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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11 谁的结局,造就谁的终点

    轰隆作响的公交车停在一望无际的田野边,女孩蹦跳下车,将手中沉甸甸的书包背上肩,一步步踏上这段熟悉的回家路。这几年来,她每周日晚上走上半小时的田野路,再乘一小时的车去城郊的学校,每周五晚上赶回来,练就了一双和同班同学不一样的双脚,粗糙而有力。

    路过飒飒作响的麦田地,和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野狗相伴一小段路,再和突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擦身而过,自己家的三层小楼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再走近一些,小楼旁停着一辆没有见过的车子。

    白翎和薛阳分别从两边走下车,“田思书吗?我们是警察。你母亲秋余想见见你。”

    “好……但是我要先和奶奶说一声。”田思书指指家门。

    “不用,田老太太早些的时候我们已经接走了,她告诉我们你大概这个时间回来,所以我们才等在这里。”白翎打开后车门,田思书犹豫了一会,慢慢地进了车门。

    从警车的后座看到的景色,和公交车最后一排看到的不太一样。汽车马达发出低鸣,波浪板摇曳的玉米田地越来越远,田思书自后玻璃向外看,第一次觉得,伴随自己从小长大的这片玉米地,在淡红的夕阳光下,会是这样美丽。

    ————————————————————

    会议室的门吱丫打开,秋余只微微抬头瞟了一眼,就惊得跳了起来。“小妹!你你怎么来了!”

    田思书三步并作两步扑进母亲怀里,一言不发。

    大缯点点头,白翎他们就把门关上,另一边三队长也找个位子做了下来,杨诚则打开了三角架上的摄影机。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大缯边说边扫视了一眼整个会议室,坐在北侧位上的自己和薛阳等人,外围的三队长和杨诚,中间包围着几个位子,分别是秋余,站在母亲身旁的田思书,她俩身后的田老太太,以及稍远一点坐着的张尚。秋余的另一侧站着她的律师刘晦明。

    大缯旁侧的角落里,浔可然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摆着的各种文件,对大缯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秋余的律师扶了下眼镜,首先开口,“周队长,今天这算什么?亲友见面会?这仗势可有点夸张啊。”

    “今天是对田炳亮谋杀案的再度审讯。”大缯合上面前的文件,眼神扫向秋余。

    秋余紧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你们要审也是审我,和其他人无关,让他们都回去吧!”

    “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相关人员,我把你们请到一起,就是为了解释整个案件过程中的疑点。先是秋余,你承认谋杀你丈夫吗?”

    “我承认,都承认。”

    “田老太太,听到没有?你儿媳妇承认杀死了你儿子,那你那天早上来撤案的时候,看到的又是谁呢?”

    田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她看看秋余,又看看自己孙女,连连摇头,“俺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白翎忍不住**话来,“别不记得了老太太,我们这里对报案人说了些什么,都是有详细记录的!”

    老太太低下头去看着地板,抓着座椅把手的手微微颤抖着。

    刘晦明微微眯起眼,视线在老太太和田思书身上扫过,似乎察觉了什么。

    白翎皱着眉问,“老太太,凶手杀了你儿子,你一手带大的孩子,想想你的儿子,你还想包庇她?”

    “俺么有包庇……就是,就是儿媳妇杀的,就是……”

    “行,那我们先当秋余杀了田炳亮,然后呢?谁把尸体拖进玉米地埋起来的?”大缯接着问道。

    一阵沉默之后,张尚低声道,“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张尚,“秋余夜里打电话给我,说她和他家爷们打架,不小心把他捅死了,问我该怎么办,我跺跺脚……说,埋了吧,这样谁也不晓得了,然后……我就偷偷摸摸奔到她家,田……她爷们,躺…躺躺在地板上,我俩就把他拖着到旁边地里,找个空地儿,挖坑埋……埋了……”

    “秋余为什么打电话给你,不打给别人?”白翎顺着问了下去。

    张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整句,还不断斜眼望一望秋余的表情,而旁边的田老太太则怒目而视着眼前这男人,从鼻子里发出冷冷的一哼。白翎和大缯对视了一眼,秋余和张尚有私情这情况一目了然。

