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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莫担忧

    换药的时候,王谢将自己此去药铺的收获说了,燕华听得欢欢喜喜,道:“少爷真厉害!”

    “不过雕虫小技。”王谢确实没觉出厉害,但是听燕华真心实意在夸自己,心下还是极为舒坦的,“相信我之前不是信口开河了吧。”

    燕华趴在床上,心里想“早知道了”,嘴上说:“少爷的本事需要压,压一点出一点,不压出不来。”

    “会调侃我了!”王谢扎好布带,顺手在他屁股上一拍:“还要压一压?你以为是磨豆浆么——咦。。。燕华啊,你终于长出一点肉了。”说着话,又揉了一揉,“养肥了就能吃了啊,原来卸磨杀驴就是这么来的。”

    这几天的换药,虽然在羞耻的地方,但是纯粹为着治病,加上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之间坦坦荡荡的已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被王谢一拍一揉,燕华先是一愕,后来听出王谢也在拿自己调侃,脸红了:“燕华才不是驴。。。”

    “嗯?我都成黄豆了,你还不是驴?我的本事还不都是你压出来的。”

    “少爷,燕华很快就能好了吧?”燕华忽然换了个话头。

    王谢沉思片刻:“这处地方么,至少要三个月。眼睛可能三个月到半年,手和腿。。。我争取两年罢。”

    “还有好久啊。。。”燕华叹了一声,“这么晚了,少爷,您快去歇息罢,明日不是还有事要做么。”

    王谢给他盖好被子,叮嘱:“你也赶快睡。”说着,放下幔帐。

    一个时辰后,幔帐掀开。王谢拿着烛台往里照了照。

    “怎么又哭了。。。”

    燕华从未问过他关于身体痊愈的相关情况,他平时常常跟燕华说明治疗的进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夜这么突如其来一问,再加上听到自己答复后,声音透着的淡淡失落,王谢自然觉得不大对劲。

    再看睡姿——之前他发现燕华睡姿通常是缩起身体,全身蜷得紧紧的,连头也蒙在被子里。王谢猜测是在烟花楼几年夜间冻的身体虚弱,外加担惊受怕。

    这几日,暖衣饱食,再加上自己对他好些,他安心了,睡姿也稍微舒展了些。

    不过眼下么,缩在被子里的头、枕头上的印迹、以及被枕头压着只露出一角的帕子上的痕迹,非常明显地告诉王谢,燕华心里不知道又钻了哪根牛角夹了。

    给他掖好帐子,王谢甚是郁闷地回去躺下,琢磨:“之前在调侃的时候,说起卸磨杀驴,他还没有不开心,那么就是自己那句‘我的本事是你压出来的’,他想左了?。。。如果‘我’是燕华,‘我’心思敏感,而且一心都在王谢身上,那么听了这句话,‘我’会怎么想?‘我’急着痊愈,‘是不是我没有用,才挤兑他不得不拿出本领?’——‘是不是他日后会很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让他分心?’——‘我不能告诉他我的想法,不然他又会担心’。”

    王谢暗叹一声,没工夫感慨,赶紧想想能给燕华安排什么活计,好让他觉得能帮上忙。燕华是绝对不会挑肥拣瘦,只要有事情做就好,问题在于。。。自己舍不得支使啊。

    王谢在绞尽脑汁里睡去,次日起床未免就晚了,着急忙慌的,在燕华屋外喊了声“等等我去拿药”,赶紧取了药。

    燕华老老实实趴着,昨天临睡前他是对自己很失望,可没过多久,就觉得少爷这几天尽心尽力对他好,他再胡思乱想麻烦到少爷可就不妙了。只要少爷觉得合适,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少爷要他天天窝在家里做个摆设,摆设也是有用的,况且现在少爷说话做事都不一般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听话——嗯,偷偷给少爷做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吧。

    燕华想着就打个大大的呵欠,把因为呵欠流出的眼泪抹在枕头和巾帕上,钻进被窝美美睡了一夜。

    而完全不知道燕华早就想开了的王谢,还在边上药边思考着,究竟给燕华派个什么活合适,而且,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能随便出口。

    “燕华啊。”

    “少爷?”

    “今天是上药的第五天了,明天我就不拘着你了,可以随意走动行止——老规矩还是不能久站久坐,也不能干重活,除了这两样,干什么都行。”

    “好。”

    “我前两天给过你一些银子零花,要买什么随便,不用跟我打招呼,就是喜欢什么,赊账也没关系。”

    燕华有些惊讶:“燕华还以为,那是日常开销用的,之前燕华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家用钱,正想着是不是趁着惊蛰刚过,将庭院整理整理,将去年枯死的花卉挖出,买些花补种上,看着也漂亮些。虽然节气上稍微晚了几日,但应该不妨事。”

    “那买什么样的花?”

    “石竹、一丈红,还有玉兰、碧桃、美人梅,还有紫藤。起初想买些前面几样草本种子,毕竟种子便宜,如果价钱合适的话,那就可以买后面那几样长成的木本花卉,直接移栽过来。只可惜不知道牡丹花色,怕被人欺哄,白白浪费了银子。”

    ——春季花卉大都是观花的,燕华这又是纯为自己着想,可知以前他怎么小心打理自己的宅子,自己却从来没在意过。而且前几日给燕华换房间时,曾经看到他床上还有野花,想来燕华肯定也是爱花之人。

    王谢想着便问:“去年你也买花种了?”

