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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第七章 千古文人侠客梦,平生唯愿仗剑行

    这个孔雀一样骄傲的小女孩今年十岁,是世子嫡女十六娘。她流目一扫,在纪安然身上微微一顿,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径直坐下。在她身后,十三娘、十四娘、十五娘、十七娘、十八娘鱼贯而入。

    世家豪门,最是讲究上下规矩、长幼秩序,原本十六娘不可如此越过几位姐姐,但十三娘是自己来得晚了一步,十四娘温和软让,事事不愿争先,看见十六娘一阵风似的过来,故意停下脚步与纪安然的侍婢说话,落后些许。十五娘是世子庶女,不敢与嫡妹相争。

    纪安然将几人情形看在眼里,纪家女学里不用行长幼之礼,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她微笑着同姐妹们打了招呼。包括十六娘在内的所有人亦都有所回应。

    十六娘掀了掀眼皮,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十三、十四、十五微笑以对。十七笑得略有几分讨好:“十九妹。”十八笑道:“妹妹总是来得这么早。”这两只是她自己家的,分别出自王姬、惠姬的肚皮。

    程菁果然抽纪安然起来背书,芯儿胆战心惊。纪安然虽不甚熟稔,磕磕绊绊,倒也背了下来。程菁又提了两个问题,于一个不满七岁的稚童来说,问题略深了些,不过对于纪安然来说还是很简单的。程菁点了点头,没再为难。

    十三娘年纪最大,今年是最后一年学习诗书,待次年满了十四就要准备及笄一应事宜以及订亲婚嫁,上课时很有点心不在焉,程菁也懒得管她。十三娘无意一瞥,见纪安然正两眼放空地发呆,不由会心一笑,暗爽道:“枯燥吧?无聊吧?哈哈,你还要上七年的学,姐姐就快解脱啦!”

    纪安然脑海里都是程菁银针射蚊的一幕。她想起府中供养的武师有两种,一种教子弟们弓马骑射,配合兵法授课;另一种却是教近身搏战、小巧擒拿之法。她曾经见过一名剑师舞剑,当时脑海里只有两句诗:“霆电满室光,蛟龙绕身走。”虽然只是远远伫立,惊鸿一瞥,但那种气势威压绝不是她的幻觉,也令她清楚地明白到——这不是府中舞妓的“剑舞”,而是侠客的“舞剑”。

    千古文人侠客梦。纪安然虽是女子,心底深处也有侠客情节。可惜侯府是不会允许女孩舞刀弄枪的,骑骑马射射箭倒还可以。应当说,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项上流社会娱乐项目,贵女们会开设骑射课。这一点也充分说明大齐朝对妇女的束缚并不算特别死。

    不过对于纪安然来说,显然程菁刚才那一手银针射蚊更有吸引力。莫非,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夫子、誉满京都的大才女,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如果她真的身怀绝技,为什么隐瞒武功,受聘于侯府又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纪安然垂下眼睫,墨黑的眸子既静且深。

    “十九娘,咱们跟着程先生做什么?”

    纪安然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否则你就自己先回去吧。”芯儿一脸委屈地闭嘴继续跟着纪安然。纪安然又道:“这可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啊,小心点!要是害我被发现,我可饶不了你!”

    她们跟着程菁走了大半截路,什么也没有发现。芯儿捶了捶腿,哀怨地看了纪安然一眼又一眼。又是一个岔道,纪安然停了下来,远远望着程菁的背影道:“好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芯儿偷偷翻了个白眼,忙不迭应了。

    “今日下学好生迟。”随着这道柔婉的女声响起,一个碧衣少女浅笑吟吟地迎上前来。纪安然笑了笑,正要答话,屋里有人道:“莫不是有人交不出功课,给先生留堂了吧?”这声音清脆悦耳,动听得像是山谷里的黄莺,末了那人发出一串俏皮的笑声,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碧衣少女皱了皱眉,回头瞪了一眼:“莲儿,胡说八道什么!”少女毫不在意地晃晃脑袋,笑嘻嘻道:“你瞎紧张,十九娘才不会在意呢!十九娘,哦?”

