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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第九章 堂姐妹不同姓,叙巧合同日生

    纪安然乖巧安静地伏在紫衣美人儿怀里,长长的眼睫掩去幽深眼眸中的思绪。这宫装美人的位子仅在大长公主之下,压了纪家两位嫔妃一头,还能令周氏上前陪坐,面子这么大,除了那一位宋贵妃,再也没有旁人了。宋贵妃代掌中宫多年,圣宠不衰,膝下还有一位颇得今上宠爱的皇子,真真是无冕之后。以她的身份,大概也只有连皇帝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姑母”的大长公主能令她敬陪次座。但是,这位贵妃娘娘明明姓宋,和周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看她模样,和周氏像是极为熟稔,甚至还开口让自己唤她“姨母”?这是哪门子的姨母?

    那疑似宋贵妃的美人嗔怪了周氏这一句,转头同纪安然说话。不过是问她素日里读过些什么书,喜欢什么花儿、什么颜色的衣裳,东拉西扯的,两人渐渐亲近了不少。纪安然装作懵懂天真样子,不着痕迹地打探,倒是确定了这位就是贵妃娘娘。因纪淑妃近日凤体微恙,甚是思念家人,皇帝开恩,允了她归宁回府。纪修仪也跟着姐姐一道回来。这事儿自然要和执掌凤印的宋贵妃报备,宋贵妃听说后,表示自己入宫多年,也想念亲人,可惜父母早亡,好在尚有一个姐姐近在眼前,如今嫁作纪家妇。

    皇帝一听,得,准了准了,你们三个一起走吧。临行,宋贵妃的儿子、今上最疼爱的小皇子听说母妃要出宫,闹着也要去玩,宋贵妃不过斥责了几句,惹皇帝心疼得不行,不就去一趟纪家吗,又没有两步路,还有亲娘陪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去看望看望姑奶奶姑爷爷,这也是小辈应该做的嘛。宋贵妃无语,人家纪家嫡亲的外孙女们都没回去,这小东西倒跟着去了?再说了,儿子一哭一闹你就准了?哪有这么做父亲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由着他来。同皇帝拉来扯去理论了半天,总算胜利,把那小祖宗丢在了宫里头。

    “陛下对娘娘母子真是好得没话说。”周氏打心眼里羡慕。宋贵妃苦笑道:“我这个儿子啊,和你们安然一般大小,就没有她听话懂事,整一个混世小魔星。都是陛下惯的,他有父皇撑腰,连我都降他不住。”周氏面容微微一凛,宋贵妃笑着摆了摆手:“他父皇听我抱怨过好多回了。”看来真的很得宠。纪安然心想,听这位宋贵妃说话,皇帝平时和她相处应该还是比较自然随和的。

    周氏缓和了颜色,笑道:“娘娘,我们安然是女孩子,当然不能同男孩一样了。曹大家曾曰:‘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我们十九娘不能和小殿下相提并论。”宋贵妃瞪了周氏一眼,道:“姐姐,我就最不爱听你这些道理。曹大家的《女戒》明明是讽劝窦太后的,偏偏给民间男子拿去约束女子。要按了她的书来判,我必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无德妇人了。可我就觉得自己貌美心善,德才兼备,明明还不错。”

    怀里传来一声轻笑,宋贵妃抚了抚纪安然的小脸,笑道:“你瞧,安然也同意呢。安然安然,喜不喜欢姨母啊?姨母好不好啊?”周氏面色复杂,握了宋贵妃的手,低声道:“燕燕,慎言。”宋贵妃笑得更欢,反握了周氏的手:“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听你叫我一声闺名,好不容易。姐,按理说,今天你们一家团聚,我是不该没眼色地过来凑这个热闹。人家不知道的,还要说我恃宠而骄,行事没有分寸,存心给你们纪家添堵。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担心你过得不好,这才乘势求了陛下恩典,来看一看你。”

    周氏抽回手,淡淡笑道:“放心,我终究是九爷明媒正娶的妻,只要自己行得端做得正,没有人能够轻贱了去。”宋贵妃点头道:“从前我一直想召你进宫叙话,可是你没有诰命在身,我的情况又特殊。现在不同啦,我回去跟陛下说说,以后你随时可以进宫找我,咱们姐妹多来往来往。”她低头看了安然一眼,见小女孩一双清灵秀目正专注地看着她们二人,似乎在认真倾听,稚嫩的小脸还带着煞有介事的若有所思,并不像很多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躁动不安左顾右盼,更没有吵闹不休要这个要那个的,不由笑道,“把安然也带上。这孩子乖巧听话,我很喜欢。”