    秋余和张尚的证词一致,使得闻讯进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过了几分钟,律师站了起来,“周队长,我无意冒犯,但是看起来,现在这情形一目了然,我的当事人也已经认罪,不论你们警方有什么猜测,如果没有新的证据,我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刘晦明说着看了看他的当事人,又看了眼秋余身旁的田思书。

    “啪。”文件夹合上发出的声音自浔可然手上传来,她抬眼看着田思书,长叹一口气。“你要证据,我有。”

    可可走到中间方桌上,摊开文件夹中的照片,“尸体火化了,不代表一切证据都已不存在。我倒是有个理论想好好验证一下,资料上说,死者田炳亮身高177,背部靠近心脏位置被锐器刺中一记。我们来现场模拟……杨诚,你身高178,来演死者。”可可的视线幽幽的飘来,让杨诚后脊梁一阵发冷,想想尸体被火化的事情……他只好咽了个口水,乖乖地走了过来,站在法医身旁。

    可可站在杨诚身后,转头去看秋余,“你一刀捅死田炳亮的时候,他是什么动作姿势?”

    “他……就,就是这样站着。”

    “没有弯腰?”

    “没有,就是站直的……直的。”

    可可示意秋余起身站到杨诚身后,“模拟当时的动作给我看。”她说。

    秋余接过可可给的笔,当做凶器,微微颤抖的手慢慢地举高,笔尖朝下,“刺中”了杨诚靠近心脏的背部位置。

    大缯注意到,秋余一直在颤抖,做“刺入”这个动作的时候,连眼神都不敢看向杨诚的背部,而是半闭上眼,是事后想起当时的情形感到内疚?还是自始至终,秋余都是一个没有胆量去“凶杀”的人?

    “秋余,保持你的姿势别动。”可可说着抓起桌上一打照片中的一张,“知道这是什么?这张照片是你丈夫背上致命伤口的放大图。”

    只看了一眼,秋余就不由自主地把头扭开。

    “请你看着,”可可再次把照片举到秋余面前,“这张伤口,刺创面呈扁菱形,左右对称,如果是凶器是自斜上方刺入,伤口应该显出上部肌肉血管的创口,举个例子,在平面上画一个扁菱形,按照这个形状刺破纸,然后把纸上方往外下方往里倾斜,此时看到的就是‘自斜上方刺入的伤口形状’,”可可边说边在白纸上比划着,“这时候拍下照片,看到的应该是上方的肌肉组织,而这张照片上显示,创口被拍摄到的是,下方的内部肌肉!”环视了一下安静的整个房间,可可放下举在秋余面前的照片,“凶器刺入田炳亮后背的时候,是以自下而上的角度进入,动手的这个人,比田炳亮矮很多,比秋余你,也矮一些,张尚一米八,更是不可能。”

    房间里一片寂静。

    “那…………那是我、是我记错了,对!是我记错了啊,老田那时候弯着腰……”

    “弯着腰?”可可冷笑道,“还有什么?躺在地上?还有吗?秋余,你到底还要说多少谎,来替你的孩子掩盖事实!?”

    秋余瞪大了眼睛看着浔可然,欲言又止的样子与可可皱着眉的坚定形成反比,突然她猛的扑上去抓住可可的衣领!“不是她!我!是我杀了老田!是我是我是我!是我!!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秋余如此的激动,以至于身边的人花了好大力才将她从可可身上剥离下来,但她还在不断的叫嚷,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将要断弦的琴声,怒吼着生命的最后一份力。

    大缯站在可可身边,她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然后转眼看向田思书。大缯皱着眉挥手,让白翎他们把失控的秋余带走。秋余看出了身边这几个高大警察的意思,奋力挣扎着,不断挥舞双手去抓白翎的脸,挥打杨诚的胸口。“你们不能把她带走!我要和我女儿在一起!谁也不准!!不准……”

    “秋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停止下来,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女儿。”大缯低沉的声音像一道魔咒,让秋余骤然冷静下来。

