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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走进村医王大石的屋子,纪安然鼻子里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屋里躺着一个妙龄女郎,素面苍白,嘴唇白中带着淡紫,双眉如剑又如柳,浓黑纤利。她的长发和衣衫都湿透了,那水还在往地上滴,却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

    因溺水受伤的是年轻姑娘,男人要避嫌,就没来凑这热闹。包括王大石,也没有露面,而是把姑娘交给自己的媳妇看。小孩们倒是想凑热闹,却被赶得远远的,这屋里围观的都是女人。

    伍大娘被人一推,不由自主向旁边歪去,哎呦叫了一声:“哪个不长眼的挤老娘,作死么……”转头见是桂花和纪安然,翻个白眼没再计较。

    这少女是桂花和另外几个小孩一起发现的,他们本以为是溺死的人被水冲到了岸边,又兴奋又紧张,还带了点小恐惧。有孩子拿树枝去拨拉“尸体”,有的飞奔去喊大人。桂花则回去将纪安然拽了来。

    这女郎生就十分美貌,素肤如凝脂,鼻若悬胆,唇似红樱,翠眉如剑,偏偏双目紧闭,身量单薄,有一种楚楚柔弱和勃勃英气混杂的美。

    “她身上有伤,还在流血……”王大石家的帮女郎擦干净脸,将帕子扔在一边儿,招呼伍大娘帮手给她除衣。

    桂花满怀看热闹的心情来,站了一会儿,却觉得百无聊赖,听见院子里有孩童嬉戏声,扯扯纪安然袖子:“小娘子,这里不好玩,我们出去吧!”

    她连唤了两声,见纪安然理也不理,有点急了:“小娘子!我跟你说话呢!”

    她顺着纪安然的目光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女郎。

    身边的村妇小声猜测着这姑娘的来历,交相赞叹她天仙化人般的美貌。

    桂花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有啥特别的,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她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痒痒,转头跑了出去。

    纪安然一进屋来,目光就落在那女郎身上,挪不开眼。她倒不是像身边妇人们那样为她的惊人美貌所吸引,而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纪安然秀眉紧蹙,漆黑的乌瞳紧盯着那弱不胜衣的女郎,心中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却找不出由头来。

    伍大娘的手刚碰到那女郎的腰带,手腕忽然一紧,被一只苍白冰冷的手钳住。

    “干什么?”

    那声音很轻,却很冷,就像那只因失血和长时间浸在水里而没有温度的手一样。

    伍大娘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眼皮一抬,对上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这女郎醒了。王大石家的连忙安抚道:“姑娘,你受伤了,得赶紧上药止血。还有你身上的湿衣服也必须要换下来。”

    女郎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她的眼睛不大,是内双凤目,同那双如柳又如剑的纤利长眉一搭,显得格外冷艳,然而眸光如水,眼波盈盈,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闭着眼的时候是一个姿容上佳的美人,但纪安然还不觉得有多么惊艳。她和这些村民不同,见过的美女多不胜数,不谈二十一世纪,也不提皇宫里,单就纪家,也有不少女人的姿色在这女郎之上。

    但当她睁开眼,与纪安然的目光对上,后者心头一震,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两句诗:“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也就在女郎睁眼的瞬间,纪安然心中那模模糊糊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她立了片刻,听见那姑娘虚弱的声音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我自己来……”

    她一边推拒着村妇们的手,一边抬眸在人群中晃了一眼。目光扫到纪安然,略略停留了一下,又荡了开去。

    没什么奇怪的。纪安然皱着眉头,一定是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好,心烦意乱的。这女郎除了太过美丽,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哎呀你这孩子,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身上有伤,不方便……”伍大娘脾气火爆直爽,却是个热心肠,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快。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要扒她的衣服。那女郎刚刚醒来,体虚乏力,面对她的热情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纪安然正想退出去,那女郎忽然低柔地开口道:“那位小妹妹,能请你帮我上药么?”

    纪安然诧异地指着自己:“我?”

