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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蛋

    寨子山南面通往山下的路边,时常可以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那里向山下眺望,不管是下雨还是天晴,他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一尊石像站在那里,天天如此。

    但是有一天,男孩子突然从石头上消失了,那是他随奶奶进城回来后的第二天。

    “二蛋——二蛋——”夜已经很深了,山里沉寂的有些可怕,向幺娘带着哭腔的喊声更使空旷阴森的山林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恐怖。

    二蛋离家已经三天了,此刻他正半坐半卧的躺在县府大院外的垃圾站旁,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大背篓被他横压在身子底下,一些废纸和空瓶子从背篓里滚了出来。

    二蛋脚下边放着一个破旧肮脏又胀鼓鼓的编织袋,一只大黄狗东嗅嗅西嗅嗅的跑过来,围着编织袋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二蛋面前不动了。

    二蛋依然睡着,脸上洋溢着笑,嘴边掉着长长的梦口水。

    大黄狗注视了二蛋好一会,突然一摇尾巴向前两步伸出舌头在二蛋嘴边舔了起来。

    二蛋被惊醒了,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惊惧的望着大黄狗,大黄狗也茫然的看了他几眼,甩甩尾巴懒洋洋的去了。

    见大黄狗走了,二蛋抬起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他警觉的摸摸腰间,那个东西还牢牢实实的贴在那里,他放心了,头一歪又枕着背篓迷糊过去了。

    昨天是二蛋三天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从废品收购站出来,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解下缠绕在腰间的那个布袋,将里面所有的钱重新一张张数了两遍,然后拿出一元七毛,把余下的二十八元依旧用布包裹好缠在腰间,就背起背篓走了。

    他在路边店里煮了碗面条用去一元钱,用七毛钱买了一个包子和馒头,他把它们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放进背篓,就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到山前亚榆村小的时候,正遇见那个漂亮年轻的女老师从教室出来,他赶紧走过去把老师拦住了。

    “老师,我要读书。”他一把揪住老师的衣襟,仰着小脸满怀期望的看着老师。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叫二蛋,老师,老师,我要读书。”二蛋逮住老师的手使劲的摇晃着,猛然想起腰间布袋里的钱,伸手进去一把扯下来,飞快地揭开包裹着的布,把那一卷钱举到老师眼前。

    “老师,这是我的钱,我要读书,你收下我吧。”

    老师笑了笑,拿起那卷钱数了数又放回二蛋的手心,摸摸二蛋的头顶,说:“这点钱怎么够啊,让你大人带着来吧。”

    “老师,你就做做好事,收下这孩子吧,这孩子怪可怜的。”王大菊赶集回来路过这里,刚好看见这一幕,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老师转过身来,问王大菊:“你认识这孩子?”

    “哎!”王大菊长长叹了口气,给老师讲了二蛋的身世。

    二蛋原本有个温馨和睦的家,在他六岁那年,他母亲和附近一个村的姑娘进城赶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听说是被人贩子卖到山西去了,他爹听到这消息,气得大病了一场,病刚一好点就急急忙忙下山找孩子的娘去了,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一个放牛娃在山外公路边的山沟里发现了他爹的尸体,看样子是失脚掉下去摔死的。向幺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转眼之间,媳妇没了儿子死了,那时二蛋正读一册,爹死后他就缀学了。

    “老师,你就行行好收下她吧。”王大菊说到这里竟带着哭腔在请求老师。

    老师心里沉沉的,她摸摸二蛋的头顶,对王大菊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请示校长。”说着女老师蹲了下来,双手把着二蛋的臂膀,问:”告诉老师,那些钱是那来的?”

    “我检废品卖的 。”

    “哦,干嘛去检废品?”

    “我想读书!”

    “为什么要读书?”

    “我要找我娘……读了书才能找到我娘。”

    老师不再说话,两行清泪顺着脸夹流了下来,她牵着二蛋的手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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