    “钱不太够,只买了一点点,因为。。。”燕华婉转地解释,“少爷觉得,我不需要养花。”

    事实是,他从牙缝里挤出十来文钱,买了些便宜花草,王谢骂他一个瞎子种什么花添什么乱啊。

    王谢一听这话就想到自己当时必定没说过好话,已经在心底抽了自己十几二十个耳光了,忙承认错误道:“那时是我不对,你现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别生气了,明天就去买花种,好不好?我可以一起去吗?”

    燕华听王谢做小伏低的语气,不禁失笑,听到句末王谢小心询问,登时心里暖呼呼的,少爷不是命令,是询问,是询问哎,把自己放在和他平等的地位询问哎,虽说很不合规矩,但是自己。。。很喜欢。。。很喜欢。。。

    换完了药也吃过了饭,王谢出门去药铺继续谈生意,临走前再三叮嘱耳提面命不许受累不许干重活,最好还是在床上躺着趴着蜷着窝着各种姿势随意,燕华在“老妈子”不断唠叨中连连点头一一允诺,心里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药铺后堂,王四掌柜尽管一夜未眠,仍然神采奕奕地招呼王谢。昨晚他回去仔细想想,王谢的提议甚为诱人,值得一试。前人不是没有过,但没想过用在药铺上,可是只要行之有效,又有何不可。况且,王谢自动要了苛刻条件,自己也没逼他,日后即使不成,损失也不大。

    因此王四掌柜一早起来便悄没声儿的,立刻托人,暗中去寻附近哪几家铺面可以盘下来或者出租,好收拾收拾选作新址。

    王谢也不含糊,金叶子还剩二两左右,折成白银一十八两有余,再取了些碎银,凑成二十两的整数,全部拿来入股。

    “谢少爷。。。”

    “王四爷。。。”

    两人一坐就是半天,连午饭都忘记吃,将计划重新完备,之后拟了合约,也不挑什么黄道吉日,直接请来街坊及里正为中人保人——一开始没人愿意给王谢作保,还是洛大夫作了他的保。

    签下花押、盖了手印,契成。街坊里正看了都啧啧称奇,回去当晚自然将药铺王四掌柜可能犯了失心疯,竟跟有名的败家子破落户王谢王大少做生意,还签了合约的消息,纷纷传扬开来。

    ——此话暂且不提,签完约,两人才纷纷觉出饿来,王四掌柜看看天色,当即派小吴去新开张的“客满堂”订了包间,请诸位中人保人一聚。

    酒酣耳热之际,往往是消息传播最痛快的时候,王谢岂能不知,只是心里惦记燕华,没喝几杯,便告了罪回去,弄得众人便是一愣,只是大家与他不熟,不好深问。

    王谢下了酒楼,还没出门,迎面便走来位熟人,不好不招呼,便拱了拱手:“少掌柜,可是来此用饭?”

    来人正是苏文裔,不知道是请人吃饭还是应请吃饭,见了王谢,也便拱手客套:“正是,谢少爷,这般早就回去?”

    “不早了,燕华还在家,等着我给他调理膳食。”

    “那我就不耽误谢少爷了,您请。”

    “请。”

    苏文裔上了酒楼,路过一个包间,听里面正说着“谁不知王大少爱吃爱玩爱热闹,怎么屁股还没坐热,就离席了?”“看这打扮、这作派,真的改性子了,王四爷莫不是慧眼识人?铺子里又多了一份助力,恭喜恭喜!”“这么早,他回去说不定另有消遣呢?”“呵呵呵,回没回去,恐怕也难说。。。”

    这些议论里,八成是不看好王大少的。苏文裔微微皱眉,“王四爷”应该就是康安堂的掌柜,方才王谢是从这里出去的?即是说,王谢和药铺有了往来。再联系他订作金针,一想便知果是走了行医一途。而且王谢给金匠张老师傅开过方子,这几日张师傅感觉颇为不错,还打听他来自哪家医馆,知道那位是王谢王大少以后,惊得一锤子锤歪,差点儿砸到指甲盖上。

    这个王大少,到是可以一交。苏文裔想着,他也是浪子回头的人,自然明白王谢眼下的处境:王谢能搭上药铺的线,怎么说也是有些能力,但毕竟不似自己,背后有叔叔、有首饰铺撑腰。他实力单薄得很,此时正好容易相交。自己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至少现在示好,王大少——若是当真迷途知返而又头脑清醒的王大少——不会不明白,对自己总不会没好处。

    王谢并不知苏文裔的想法,更懒得去想那些人会说什么,左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

    他疾步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在星星点点往来灯火之中,巷口果不其然有盏灯笼,静静不动,黄色光线微微摇曳,映出挑灯的人。那人长身玉立,一手执着长竹竿,面无表情,正侧耳倾听。

    王谢也不讲什么礼仪,隔着还有段距离就喊:“燕华,我回来了!”

