。勤豹自觉鼻息体香袭来,看那短剑,盈长不过一尺,通体青黑,但寒气逼人。

    “这剑锋利异常,也算宝物,不过你好意我心领,王国将领无缘无故,不受任何馈赠。”勤豹傲然拒绝。

    听到“也算宝物”。水紫女子似乎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但谁也没看出来。但她继续微笑着,幔纱一般的声音柔柔地说:“护边大人日夜操劳,为王国固安殚精竭虑,小女子早已久仰,这把短剑是我家族传物,小女子势单力薄,无力守持,交付护边大人,既表达我们百姓对护边大人的敬爱之意,也给短剑一个伟大的归宿。”

    勤豹一时无话,余大树也乐呵呵在一旁鼓动:“收下吧,护边大人。别让女孩子家为难。”

    勤豹伸手去接短剑,刚要触及,一人从外面急急闯入,见到勤豹和水紫女子面对面咫尺相站,眼神交错,手腕相接,不由一怔。随即跪拜急道:“护边大人,隼目猎户有重大事情请护边大人商议!”

    他禀报结束,刚才那个家丁才一边大叫“老爷真的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啊,卫士大人”一边闯进来,但看到满座肃然无声,只好讪讪退了出去,心想晚上被责罚是免不了的了。

    沂水沢刚才跟着勤豹一起进来,也不知在余府院子里看到了什么,一直到现在也才走进后院厅堂,陡然见到四个亮丽女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勤豹立刻和余大树告辞,他附耳道:“大人,即使郡守批准,没有守边同意,这事情也很难办的。需知边关守卫是直接被王国领导的。”

    沂水沢极不情愿和勤豹一起离开余府。在去隼目明家的路上,勤豹免不了要教训一顿沂水沢:“带你去余大树家,是为了让你能听听大人的谈话,涨涨见识,但这期间你跑哪里耍去了。”

    沂水沢这次倒没再编,反而心不在焉地说:“别说了,我已经够后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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