    “安静的坐下,你就可以陪着你女儿一起,再吵闹一句,刚才的话,我刑警队长说到做到。”大缯的语气散发出强势的魄力,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真的能做到。

    田思书低着头,视线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她眼前,当事人也不是她的母亲一般。

    “这就是你要的?”房间里又变得安静下来,可可的声音又如幽灵一般钻了出来,“田思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让你的母亲代替你顶罪,然后你就可以去参加高考,去读大学?你以为……”

    可可站定在还没成年的女孩面前,“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问心无愧,从此安安心心的读书,忘记这一切,过完这一辈子吗?我告诉你田思书……你忘不掉,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你是怎样把那一刀扎进爸爸的身体里,就算……假如,你真的可以忘记,真的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去读你的书,那……你的心,就已经变成黑的了,不久的将来,我保证,有那样黑色的心的人,迟早,依然会进监狱!”

    大缯注意到,田思书僵硬的双手中,指甲紧紧地嵌入了肉里,她的内心在渐渐决堤……

    可可转身抽出桌上一张照片,“看看这张田思书,这是你父亲的手掌,这些擦痕在发现尸体的时候被鉴证科拍了下来,这些擦痕你不陌生吧?让我来提醒你,这是只有几十年的老木工才会有的伤,我见过很多大人,工作的,或不工作的,他们宁可把钱用来买酒买女人搓麻将,也不肯用在孩子身上。你以为,是谁在供养你读高中,考大学?”

    秋余坐在田思书旁的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攥住女儿的手,看向可可的眼中不断地掉出大滴大滴的泪,她摇着头哀求可可不要再说下去,可可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感到太阳穴一阵酸痛,“……我不想说这些,田思书,我一点都不想说这些……我怀疑过自己,我是法医,我的职业是为死者说话,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该来揭露你,怀疑田炳亮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所作的事……田思书,抬起头来,看看你周围,你妈妈为了你顶罪,张尚他到现在为止都没表示过异议,说明他也知道究竟是谁杀了田炳亮,他跟你非亲非故,却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也一句怨言也没有……而你奶奶为了你,去告诉警察说,自己明明已经没了的儿子还活着,你考虑过他们的心情没有?这些人花着多少心血在为你所犯下的罪在掩盖,弥补,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余生,你配么!?田思书,……你、配吗??”

    “我不配!!!”田思书抬起的脸上满是清澈的泪水。

    可可被震住了,眼前这张绝望的表情,几天前还那样笑着问自己,北大清华的图书馆很大很大吗?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要任何人替我……”

    秋余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小妹……”

    田思书转头看她,“娘,我不配……我不要你替我……不要替我挨打,我不要……”

    “你在、说什么……”

    “都是我,我知道……爹每天每天打你,都是因为我读书不用功,我学的不够好,我分数不够高……我不够,我不配,我做的不好……”

    秋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不……不是!你在说什么啊傻瓜,不是你,你爹……你……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关系……”

    “有!!怎么会没有关系!每次我分数比上次低了,爹打你都打得特别狠……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

    “我向他求情,我求他不要打你,他只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看着我,我就知道是因为我,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所以他打你,你也让我回房间去看英语…他应该打我,是我……分数低……是我的错!…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看着英语书,耳朵里听到皮带抽在你身上的声音,我做不到……你让我……背单词,我不行……我只是希望,能…停下来…抽在你身上的鞭子能停下来,而已……都是错的……读不好书是我的错,杀了爸爸,也是……我的错……”

    秋余猛然将田思书拉近怀里,用力的将孩子抱紧,“不是你……不是啊………我的孩子、天哪不要,不要说…了……”

    房间里十几个人都沉默不语,没人知道现在该说什么,田老太太和秋余将孩子环在中间,任由眼泪毫无节制地流。

    摄影机正在录像的小灯羸弱地闪烁着。

    “你后悔吗?田思书……”可可低声的问。

    女孩压抑着绝望的眼神瞪着可可……“不,不后悔……至少我妈……再也不用挨打!”