    周氏眼中露出感动之色,道:“娘娘有心了。”周氏虽性端庄敏,人却是极聪明的,从宋贵妃三言两语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前她虽然受宠,但碍于一些这样那样不能为外人道的因素,不好向皇帝请求与周氏见面。而现在情势变化,却是没有妨碍了。她之所以如此惦念自己,不单是思念周氏,更加因为想帮周氏一把,告诉纪桓院子里的人,告诉纪府的人,告诉京城的名媛贵妇,周氏不是娘家偏远就无人做主了,她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妹妹,贵为当今贵妃。任何人想欺负她,都要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宋贵妃。她这次高调出现在浔阳侯府,正是为着这个目的。

    屏风一横,酒菜上桌。在慧芸大长公主的几句场面话之后,大家一边进行必要的应酬往来,一边开始用餐。宋贵妃身份高,在敬了慧芸公主一杯酒后,便被络绎不绝前来敬酒的人围住了。纵然当着纪淑妃的面,她在纪家略有一点尴尬,但毕竟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面子功夫得要做足嘛。女宾敬罢,男宾也上前隔着屏风敬酒,这时候就显出宋贵妃非同寻常的“海涵”来。毕竟虽然不会有人刻意灌她酒,但就算一人一杯,等闲也撑不住啊。

    宋贵妃双颊酡红,更添嫣然。她原就生得娇媚非常,饮了酒后凤目微眯,神光流转,更是媚入骨髓,几乎要勾走人魂。但她显然没有醉。饭菜撤走后,屏风重又搬开,众人分曹射覆,一时热闹非常。

    纪安然听身旁两个女人说话,知晓这位宋贵妃和周氏的的确确是堂姐妹,只是多年前她和家族闹翻,被逐了出去。后来是如何改姓入宫,却没有提到。

    看不出如此千娇百媚一个小女子,竟行悖伦常至此!本朝虽不像汉朝那样把孝道看得这么重,但也绝不像前朝乱世那么约束松散。宋贵妃事父母虽无大错,但忤逆家族,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这般行为,倒不知入宫为妃后是如何洗白的?须知皇帝向来是极重名声的。纪安然又想,其实也不算什么,只要下头的人会说话,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哪个不会?再说宋贵妃终究只是宠妃,不是皇后。

    她胡思乱想一阵,再听不出多少有意思的东西,一时有些烦闷,扯了扯周氏袖子,稚声稚气地道:“母亲,安儿头晕,想出去走走。”周氏牵了她手下地,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无事,方松了一口气。纪安然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摇晃周氏袖子,周氏望了慧芸大长公主一眼。这时场中热闹,一时没人留意几个稚龄幼女,大长公主也似毫不在意周围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周氏轻轻点了点头,道:“只许在这周围,不准走远。”又看了萼儿和莲儿一眼,吩咐道,“好好照顾小娘子。”

    纪安然眉开眼笑,低低欢呼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跑。

    周氏哎了一声,见人已去得远了,瞪了两个丫头一眼:“木头人吗?还不快追!”

    两个丫头慌里慌张去了,宋贵妃轻笑一声。周氏道:“给你看笑话了。我家这娘子啊,高兴起来就是这么不管不顾的,规矩礼仪都忘了。”宋贵妃笑道:“我看她很好,小小年纪,是个知道好歹的。你看她在大长公主殿下面前可有这么放肆?这正是说明她真心和你亲近呢。”周氏抿了抿嘴,颊边笑意一闪。

    “姐姐没有白疼这丫头,将来也要如法炮制才好。”

    周氏“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五皇子殿下今年也是六岁吧?也不晓得他和安然谁大?”

    宋贵妃笑道:“他呀,前不久才庆生呢。我就说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日啊,随便一碗长寿面打发得了……”周氏掩嘴一笑,接口道:“那怎么可以?陛下定是不肯的。”宋贵妃道:“可不是么,搞得偌大排场,我都替儿子不好意思。”她这么一说,周氏倒是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宫里确实大摆筵席,浔阳侯府也送了好些好东西进去,就是听说给陛下最宠爱的小皇子庆生。

    她算了一算,讶然道:“莫不是、莫不是四月廿九?”

    宋贵妃道:“是啊,怎么?”

    周氏道:“这倒真是巧了,我们十九娘也是那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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