    纪安然笑眯眯道:“真是太小看你家娘子了,我什么时候被先生留过堂?”莲儿挤眉弄眼地笑道:“小娘子就别说大话了,你瞧芯儿都给吓成什么样子了?打她跟了你啊,总是战战兢兢的,我看着都可怜。”纪安然瞟了芯儿一眼。芯儿忙道:“不不不……”莲儿道:“你不害怕?”“不、不害怕。”“那你出什么汗啊?哎哟,瞧这小脸白得。”

    “……是我自个儿胆小。我……我胆子比老鼠还小!”在纪安然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芯儿慌里慌张地道。

    萼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嗔怪地看向莲儿。纪安然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比鼠胆还小。”几人说闹间,萼儿和莲儿服侍纪安然换了家常服,清洁了脸手,奉上热茶和果子。

    纪安然只少坐了片刻,茶还没喝两口呢,就看到帘外人影微动,萼儿笑道:“只怕是萍姐姐来了。”纪安然站起身来。外头那人站定了,工工整整一礼福下:“奴婢萍儿,见过十九娘。”

    莲儿一把撩开帘子,亲亲热热执了那侍婢的手,将她往里引:“就萍姐姐礼数多,来咱们这儿干嘛还这么拘谨啊。”那侍婢十五六岁模样,眉目娟秀,肤白腰细,虽无九爷身旁环绕那等婢妾的艳丽姿色,也颇叫人赏心悦目。

    莺儿燕儿早已出嫁,如今莺儿仍是在周氏身边当差的仆妇,燕儿却外放到了周氏的陪嫁庄子里,和她相公李瑞一同管着。萍儿虽然年岁不大,在周氏身边也呆了足足四年了,她细心稳重,做事极有分寸,很得周氏的看重。

    这院子里近几年升补上来的小丫头中,她是最出挑的一个。纪安然面上含了笑,甜甜道:“你快坐下吃口茶罢。莲儿说得对,你是母亲跟前的贴心人,更曾照拂看顾我良多,到我这里就不用这么拘礼了。”

    萍儿笑道:“我晓得小娘子的心意,但礼不可废。”看了忙不迭倒茶的芯儿一眼,朝纪安然笑吟吟道,“谢小娘子。”

    纪安然从前的房间就在周氏屋子旁边,几乎形同虚设,除了纪桓极偶尔过来留宿,她都是日夜陪伴周氏身边。是以萍儿也算是瞧着她大的,相熟着呢。这种情形一直到今年她满了六岁,入了族里女学,周氏觉着孩子年龄渐长,若一味腻在自个儿身边,恐不是好事,在莺儿的劝解下,另分了一间房给她,但母女俩仍是一同用饭。

    纪安然习以为常,也不必询问萍儿来意,起身就要走,萍儿却道:“小娘子且慢。”见纪安然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她,笑着解释道,“夫人着小娘子好生装扮,这是要去牡丹阁呢。”

    纪安然挑了挑眉,清灵墨黑的眼珠一转,探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呀,祖母要摆宴么?”一边说,一边向一旁使了个眼色。两个大丫头上前替她换衣梳头。萍儿笑道:“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是有贵客到。”帮着挑了一件鹅黄夏裙,又翻出一件碧绿上衣,拿出绫罗玉带、璎珞项圈。

    纪安然眉角跳了一跳。

    时下女装以红、紫、黄、绿为上,时人酷好艳丽烈正之色,比如大红大紫大绿,而明黄为天家专用,贵族多尚鹅黄。小孩讲究鲜艳活泼,以正红最受欢迎,大红配大绿在时人的审美观中是极艳丽漂亮的。

    纪安然几乎没有正红色的夏衣夏裳,一来大红色太过张扬抢眼,她本为庶女,有些时候还是低调点好。再说这府中正正有一个小贵女酷爱正红,她没事可不想去惹那位堂姐的眼。二来现在正是夏天,穿得红艳艳的跟团火似的,看在别人眼里也太热了吧,她纪安然一向是为人着想的好孩子。

    她的衣箱里,不缺黄绿二色的衣服。但就数萍儿挑出来那两件最为华贵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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