    可可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气压低到自己喘不过气来,那里错了,哪一个点错了,让这个女孩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是不是自己,也在田思书悲剧的一出戏里,画了无奈的一笔?

    ————————————————————

    刘晦明走进大缯的办公室,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几位,“根据秋余的要求,我会担任田思书的辩护律师……现在我最想了解的是,”他转向可可,“浔法医,你刚才说,伤口的切入点是自下而上,所以据此判断凶手身高比较矮,所以你们认为是田思书,而不是秋余或者张尚杀了田炳亮,这点推论,你会上庭作证?”

    可可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会,因为尸体我并没有做过真实的鉴证,所以不会提交没有百分百肯定的证据。”

    “那你刚才是在忽悠人?”刘晦明皱着眉问道。

    “我们更倾向于,刚才法医所说的,是一种审讯策略,用来获得案情的真实口供。”大缯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你们是该庆幸刚才不是在法庭上,否则我不会让你们骗到这份口供。”

    “你对他们洗清你的当事人秋余的罪名,有什么不满吗?”说这话的是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另一个男人,他缓缓起身的时候,刘晦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是?……”

    “你好,我叫古吉,省厅的犯罪心理专家。刚才审讯的过程录像我全部看过了,根据背景资料,我会开出一份证明,说明田炳亮对妻子秋余长期的家庭暴力,对田思书的身心成长起到了极坏的负面作用,也可以说,是教坏了孩子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使用暴力来宣泄的原因,不知道律师对这个证明,是不是也不太欢迎呢?”古吉招牌式的笑容,淡淡地停留在脸上。

    可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刘晦明微微眯起眼,“我打赌,这是浔法医的主意。”

    古吉再度微笑起来,“聪明的律师!”

    “她为什么不……”

    “她有她的立场,”大缯低叹一声,“两位在我办公室里慢聊,我先出去下。”

    ————————————

    太阳下山了,夕阳的暖意抵不过初秋的风,冷冷的气息从窗户直钻可可趴在的脖子里。

    “她不会判很重。”大缯又不知不觉地站在一旁,“秋余和古吉的证明一出来,加上法庭会考虑她的未成年,综合因素来说,不会判很重……这孩子,比我们想的都坚强。”

    看看身旁的人没反应,大缯摇摇头点起支烟,“浔可然同志,我知道你难过,你做了应该做的……”

    “我知道,你好啰嗦……”可可把脑袋埋在臂弯里,闷闷的声音传来。

    大缯气结。

    结束一个案子,应该是一种释怀的事情,可可长叹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排干净一样,站直了身子,眼神看向远方,话却是对身旁的人说,“周大缯,你总有一天是死在吸烟过量上。”

    大缯再度气结,把烟随手在窗台上掐灭,伸手就去捏她的脸。

    “干什么干什么!公安局大楼里你敢为非作歹……呜!”

    婉莉出现在转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队长耍流氓进行时”的画面……

    “队……”她不知道要不要打扰上司的犯罪行为……额……会不会被扣奖金?还是……恩……要么,后退回去当做我没出现过?

    一边想一边后退了一步,可惜穿着紫色衣服的婉莉一动,就被可可的眼角给扫视到了。

    抬手一拳,可可把个流氓推开三步远。

    “哦,小徐啊……有事?”大缯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徐婉丽。

    呜……完蛋了,肯定要被扣奖金……婉莉内心一边哀鸣,一边配合大缯一脸的淡定,“队长,我在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找到了符合那个弃婴的身份信息。”

    可可瞪了几眼身旁的人,本来想乘机离开,但婉莉的话却让她止住了脚步。

    “年龄,身高,还有脸的特征都符合,”婉莉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报告纸递交给大缯,“孩子的父亲名叫常江,私营一家啤酒厂,家里还颇有钱。”

    “江源啤酒厂。”可可根本不加思考就吐出这几个字。

    “诶?可可,你怎么知道的呀?”婉莉和大缯充满惊异的眼神投来。

    秋风从脖子后吹进来,凉意的气息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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