    女郎轻轻点了点头,扶着床腿强撑着站起来,还来不及迈步,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

    “哎,你慢点……”王大石家的连忙扶着她,却被她轻而坚定地推开了。

    那女郎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进里屋。她坚持不要任何人搀扶,短短几步路,却走得万分艰难,不断有血水从她身上流下来,汇聚到脚下。终于进去了,众人皆在心里为这个倔强的姑娘松了口气,却见她将深蓝色的布帘子一放,将外头众人的视线阻隔。

    这下众人的脸色可不好看了。伍大娘道:“咱们是好心给她治伤,又不是要害她……”

    “唉,估计是受到惊吓吧,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算了算了,都别管她了,回去吧,我还要赶着烧饭呢,待会儿娃儿他爹就回来了……”

    “真是个怪人……”

    “我那儿也好多事没做……”

    “走吧走吧!都散了都散了……”

    “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们说就是。”有人对王大石家的道。

    王大石家的应了,目送她们出去,将一套旧衣服和伤药、白布拿出来,又简单教了一下纪安然包扎的手法,示意她送进去。

    纪安然掀开帘子进去,那美貌女郎坐在小床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按着身上伤口。听见有人靠近,眸光冷冷射来。

    纪安然将东西放下,那女郎冲她微微点头,背过身去。

    她动作缓慢地除下外衣,露出雪白的中衣。纪安然倒抽一口冷气,见她后背上有一处骇人伤口,长约五寸,衣衫破裂,隐约可以看见皮肉外翻,泡过水后更加可怖。肋下、大腿、小腿都有伤,她背对着纪安然,前胸腹部看不见,但观她动作,必也有伤。纪安然暗暗数了数,她看见的伤口已经有五六处。

    纪安然震惊了,这等样的伤,难为她一个弱质女子还能保持清醒!

    女郎继续脱中衣,衣料却和伤口粘到了一起。

    “我来吧。”纪安然想上前帮忙。

    “别动!”那女郎道,“你,你不要过来。”

    纪安然对她真心十分不解:“姑娘,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那女郎声若蚊呐,“你们救了我,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我……身体有缺陷,不想被人看到……”言罢,抖着手用力一撕,将衣服脱下的同时,掀开一片血肉模糊。

    登时血流如注。

    她轻轻呻、吟一声,纤细的手指几乎抓进墙壁里去,有气无力道:“前面的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但是背上这个,我够不到……”

    纪安然明白了,这才是她叫自己进来的原因。她背上的这道伤应该是全身上下最严重的一道,如果救治不及时或是处理不好,小命都难保。

    她穿的是前胸单片式亵衣,背后系带,露出一大片雪肤。冰肌玉骨、欺霜赛雪,衬得那道伤口格外狰狞。

    王大石家的给纪安然的伤药是用草药捣成的浆。纪安然先用清水稍微清洁了一下伤口,然后用挖了药,小心翼翼地涂上去。

    她能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因紧张和伤痛紧绷,自己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纪安然抹完药,取了白布进行包扎,双手从女郎肋下环过。

    女郎僵着身子,似乎很难忍耐。偏偏纪安然手生,动作慢。

    “好了没?”

    “别催,马上就好。”

    “快一点,不用包得太好……”

    “好了!”纪安然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美收工。她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点点头:“作为一个新手,我真是心灵手巧。”

    女郎听她自夸,似乎低笑了一声,怕牵引伤口,又忍住了,略略回头,凤目含笑斜睨了她一眼,反手试探地摸了摸。

    “嗯?”她表情一僵,反复摸了那朵大大的蝴蝶结两遍,脸渐渐黑了。

    纪安然只能看到她半张脸,也没留意她的表情,问道:“别的伤口真的不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了,”那女郎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咦,人都走啦?小娘子呢?小娘子——”

    “王婶,我姐在里头?”

    纪安然听见桂花和李荣康的声音。“那你需要帮助的话只管开口,王婶人很好的。我叫纪安然。”

    “纪……”女郎瞳孔一缩,失声低呼道:“纪安然!”

    她低喃了两声,眼中光彩大盛,顾不得伤痛忙忙反身要追,却起的太急,脑中一昏,眼前便是一黑。

    纪安然此时正在跟王大石家的交待那女郎的伤,顺便把她的心病说了。王大石家的恍然大悟:“唉,怪不得,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窥探她的辛秘,也不叫别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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