    燕华闻言抬头,脸上顿时绽出温柔欣喜的笑,循着声音,探索前行几步,王谢大步走去,第一件事是连着他的手一起,握住灯笼:“一摸就知道,你又在外头等久了不是,瞧这冻得都青了。燕华,这可没有下次了啊,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叠吧叠吧塞荷包里,天天随身揣着。还有,今天都干什么了,累不累,给你留的饭有没有吃,合不合口味,有没有睡过觉。。。”

    燕华听他絮絮叨叨,只是微笑点头,乖乖回答:“。。。不冷。。。白天就洗了两件衣裳,真不累,也不冻手,是烧了热水洗的。。。午饭很好,全都吃光了,晚饭还没吃。。。下午睡过一觉。。。屠户过来送牛肉,收了。。。”

    两人说着话回到家里,径直到了厨下,王谢让燕华烤着火,自己动手热了晚饭。

    燕华嗅到他身上淡淡酒味儿,猜想是两家谈妥了,才摆酒庆祝,又听他说话清楚,知道没喝多。在一边帮着打下手,道:“少爷今天生意可是谈成了?”

    “嗯,契约在我怀里,饭后念给你。”王谢道,“等王四爷选定了地方,我就将医馆开到药铺里,以后你就是我的小伙计,抓个药算个帐,端茶倒水什么的。”

    “遵命,少爷师父。”燕华笑应着。

    “喏,这是合约。”吃了饭,也都收拾好了,王谢将契约掏了出来递给燕华。

    燕华指尖轻触这张轻飘飘的纸,王谢给他讲大概意思:“王四掌柜和我合伙开一家新药铺,专门卖些贵重药材和特制的丸散膏丹类成药。合股资本是他九我一,第一年每个月净赚的银子预期之内都归他,只要超过预期,都是我的,但是我要慢慢承担房租等花销。一年不获利,我一年白干,诊金全部归他,另外合股的本钱归他,次年还不获利,诊金也是全部归他,剩下的合股本钱也归他,而且这宅子恐怕就要改名字了。”

    燕华大吃一惊:“少爷,您将祖产押给他?这、这。。。”

    “这没有什么风险。”王谢轻松道,“别说一年获利,一年以后,我都能把他的合股买到手!”

    “那少爷,他说的获利是怎么算的?”

    “眼下的铺子,除去本钱和所有挑费,一年差不多是净赚白银一百二三十两,一个月下来平均十两多。所谓获利,就是一个月至少要赚十一两。”

    “这么多?”燕华惊道,“那少爷新开的铺子,最初没人晓得名气,岂不是会亏本?”

    “因着我是新手,他也是初次尝试,因此我们将预期压低了,前半年净赚五十两银子即可。”

    “净赚五十两。。。也不低啊,这还是预期,没有少爷的份。”燕华眉心又要打起结了。

    “别担心,有我。”王谢忍不住抬手揉揉燕华的眉毛,“再皱就出皱纹了——这合约你帮我保管。”

    “啊?”燕华立刻转忧为惊,“这怎么使得!少爷,这么重要的东西燕华可不敢拿。”

    王谢拉长了声调:“燕华,你说过给我帮忙的。”

    “燕华自然愿意为少爷做事,可这么重要的。。。”

    “因为重要,才托付给你啊。你说,这世上我除了你还能放心谁呢?”王谢凑近了,低低的问。

    “少爷。。。可以自己保管。”

    “我是自己保管啊。”王谢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是把重要的都放在一起了么。”

    “都放在一起了?”燕华不解。

    “傻。”王谢先给出一个评语,随后道,“契约很重要,你更重要,所以要放在一起。”

    “少爷。。。”

    “所以好好拿着,日后你眼睛好了,家里还等你管账,外面还等你坐堂,我还等着你端茶倒水呢。”

    “少爷。。。”眼圈红了。

    “好啦好啦,我说过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就一定会有。”王谢拍拍他的手,“待会就换药,然后歇了吧。我们明天上午出去买花。”

    “。。。好。。。可是少爷不先省着点开销么?”

    “没关系,误了花期才是大事。”

    王谢钻进书房,想了想,写了几张方子,准备明天顺便去药铺的时候,交给洛大夫,相信他和王四掌柜都很乐意研究一下,然后配制成丸。毕竟,他出一成的钱合股,而能将超出预期的银两全都收敛到自己手里,就在这些验方上,三张验方不能说价值千百,但只在康安堂出售,王四掌柜掌着独家验方,当然觉得比银钱合适——有事弟子服其劳,干点活就换好几张药方,他们绝对赚了。

    王谢不是没想过不开医馆而是直接卖药方了事,但卖一张少一张,得来的还是死银子,不如借此机会将自己名声扭转,日后也有生活资本。

    洛大夫正欣喜着,自家师父即将在药铺附近开医馆兼坐堂,自己有什么疑难便可随时请教,实在是美妙得很。。。“阿、阿、阿嚏——”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王谢一出门,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很是不爽。昨天他就没想着看看天色,结果。。。这下可不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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